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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夷山的风景很美,外面正是盛夏暑气炎炎喧嚣纷乱的时候,山中却依旧清凉幽静。他们在一座寺庙里捐了功德住下来,知客僧把他们当作是出来游玩的达官贵人,招呼得很是殷勤。也不知道外面的江湖下在闹腾成什么样子了,他们在山寺之中,倒乐得一时的逍遥。
可是,到了第四天的晚上,李桐突然在梦中哭醒了过来。她梦见一片烟波浩淼的海面,海面上火焰冲天,无数的战船正在燃烧、下沉,漫天飞舞的火箭像流星一般惨烈和壮美。她梦见她回到了烟波岛,可是整个岛上除了一人多高的疯长着的蒿草,就是一片大火烧过,又被大雨浇熄的房屋的废墟,她熟悉的一切,都变成了一片彻底的苍凉和寂寥。她从小长大的家园,就这么在她的眼前被岁月湮没了。在一片如火如荼的荒芜中,她孤单得泪流满面,痛得哭不出声来。一缕清风吹过,她在童年经常玩耍的那棵巨大的榕树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仿佛就是她自己,不,不对,那是她的孪生姐姐李梧。姐姐还像以往那样荡在榕树下的那架缠满星星点点的野花的秋千下,那一条火样的红裙刺痛了她的眼睛。从小都大她都直呼姐姐的名字,当她第一次开口叫姐姐的时候,姐姐已经听不到了,因此,她叫着姐姐跑过去,可是她发现她叫不出声音来,也跑不快。当她在蒿草从中被那锋利的叶片割得鲜血淋漓的时候,她看到姐姐飘然下了秋千,向着海的那一边走去,她就是拼命的喊着姐姐,使劲的往前跑,可是无论她再怎么努力,姐姐终究还是在她眼前满满的消失了,不见了,只剩下远天里一个忧伤无言的眼神。她一下子就跪倒在了地上,哭到伤筋动骨撕心裂肺,哭到世界湮灭轮回重启。当她突然又听到了自己的声音的时候,她感到一双强健有力而又温暖柔和的双臂搂住了她。她一下子把头埋在了那个熟悉的胸膛,一任泪水打湿他的衣襟。
郑诗络轻轻的搂着妻子抽动的肩头,一只手摩挲着她的背,什么也没有说。
过了许久,他听到妻子潮湿的声音道:“郑郎,我们生个孩子吧,我好怕。”
郑诗络问道:“你怕什么?”
李桐常常的叹了一口气,道:“怕你孤单,怕你太苦。”
郑诗络感到心里一阵悸动,将她搂紧道:“你想丢下我?”
李桐赶紧摇摇头,道:“没有,没有,没有。郑郎,这辈子,你还是死在我前边吧,我不要你再受这种苦了。”
郑诗络道:“不,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像天教的那位教主夫妻一样,一直到慢慢老去的吗?”
李桐轻轻的笑了笑,道:“好吧,说话算数,要不要拉钩的?你现在像个孩子。”
郑诗络笑道:“对了,你不是说想生孩子吗?那么……”
李桐惊叫一声道:“别乱来,这是在寺庙里!”
第二天李桐看到梅姿的时候总觉得这丫头看着她似笑非笑的,不会是晚上听到了什么吧?这庙里的客房墙壁太薄,住在隔壁的人听到点什么也太正常了。李桐脸上一热呢,感觉梅姿就笑得更诡异了。正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人杰”派出去和烟波岛留在内陆的人联系的两个姑娘回来了,其中一个还带了一点轻伤。见到李桐,那没受伤的一个就拿出一片碧玉羽毛,道:“夫人,这是一位自称姓司徒的姑娘叫属下交给你的。我们刚和她接上头的时候,就遇到了九鼎门的人,转眼就被打散了。”
李桐一看那碧玉羽毛,秀眉一皱,问道:“你们在什么地方被打散的?”
那手下答道:“在浙西九龙山,离这里还有好几百里地呢。”
李桐二话不说,回房拿了一把剑就飞身上马,这几天来早上郑诗络都在和寺里的一个老和尚下棋,今天也是,她也来不及去告诉他,一个人就打马而去。梅姿刚才一直在李桐身边,一边叫“人杰”的那两个姑娘赶紧通知郑诗络,一边上了马跟上去,正好水行舟在门外溜达,看见李桐飞马出去正疑惑呢,又看见梅姿骑马跟出来,轻轻一纵,就落到了梅姿身后。
这一来,梅姿差点连缰绳都抓不住,她强烈的感觉到身后那个人的男子气息,几分羞怯几分喜悦中,医术无双的梅十一当家完全找不到一剂良药来救救自己。
水行舟从梅姿手里接过缰绳,轻喝了一声,催马跟上前面的李桐,温言道:“我看事态紧急,十一妹切莫见怪。”
梅姿心道:“完了,我怎么会觉得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这么好听呢?要死了,你这丫头好不知羞啊!”
