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熄灯,我想早点儿睡觉,并不想和这个越来越搞不懂的女人聊天,可是她似乎很健谈,“你谈恋爱了?”
既然她看见了,再遮掩就没意思了,问题是该怎么说才不至于让她套出更多的话呢?
“算吧。”我给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什么叫算吧?都宝贝宝贝地叫上了,还算吧?”张秀秀干脆半卧着准备长谈。说起感情问题,是女人都会兴奋,要不言情小说能那么流行?
可是我情况特殊,尤其是面对一个刚刚偷窥了我手机信息的女人,不仅没兴趣还觉得危险,“呵呵,你说是就是呗。”我只能拿出这个答案。
秀秀问:“哎,透露一下,A是谁啊?”
她不避讳看我手机短信的事情,似乎这样做很自然,自然到如果你觉得她不对,那肯定是你自己有问题。
我别扭了一下,“呵呵,什么A啊?”好吧,我承认我不正常。平时我和王清住在一起,互相都不碰彼此的东西,如果一定要用,都要先说一声。不光是因为尊重,也是为了避嫌。宿舍里稍微有点儿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样做的必要性,我不信张秀秀大学毕业没住过宿舍!
“你别瞒着,我都看见了。”张秀秀咯咯笑着,笑得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难道她听不出别人拒绝的意思?就算你看见了,也不意味着别人必须回答吧?何况你“看”的本身是不是合情合理,还有待商榷呢!
我有些不快,“是吗?看到什么了?我怎么不记得让你看过我的短信啊!”
那边突然不笑了,屋里一时安静下来,安静得有些尴尬。
我想我说错话了。可是,不这样说,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而且对这种人,只有这样说才能让她懂得后退。当然,这种后退是有代价的。
人的感觉很微妙,我能觉出这一瞬间就决定了我和张秀秀永远不可能成为闺密。换句话说,我方才说的话,已经明确地告诉张秀秀,我不稀罕你做我的闺密!
这种推论毫无道理,但女人的直觉是可怕的,或者女人听从自己内心声音的坚定性是可怕的,从此在我的世界里,张秀秀和王清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
沉默了一会儿,张秀秀很快展现出自己擅长调节气氛的一面,但这个话题同样让我不开心,“你觉得公子这人怎么样?”
因为之前已经闹得很僵了,我亦想缓和一下,“啊?什么怎么样?”脑子里迅速转着对策,身子却因为紧张而发起烫来,不知道我这样遮遮掩掩会不会惹她疑心?或许她已经在疑心我和公子的关系,所以才偷看手机,甚至这样“别有用心”地问我?
“别打马虎眼,你和他是同学,别说你不了解啊!”张秀秀上来就堵死了我的后路,而且还福至心灵地重复了一个别人问了一百遍的问题,“你当初怎么没喜欢他?”
我脱口就来,“我喜欢人家,人家也得喜欢我啊!”
“你喜欢他?”张秀秀猴精。
“大一的事情了,后来天天被他烦着,恨不得踹死他。”我说的也是实情。大二的时候我们也曾经出现过一段摩擦,就是因为出操或者类似集体荣誉的事情。不过他很能怀柔,我又对他有那么点儿不可告人的心思,最后就拖拖拉拉、半推半就地在班级活动时意思意思。
“按照小说的说法,你们这属于冤家。”张秀秀继续套话。
我打了个哈欠,说:“小说都是假的,你讨厌一个人的时候绝对不会喜欢他。我保证。”就像谢亦清,我现在肠子都青着。
张秀秀继续说:“你说,他有喜欢的人吗?”
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万分肯定张秀秀对公子润居心叵测。
“你喜欢他?”我直截了当地问,哈欠也不打了,瞪着眼睛在黑夜里寻找张秀秀的表情。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不觉得他很有魅力吗?”
是啊,有魅力也不能告诉你!我决定保持沉默,可惜那边以为我在等下文。秀秀继续说:“他来培训那天,我去打水,差点儿打翻水瓶,是他帮我扶住的。哎,你说世上有没有一见钟情这种事?”
