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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诗络道:“刘将军一心抗倭,这样的机会他不会放过的。”
李啸笑了一下,那笑容有点意味深长。
郑诗络知道他的意思,便道:“朝廷中的人,难免要受朝廷限制,这一点,刘将军想必也不能免俗。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我相信他会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
李啸摇头道:“选择其实从来就难分对于错。就像江湖,你觉得江湖有绝对的是与非吗?所谓的名门正派旁门左道都是那么绝对吗?还有,冒昧的问一句,你和刘振泰是否很熟?你是否很了解此人?”
郑诗络道:“正邪或许不是绝对的,但我自来都相信这世上定有天道公理。我和刘将军只是一面之交,不过,我相信我的眼光。这也是为什么我和几位兄弟千里迢迢从苗疆前来,准备投他抗倭的原因。或许有一天他会被朝廷解职贬谪,可是我相信他只要还有一份力量,就不会放弃抗倭大业,这不是为朝廷,而是为黎民百姓,为民族大义。”
李啸道:“就凭一面之交,你能这么肯定?”
郑诗络笑道:“有的人,你和他相处一生也未必能看出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可是有的人,一面之交足矣。李公子,不妨我们打个赌,我赌令妹回来,带来的一定是个振奋热人心的消息。倒是令妹那一边,不知道还会不会遇上前一次那种情况。”说到这里,他皱起了眉头,老实说,他倒真的很有些担心,九鼎门在泉州又一个重要据点,这个据点的涵盖范围绝对不止泉州一地。上一次,李桐不是被追杀到了江西境内吗?龙海离泉州并没有多远,一边战火连天,一边歌舞升平,这里面的内容只怕也相当复杂。
李啸微微一笑道:“多谢郑兄挂念,舍妹此去,有我烟波四俊相伴。不是在下藐视中原武林中人,有此四人,至少能保她平安归来。明日我们可到流云岛暂歇,此岛是我烟波岛一个前哨,岛上东西没有烟波岛齐备,不过也足够郑兄等人好好歇息一番。最迟后天傍晚,舍妹必定能带回消息。”
郑诗络笑道:“好,最好能和李兄痛饮几杯。”
李啸哈哈大笑道:“好啊,在下虽不善饮酒,也要舍命想陪了。”
次日黄昏,“怒龙”、“雷龙”两舰抵达流云岛,正如李啸所说,这是他们烟波岛的一个外岛,也是一个重要据点。流云岛地势险峻,属于天然城寨的类型,易守难攻。岛上军备严密,驻有烟波岛李家军一千五百人,人数虽然不多,却是十分精锐。两舰上又有水兵六百人,半数人值守,半数人登岛轮换休息。
李啸带着郑诗络来到流云岛的制高点上,指着东方烟波浩渺的海面,道:“郑兄,你看,海的那一边,就是我烟波岛,由此而去,不过一日航程。我们历经数代,一直苦心经营,与倭寇大小战斗不下千次,死难部属累计业已数万。朝廷虽然早已忘却我们。可我们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职责。可是,”他摇了摇头,道:“烟波岛毕竟势单力孤,两年前那一战,我们损失最大的,是岛上上千孩童。釜底抽薪,烟波岛到了我手中,只怕就是到头了。”
郑诗络道:“李兄不必过于悲观,自古天无绝人之路。”
李啸只是摇头,道:“我是烟波岛千古罪人,一死不足以谢罪,只有不遗余力,杀敌自赎。郑兄,不是在下悲观,烟波岛孤立无援,最终被陷也是迟早的事情。烟波岛可能永远也不会被载入史册,我们所做的事,也只有自己知道。人生一世,也就那么回事吧,我们能做到这样,也不枉此生。最可惜的是,前些年倭国内乱不休,那时朝廷要是拨给我们三五万人,以我烟波岛鼎盛之势,一举而灭倭国,并不是什么难事!”说到这里的时候,李啸豪情万丈,直视倭寇如无物。