梅姿不说话,水行舟只当她是在生气了,便转换话题道:“发生什么事了?大嫂这是要去哪?”
梅姿这才缓过一口气来,道:“烟波岛有人被九鼎门盯上了,可能情形有些不妙。江月和江蓝两个丫头刚回来报的信,江蓝那丫头还受了伤,不过看起来不碍事。”
水行舟略一沉吟,道:“靠近福建一带应该是段韫溟的人,武功很是不错,咱们得跟紧些,坐稳了!”说着,使劲一夹马肚子,追了上去。
第二十章死结
梅姿和水行舟都是瘦人,但毕竟是两个人,两个人共乘一骑,时间长了,那马儿再膘壮在矫健也都支撑不住。眼看着就要把李桐跟丢的时候,天空却下起了暴雨,那雨滴好像小石子一般打得头皮硬生生的痛,更可气的是这雨下得天昏地暗,人和马都睁不开眼了。他们俩倒是有幸在路边找到一个磨坊来避雨,可是李桐就不知去向了。
从水行舟跃到自己的身后开始,梅姿就一直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烧,现在他们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们又才淋了雨,夏天的衣裳又有些单薄,而且这磨坊又是一个废弃的磨坊,里面空无一物,想找个遮掩的东西也找不到……长这么大以来,梅姿就从来没有这么窘迫过。梅姿的医术毒术都可以说独步江湖,可是这世间原有一样病,是完全没有药可以就治的。
梅姿的窘迫,对于也曾经风流不羁久经情场的水行舟来说,又怎么会没有发现?更知道此时此刻,他只需要略施手腕,这个算得上聪明绝顶,却也绝对是情窦初开的姑娘很容易就会被他俘获,换作是以前,他或许会嫌她不够漂亮,但一样会照单全收。可是,他还能站在这里,完全是拜她所赐,对于这个姑娘,他明显的更多一层敬重。而以他的经验,如果没有乘人之危的念头,是不会让这种窘境维持下去的。他又像是对梅姿,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样大的雨,什么痕迹都冲没了,我们只怕很难追上大嫂,大哥他们就更不用说了。我担心,大嫂会有危险。”
水行舟说这话的时候站在磨坊的门口,有些忧心的看着外面的雨幕,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什么。这让梅姿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燥热慢慢的冷却下来,同时又有点为自己的自作多情而难受。对于自己喜欢的人,究竟是他做些乘人之危的事情会让自己厌恶的可能多一点呢,还是他无动于衷让自己的失望多一点呢?如果自己更漂亮一些的话,他还是会这样对自己视如不见么?梅姿对这个问题远远没有对自己的医术那么自信,她始终觉得,水行舟对她更多的就是感激,而她要的并不是感激。在心底长长的叹息一声之后,梅姿深深的吸了一口雨中潮湿而新鲜的空气,淡淡道:“不用太担心,马儿能找到自己的同伴的。这么大的雨,我们走不远,大嫂同样也走不远,她或许正在前边不远的地方避雨吧。”
水行舟道:“九鼎门在浙西福建一带原本有个惊鸿堂,堂主段韫溟是我的至交。此人是一个难得的将才,只有了三两年的时间,就讲惊鸿堂搞得风风火火。却不知在吕老先生看来,我们这些人,再怎么做得好,也始终是外人。吕炙要建泉州分舵,一次就抽走了惊鸿堂差不多一半的人,段韫溟一番辛苦,只落得为他人做嫁的下场,心里面的难受,那是不言而喻的。只是此人和我一样,宁可人负我,不肯我负人,心中虽然不快,还是在尽心尽力的为吕老先生办事。现在是九鼎门的危难之时,人才凋零,想必段韫溟此人,是被委以重任的。他为了不负吕老先生的重任,做什么事也都不遗余力,如果大嫂和他对上了,就武功而言或许稍占上风,可是惊鸿堂的弟兄,却也都是顶呱呱的棒。”说这话的时候,不免一阵苦笑,昔日的至友,若是正面相对,又该如何下手呢?自己若不是被吕炙弄成废人关进水牢彻底绝望,大概始终也不会“背叛”九鼎门的。段韫溟,也是这样的人。他固然很为李桐担心,自己却也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悲哀之中。如果吕重光是真心的信任他们这些人的话,九鼎门的发展绝对强于长风帮,那又何必去和倭寇勾结,落得个武林公敌的下场?