显然你是。
我暗自腹诽,开始悄悄地和秀秀比较起来。不过对公子润来说,秀秀太精,而且和同样精明的段姜比起来,秀秀似乎更嫩一点儿。我不觉得公子润会喜欢她这口(当然,我也不知道公子润哪根筋搭错了,会在这时候喜欢我,最近我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哎,你说话啊!他到底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有!”我决定诬陷他一把,“他在学校喜欢的女孩子可多了,光我知道的女朋友就有四五个。找工作的时候,他还以权谋私推荐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非常不地道。”说到这里,我突然顿住了。虽然他不厚道地拿我做段姜的垫脚石,但毕竟也推荐了我。如果他不推荐,我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
客观地讲,我的实力是弱很多,段姜是武林高手,我大概只能算世家里不务正业最后学无所成的纨绔子弟,最后被推上华山,然后一剑穿心变成死尸。要恨就恨推我上山的人,可更该恨的不是自己学艺不精吗?
我忘了秀秀的问题,在主观和客观的责任划分中纠结。既不想承认自己不行,又无法一股脑儿地把责任推给公子。
可是我的纠结显然都在黑暗中湮没了,秀秀欣喜地说:“啊,他这么重感情啊!呵呵,还挺多情的一个人。那些被他喜欢的女孩子都挺幸福的吧?”
我以为扔了一个粪球炸弹,怎么她那里像吃下一颗阿尔卑斯奶糖?
没等我下床找香皂,秀秀幽幽地抛给我一个炸弹,“孟露,你说我该不该喜欢他?”
这个张秀秀,怎么这么喜欢把自己的问题抛给别人?!
喜欢是该不该的问题吗?要是真的能管得住,我至于等四年之后还要等三年?!
如果问我这个问题的人是王清,我一定会扑过去抽丫嘴巴子。但说话的是张秀秀,深不可测还刚刚偷看了我手机的张秀秀,我只能捂住脑袋,装作睡着了。
深夜里,有一声叹息,悠远绵长,和窗户外面猫儿叫春的声音一样让人汗毛直竖。
周日早晨,我看张秀秀磨磨蹭蹭不出去,就知道她来这里住根本就是为了接近我家小公。可咱是地下党,除了选择信任自己的“同志”别无他法。况且,我也很想知道,我究竟是公子润花园里的一朵花,还是手里的那瓢水?倘若是前者,早了早好,痛归痛,我有经验不怕痛!
我给小公发了一个短信,说自己在办公室,他回说下午回来。我心里闪过一丝不快,躲小张躲成这样,太小心谨慎了吧?再说了,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呢?走的那俩人又不是被公司逼走的,是自己盘算着走的。我们何至于此呢?
清晨就想这种问题实在恼人,我打开电脑竟然发现席绢出新书了,欢呼一声扔了书包,趴在桌上看了起来。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他朝没饭吃!
大概十一点左右,常沛来了,看见我在似乎有点儿吃惊,“周末也不出去玩儿?”
“哦,学习,学习学习。”我搪塞,反正他知道我考研的事情。
“你真的打算考研吗?”常沛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我。我看到他拿着一大摞厚厚的打印好的东西,还有一张软盘(那时U盘并不普及)。
“嗯,正在考虑,但还没决定。”
“按我的经验,如果你打算考研,第一要早做准备,第二就要辞职,专心做一件事。”他收拾好东西,转过身认真地说,“一定要专心,只有专心才有可能成功。如果专心去做都失败了,你也不必后悔,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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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觉得常沛是那种胖胖的弥勒佛一样的人,站在年纪大的人群里,不显他幼稚,站在年轻人身边不显老。虽然长得扔进人海里看不见,但谁看见他都会自动地放弃心防,因为这是一张太普通,太没有威胁性的脸。说话办事也是沉稳有度,有条不紊。公子润说常沛的前途不可限量,但也说过常沛不可不防。但是我又没有坏心眼儿,防这防那累不累?!
所以当常沛这样告诉我的时候,我毫不保留地照单全收。我细细地咀嚼他的话,有些积郁于心的事情,竟豁然开朗!
世上只有两件事我最怕,第一是别人说我笨,第二是自己后悔。他击中了其中之一,是我从未想过的。
为了别人不说我笨,我可以装作很懒,把失败归结于智商之外的原因。但后悔这件事,我还不知道如何对待,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让自己试着遗忘或者欺骗自己。但是,现在常沛告诉我,如果你努力了,你就不用后悔,因为这本来就是不可能的。
我从未从这个角度去看问题。
譬如谢亦清,我纠结于他戏弄我,贬低我,欺骗我,但若从自己的角度看,我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了。在他搭好的舞台上,我努力地去做一切当做的事情,或许鲁莽,或许粗糙,甚或可笑,但我努力了,真诚地用心去做,如此,我完全可以让结果随风。
我年轻,我冲动,可是我努力了,我在所有合理合法的范围内尽我最大的努力去真诚地对待他,不管结果如何,于我而言,这段青春我无怨无悔!