两人站在流云岛上的最高峰,远天落日斑斑,一片血样的殷红。风吹来,风声呼啸,一如战场的喊杀声。这天夜里,郑诗络和李啸把酒问天,秉烛夜谈。两人先论眼前战事,共商破敌自己之策,而后论及江湖武林,烟波岛的武功自成一家,若放之江湖,绝对也是一门大派。既论武功,也免不了互相切磋。这一切磋,就把已经歇息的池箬客关若飞等人惹了起来,李啸便在岛中演武场上设了擂台,周围灯火通明,以美酒为彩头,一夜直斗到天明。结果郑诗络和李啸打了四次,分别较量剑法、刀法、枪法和拳掌功夫,郑诗络赢了剑法刀法,枪法大输,拳掌功夫也稍逊一筹。烟波岛有“五龙”、“四俊”、“三杰”,“四俊”随李桐登陆,“五龙”留守本岛,池箬客等人便和“三杰”好好的较量了一番,池箬客赢了一场,关若飞输了两场赢了一场,不破赢两场输一场,众人都大呼过瘾。本来还一直想打下去的,无奈他们已疲劳至极,只好先各自休息。
这一番痛饮力战,众人都睡得甚为香甜。最先醒来的还是郑诗络,不过就算是他,醒来时也已经是夕阳西下之时了。他们住的地方乃是李家军的营房,一张大通铺上出了他们几人,再无其他人的踪影。郑诗络走出门来,门口守卫的两名军士恭恭敬敬的喊了声“郑公子”,他们对他的恭敬不是因为它是可忍,而是因为他和他们的岛主打了四架,各有千秋。烟波岛以武立家,自然也格外垂青武功好的人。
郑诗络笑了笑,想着李啸还约了他打第五场,便准备往演武场而去。走到一半,却遇见了水莲,这丫头看见郑诗络,不由奇道:“咦,郑公子,你怎么还在这里?”
郑诗络更为奇怪,道:“此话怎讲?”
水莲道:“四小姐回来了呀,你不知道?”
“四小姐?”郑诗络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他随即想起来,李桐就是烟波岛的四小姐啊。他心中不由一动,忍不住问道:“噢,她人在哪?”
水莲笑道:“在中军大帐里向公子爷禀报军情呢,我看这样吧,你到什么地方等着,我去给你叫她。”
郑诗络微微一笑道:“那倒不必了,先等她事情了了再说吧。”既然是禀报军情,那是不能耽搁的。不知为什么,他现在其实很想见到李桐,回想起来,他有好多次想到过她,在九鼎楼死战的时候都想到过她,最初看到“怒龙”舰的时候,他以为就能见到她了,没想到见到的是她的哥哥。其实见到她又怎么样呢?他不知道,他似乎也没有去想自己这么多次想见她又意味着什么。难道,他早已枯萎的心又活了过来吗?寒稀的音容笑貌又蓦然浮现在他的眼前,寒稀,那是他心底抹不去的痛啊!
恍惚间水莲已经翩然而去,郑诗络却有些不知何去何从。他信步走到了海边,看到码头上除了“怒龙”、“雷龙”两舰之外,还停泊着一艘战船,这艘战船要小一些,不过也比普通的楼船要高大不少。战船的船舷上写着“翔龙”两个字,他可以看到船上有些人影,也有些说话声,那声音却不嘈杂。海面很平静,浪花轻轻的拍打着几条战船的船身。
以郑诗络的内功修为,他很少会在有人来到了他身后三丈之内还不知道,不过,也有例外的时候,比如他正心绪万千又有些茫然出神的时候。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要从背后偷袭他,即使杀不了他,最少也会让他身受重伤。可是,走到他身后的这个人,却决不会害他。她在离他两丈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可是,她的心跳声却惊醒了他。郑诗络完全是下意识的回过头来,回过头来,却愣在了那里。
出现在他身后的是一个窈窕少女——一袭月白色的绸衫长裙,衣襟和裙裾滚着琥珀色的细边,在殷红的晚霞中,这一袭白衣似乎正散发着淡淡的光芒,那一张清爽鲜活的脸上依然绽放着最灿烂的笑容,笑容中充满了喜悦也充满了悲伤,而她的长发在风中飘曳着一整个轮回的心动,她欲言又止,她欲进又退,天上的云彩动起来了,天上的云彩似乎都萦绕在了她的身边。
郑诗络眼中涌起了一种潮湿而柔软的液体,他依然那么淡然的一笑,声调却有些不肯与他配合得稍微走偏了一些,他只是问了一句“李姑娘,别来无恙?”可是他自己都发现自己的声音里也有一种喜悦悲伤和优柔。
远天里,一群一群的海鸟在来回的飞翔。
第八十二章会否来日,同舟天涯?
