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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黑还不给天逸道歉!”甄母叱责道,“你这人,就算不认识,也不能那样打人啊!”
那诨名老黑的乞丐红着脸给王天逸赔不是,王天逸才知道,原来甄仁才父母是这乞丐的恩人,他们赁了一个破落的院子,老黑就住在隔壁,甄仁才父母乐善好施,经常接济他。
几月前老黑染了风寒,差点病死,被甄仁才父母发现了,给他请了大夫,还拿钱给他买了药,才救了他一命。
因此老黑感恩戴德,经常帮两个老人打水劈柴什么的,也舍不得离开两个老人,索性就在这个镇上常住了。
对于这个差点杀了自己的老黑,王天逸是哭笑不得,因为他自己是乞丐,却拿乞丐不当人看,对这样的家伙能怎么办呢?所以王天逸只好苦笑着说“无妨无妨”。
王天逸本打算明日就离开,他不想连累别人,但甄父母根本不让他走。
“你这样的伤势,怎么走得动?在这里养好了伤再作打算。你放心,我们在这里是外地人,别人不熟悉我家底细,就说你是我们的侄子投亲来的,没人会知道的。”
老黑拍着胸脯说道:“大哥,你是大伯和婶子的恩人,就是我老黑的恩人!我帮你看着,只要是有带武器的人进镇子,我就飞马来报,你安心养伤!大伯和婶子都是善人,你就不要推辞了。”
看着真诚的三个人,再感受一下浑身酸痛,王天逸含泪点头。
甄仁才父母不仅给王天逸上药换药,还买了鸡、鸡蛋、猪肉这些他们平日根本就舍不得吃的东西给王天逸补身子,卧房只有一间,晚上他们让王天逸睡床,自己却睡在地上。在这样精心的照料下,感激涕零的王天逸身体恢复得很快。
到了第四天的时候,王天逸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一能活动,王天逸就想报答两位老人的恩情,不顾他们阻拦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
这天,王天逸正坐在屋檐下劈柴火,他劈得很慢,因为甄仁才父母不舍得买斧子,就用一把生锈的菜刀做柴刀,钝得要死。
就在这时,满头是汗的老黑从墙上的洞里钻了过来,大叫道:“大哥、大伯、婶子,不好了!”原来刚才他在街上看到两个骑马带剑的武士正打听甄父的住所,便赶紧慌不迭地回来报信。
“老黑,你赶紧带天逸出去躲着!”甄父插上院门的门闩,扭头招呼老黑。
王天逸跟着老黑从墙洞里钻出去之后,甄父对他妻子说道:“听老黑的描述,倒像是那畜生找来了,你赶紧去收拾屋子,那里面还熬着药呢,席子上也有血迹,儿子难免不会起疑。”
话音未落,门外马蹄声响过,接着有人大力地敲门:“爹,我是仁才!开开门!”一听儿子的声音,甄母的眼神就好像被勾住了一样,刷的一下钉在了门上,好像没了魂一样向门口走去。
谁家父母不爱儿子,听到儿子回来,谁家父母不想赶紧抱在怀里?
甄父也是一样,但他看了看墙洞,跺了跺脚,一把扯住了妻子,低声道:“来不及收拾了!不能让儿子进屋子!”
“你说啥?”甄母猛地回过头来,眼里先是难以置信,接着就是震惊。
“把他赶走!”甄父声音虽然决绝,但有些哽咽了。
甄母好像从来不认识丈夫一样盯着他看了一眼,猛地转头朝院门冲去。甄老爹一把将妻子拉了回来,他瞪着妻子的眼睛红了,那是悲伤,但他的声音却低沉而愤怒:“你想让人家王天逸被杀死吗?”
甄母呆了,接着她蹲在地上用手捂住了脸,泪水从指缝里流了出来。
“爹?妈?开门啊!是我!快点!”敲门的力气更大了。
门猛地被拉开了。
甄仁才抬眼一看,不由一愣,笑容僵在了脸上:自己的父母并排堵住了门口,两人的眼睛都红红的,尤其是母亲好像要扑过来的样子,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下来。
甄仁才一愣,他本来以为父母见了自己会笑脸相迎地扑过来,哪里料想他们会是这副模样,他呆了片刻,说道:“爹、妈,我听说你们在这里赁了房子,来看看你们。”
看见儿子站在自己面前,甄老爹的身体也摇晃起来,他眼睛闭了起来,两滴泪水从那里滚落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甄仁才不解地笑问道:“你们怎么了?哭什么?儿子我回来,不高兴吗?”