何必后悔!
我趴在桌子上,为自己的开解开心,笑眯眯的模样让常沛莫名其妙,“怎么了?我说错了吗?你笑什么?”
我说:“没有,你没说错。我觉得你说得很对,呵呵!谢谢你啦!至于我笑什么——笑可笑的事啊!哎,大家都说长大了烦恼多,我倒觉得长大有长大的快乐。”
常沛打量一下我,嘴角抽搐了一下,有点儿不自在地说:“呵呵,你真会开玩笑!不过,现在不流行这种玩笑了,大家都在玩深沉呢!”
我偏着头,枕在自己的手背上,抬眼看他,认真地说:“没有,我没开玩笑。我觉得长大很好,能看清很多事情,解开很多谜团,然后……就会更开心!”
这次常沛信了,走过来揉揉我的脑袋,说:“傻丫头!嘿嘿,你真是……太傻了!不过这样也好。好好学习,像你这么简单的人再考不上学就没人能考上了!”
我这才觉出自己似乎说得过于坦诚,以至于把常沛吓到了,嘿嘿一笑,道:“谢啦!借您吉言吧!”
我和常沛也不算朋友——比同事多点儿,比朋友少点儿。
办公室里,这样挺好。
常沛的话可以琢磨的地方很多,我拿出笔记本,把自己要做的事情一一列下,考研成了一个重要的或选项,而我不知道,就在不久后这个或选项就会变成必选项,成为我生命中不得不越过的一个生死攸关的门槛。但至少现在看来,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准备,因为工作还行,毕业在即,慢慢发展吧!看看以后什么情形再说。
常沛的话在我脑子里转悠,要是我真的辞职考研,老爸老妈还不批死我?他们托了多少关系才找到这份工作,我说辞就辞了,那当初干吗非得死去活来地要找呢?!但父母终究会依从我,这是被事实证明了的颠扑不破的真理,所以这个顾虑不用考虑太多。真正值得我考虑的是另一个可能:如果真辞了职,就能和公子润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了。
恋爱中的人,谁不期盼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自己泡在蜜罐里呢!可是,上天偏像考验我似的,在我一无所知的时候就给我安排了这么复杂的一段办公室恋情!我怎么知道该如何处理?我不相信和我同时踏出校门的公子润也能很好地处理!可是,路总是要走下去,感情也不能轻易放弃。我抱着自己的蜜罐,只能躲在家里偷偷吃了。
想起公子润,心情就像坐着云霄飞车一样忽上忽下,半点儿不由人。美了一会儿,我忽然又想起另一个问题:若我真的没有工作,公子润还会不会瞧得上我?
以前盼他喜欢我,现在真在一起了,我又惶恐起他为什么喜欢我。我才想起来,自己似乎从来没问过他,究竟喜欢自己哪一点。如果喜欢,为什么要等四年才看清楚?
我从来没像现在这般反省自己,甚至打开页面,进入新浪星座,查找属于自己的星座血型和属相,还把公子润的也输进去了,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东西是我四年前没有而四年后有的。
最后我只能告诉自己:公子润是个大近视眼,从物体落在他的视网膜上到成像这段距离实在太长,以至于需要四年的时间!
颓然了一会儿,我又烦恼起来:为什么初中那时没这么多瞻前顾后呢?也是因为长大吗?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像山崩一般砸了过来,砸得我的脑子嗡嗡乱响。
唉,我都二十多了,怎么突然跟个小孩子似的念叨着长大长小,真不如关心自己的三围来得实惠!费了一会儿脑子,我重新趴回电脑,笔记本放在了一边。
“常沛很忙啊!”常沛前脚离开,秀秀后脚就进了办公室。虽然是周末,但办公室里却很热闹。真是一个上班忙,下班也忙的地方!
敞开的办公区,进来一个人老远就能看见。我立刻手脚麻利地把所有的笔记和书本放进抽屉,再检查下手机和电脑。从此,我落下一个毛病,办公桌上容不得半点儿没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