梅姿看着水行舟的背影,不禁有些心酸,不是为自己心里的落寞,而是为水行舟所遭遇的苦难。她的医术固然高明,但是她更知道换一个人被挑断手脚筋脉,求生的欲望都很少,不用说去直面这个现实,更不用说始终相信自己还能有所作为了。她能治好水行舟,其实有一半是他自己的功劳。这才叫真正的勇敢。她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只是默默的站在他背后,在心里说,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的。她想,她身边尽是痴情人,也不多她这一个吧?这么一想,便释然一笑了。
梅姿笑得虽然无声,水行舟却突然感觉到了,猛然一回头,梅姿的微笑还挂在脸上。这是水行舟见到过的最动人的一个笑容,只那么一瞬,梅姿已经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看着外面的雨幕。水行舟只好也转回头去,听见梅姿道:“雨小了。”
暴雨,来也快,去也快。
雨虽然还在下,他们却不敢耽搁。还是梅姿先上的马,水行舟轻轻一跃,落在了她的身后。而就像梅姿所说的,马儿是很有灵性的动物,它能找到同伴的气息。只不过,李桐骑的那匹马找到了,人却不知去向。准确地说,是他们遇到了那匹正在往回跑的白马。那匹白马看见他们,扬了一下前蹄,然后不停的发出有些焦急的嘶鸣声。水行舟飞身落到白马背上,拍了拍马头,道:“你主人呢?快带我们去!”
白马扬起蹄子一阵狂奔,穿过一片密林小溪,出现在一个荒废的寺庙门前。寺庙之中,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当他们赶到时,李桐正陷入一场苦战之中。寺庙不大,有多少人可以一眼望尽,除了受伤倒在庙中佛像下面的两个蓝衣女子而外,就是激战中的李桐,而她的对手,除了倒在地上已经不能动弹的四个人外,还有九个,其中,有一个是站在战圈之外冷眼观战的。
“韫溟兄,”水行舟不禁脱口道:“别来无恙啊!”
那人三十七八年纪,身材不高但十分精干,样貌绝无过人之处,就是眼神,乍一看也没什么神采,只是听到水行舟的声音的时候,那双眼睛猛然间精光四射。
打斗一时间停顿了下来,对于水行舟来说,这些人都是熟人,对他们来说也同样如此。尤其是那八个围住李桐的人,连同他们四个死了的同伴一道,原先就是水行舟最信任的手下,只不过九鼎门有一个规矩,那就是一个堂口的弟兄不能长时间的跟随一个堂主,他们才在两年前交换到段韫溟的惊鸿堂来的。
愣了那么一刻之后,他们齐齐收刀抱拳,恭敬的喊道:“水堂主!”
李桐可不管那么多,借机就喘了口气,招呼梅姿道:“十一妹,救人。”受伤的两个蓝衣女子都是她娘家人,其中一个就是海鹰司徒慧兰。她们受的伤都不轻,但这些刀剑外伤对梅姿来说却都是很简单的事情。
水行舟看着昔日的同僚,道:“造化弄人。韫溟兄,你我大概都没有想过会有一天,我们要刀兵相对吧?”
那三十七八的男子就是段韫溟,他极力想用一种面无表情来掩饰故友重逢的喜悦而转眼就要刀兵相对的悲凉,只是声音却稍微有些走调了,道:“行舟兄,你,很好。”当他知道水行舟被吕炙打入水牢的时候,就一路从福建赶回金陵总舵,却听说水行舟已经被敌人救走了,没等他暗自庆幸,吕炙却不无恶毒的说,被救走的只是一个废人。凭着他对吕炙的了解,他当然知道这话的含义。而今,当他看见水行舟完好无损的站在他面前时,他的喜悦之情,胜过了其它种种。
水行舟又哪里会不知道段韫溟此时的心情呢,所以,他不禁一笑的同时,眼中也噙满了泪花,道:“韫溟兄,你我何必一战呢?”
段韫溟摇头道:“你知道我的为人,何必多说?”
水行舟道:“你也知道我的为人,我会说这样的话,你难道不能认真地考虑一下吗?且不说值得不值得,如果你知道如今的九鼎门的所作所为,你难道还——”
段韫溟平静的打断水行舟的话道:“我知道。徐州一案,没有一个咱们的老兄弟参与,除了掌门新招的一些少年之外,九成是扶桑武士,为首的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