别来无恙?离别相逢,他就会问这一句话吗?不过,够了。李桐看到了郑诗络潮湿的眼神,听到了他有些走调的声音,这一切便都足够了。李桐是个容易快乐的人,李桐的笑容总是像星光那样灿烂像枫叶那么芬芳像风铃那样清脆,李桐总是清爽明亮得好像天遥地远之外一汪透明的潭水。她走过去,笑吟吟的道:“郑大哥,终于又见到了你了。很多时候我老是担心再也见不到你了,不过我也老是对自己说,不用担心,一定会再见面的。我二哥说我这是傻,可是,难道他就聪明?”
郑诗络被李桐的笑容深深的感染着,不禁一笑,道:“这个,很难说啊。”
李桐道:“怎么,郑大哥也会说这种和稀泥的话?”这话说得郑诗络小小的窘迫了一下,让他再度认清,女人,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嘴上的功夫总是很厉害的,这是她们的天性。李桐上一次见到郑诗络的时候伤痕累累狼狈不堪,这一次可不同了,这一次她漂亮得像一串天上遗落的音符。李桐道:“郑大哥,我带你到我的船上看看。”李桐说着快步走在了前面,脚步轻捷得像一阵秋天的凉风。
李桐的船是“翔龙”号,是一条传统的方形楼船,长达二十六丈,宽有六丈,船高达八丈,吃水近两丈,远看时比“怒龙”、“雷龙”两舰略小,走到面前,才发现也比寻常的楼船高大一倍以上。外舷上蒙有铁甲,两侧也有火炮的射口,主要的动力是风帆,同时也同用船桨。李桐告诉郑诗络说,“翔龙”比“怒龙”和“雷龙”还要快,使他们烟波岛自己造的,花了足足十八年的时间,正好与她同岁。
“翔龙才是我们烟波岛的骄傲,”李桐带着郑诗络上上下下的参观这艘巨大的战船,边走边说:“不像怒龙和雷龙那样是从西洋红毛鬼那里弄来的。打起仗来,翔龙一点也不比那两条船差。本来我们想造十艘这样的船,那样的话跟倭寇的水师打,我们就占尽优势了。可是,以烟波岛的财力人力物力,十八年来造出这么一艘船,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两年前那一战,翔龙险些被倭寇夺走,那时它还没有完全造好呢,姐姐也就是为了保护它才死去的。郑大哥,你跟我来。”李桐一边说着话,又把郑诗络带进了“翔龙”号的舰长室(烟波岛水军编制承袭西洋,称谓与中国水师不同),里面挂了一张巨大的海图,海图占据了一整面墙壁。和郑诗络在李啸那里看到的海图略有不同的是,这幅海图所标注的海域还要大很多,海图上画着长长的海岸线,星罗棋布的岛屿,往南有南洋诸岛,往东日本之外和往西则大多还是空白。
李桐道:“这是先父在生之时亲手绘制的海图,先父曾经立志降服倭寇之后出海远洋,看看海的尽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他到过南洋,见过西洋的红毛,也到过倭国以东的海岛,可是,海太大了,真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走得完。先父故去后,我大哥本想继承先父遗志,无奈近些年来和倭寇越斗越凶,大哥战死,我把这张图挂到了这里,总有一天,我们打完了倭寇,我就来继承先父的遗志。当年三宝太监七下西洋,据说远到了红海之滨,红海在哪,我也不知道,不过据说那的人浑身漆黑如炭,不知道什么究竟是什么样子呢,郑大哥,你见过吗?”
万里海外,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郑诗络没有去过,听李桐说起她的雄心壮志来,他不禁也有些悠然神往。是啊,天下很大,而江湖太小。倘若一生都执迷于恩怨仇杀的江湖之中,会不会很可惜呢?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乘风破浪,远渡重洋,会不会很有意思?郑诗络遥想着那未知的情景,不由得觉得心中一片豁然开朗。李桐的问题他当然回答不上来,不过,他含笑道:“没有,我没有见到过那样的人,不过如果有那么一天,能有这样的机会,我倒也很想去看看。”
“是吗?”李桐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芒,问道:“郑大哥,你真的这么想吗?”
郑诗络笑着点点头,道:“不过……”
李桐喜悦的笑道:“不用说不过了,只要自己心里面始终相信一定会有那一天,那一天就一定会来的。就像……我不说了。”少女的脸上露出了些羞涩的红晕,她看着郑诗络,满足的叹了一口气,道:“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夜色已经来临,远离尘世的喧嚣,海上的星空似乎也格外的明亮。那些耀眼的星辰似乎都可以伸手摘到一般。李桐和郑诗络走下了船,沿着岸堤往岛上走去。
郑诗络想到一件事,问道:“李姑娘,天下楼的当家,是你们的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