“你滚!”甄母突然号啕大哭起来,她猛地冲出了门槛,扑到了儿子的身上,好像在往外推着他,但她的手在触到儿子身体的时候无比的温柔,捏着儿子的骨肉,手上的每一寸温暖都让做母亲的感到无比的舒畅,但必须赶走儿子的事实却让这舒畅变成了刻骨的伤痛,这伤痛让甑母哭得更加伤心。
“妈!你这是干什么?”甄仁才由惊到怒,一边后退一边挥着手臂挡住母亲。右胳膊上缠着纱布的刘元三站在旁边笑道:“甄老弟,这就是你父母?你们这是玩的哪一出啊?”
“你滚!我们没有你这种恩将仇报的儿子!”甄老爹手指颤抖地指着自己的儿子,这凶狠的语调让甄老爹的心都要碎了,他的眼泪不停地落下来。
“什么?”甄仁才一愣,眉头皱了起来,一闪身避开又扑过来的母亲,他冷冷地哼了一声。
这时,刘元三探头朝院里看去,“你干什么?出去!”甄老爹用手推着他,但对方是练武的高手,他怎么阻得住。
刘元三倒没在意甄老爹的态度,他看清楚了破烂不堪的院子,收回头来朝甄仁才笑道:“你不是说自己家是财主吗?原来这般穷啊。”
甄仁才抓住了母亲的两只手腕,不让母亲碰到自己,扭头说道:“我可没说过,这下你可看到了。”
原来罗天死了,刘元三打算从甄仁才身上敲出一笔钱来抚恤兄弟的家人,所以更加变本加厉地逼迫甄仁才,甄仁才也毫无办法。
刘元三因为受伤干不了活就被青城镖局指派来搜王天逸,恰好张五魁还要选几个弟子继续搜捕王天逸,甄仁才就借这个机会要了这个任务,和刘元三一起出来搜捕王天逸,其实是想借机让刘元三看看自己家的真实情况,他实在没钱拿出来了。
刘元三笑了:“我不管你家是财主还是乞丐,我只知道欠债还钱……”
甄老爹眼睛瞪大了,他颤巍巍地问道:“你又借别人钱了?”“你不懂,别管!”甄仁才大声说道。
被儿子握住双手手腕的甄母停住了挣扎,她定定望着儿子问道:“孩儿,你借了多少?”甄仁才把头扭到了一边,哼了一声却没说话。
刘元三看着一家人这样子,笑了起来:“大叔,他借了不少呢。嘿嘿。”
甄老爹恨恨瞪了刘元三一眼,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了好一会才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银票来,递到儿子面前说道:“畜生!够不够?赶紧还他!”
甄仁才接过来一看,眉头一皱,又把那银票塞了回来,不屑地说道:“就这?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甄老爹老两口万没想到儿子会这种反应,呆在了那里。这时刘元三一把把那银票抢了过去,看了一眼,大笑了起来,又把银票塞给甄老爹:“就八十两啊。还不够塞牙缝的!哈哈,喏!拿好,确实应该您留着自己用。”
就这八十两还是王天逸给的,当时王天逸给了甄老爹两口一百两,但甄老爹他们并不敢花,省吃俭用自己还挣点,才省下这八十两,就是给花钱如流水的儿子预备的。
“你究竟欠他多少?”甄老爹跺着脚问,泪花跟着在脸上乱抖。
“你别管!”甄仁才大吼道,“我找到王天逸就还人家!”
“儿啊,你找天逸干吗?”甄母满脸震惊地问道。
“还能干吗?用赏金还债啊!”甄仁才气急败坏地叫了起来。
刘元三嘲讽般抱臂笑道:“就你?逮王天逸?你睡醒了没有?他一个人就杀了多少高手?告诉你,我要是见了他,扭头就跑!我的脑袋比两千两值钱得多!你的武功比我都差得远了,还想这好事?”
两千两!甄仁才父母只感到天旋地转。
“我不是欠你钱吗?为了债我也得拼命!”甄仁才冷笑着说道。
“你死了我找谁要钱去?劝你别痴心妄想,借钱才是正道。”刘元三同样冷笑着说道。
“畜生……王天逸怎么你了?你要这样对人家?”甄老爹哆嗦着问。
“娘,爹!”甄仁才一手拍上了他娘的肩膀,却躲开了两个老人的眼睛,急急说道,“王天逸可能就在这一带!你们要是看见了他,赶紧躲着走!先去报官或者找江湖帮派,千万别和他相认,也别自己去捉!他心狠手辣、杀人如麻!”
“什么自己捉?人家对咱们有恩呀……”甄老爹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不说了!不说了!”甄仁才满面阴云翻身上马。打马就要走。
“儿啊!儿啊……”他的父母一起朝他走了过来。
“别烦了!等我忙完这一阵再过来!”甄仁才打马就走。
“儿啊,你……你……小心啊!”甄母流泪嗫嚅了好久,才大声冲儿子的背影喊道。
“富贵险中求!”甄仁才并没有回头,他只是朝风里挥了挥手里的马鞭算作回答。剩下他的父母朝着他的背影痴痴地伸出手去,两人泪流满面。
刘元三笑着走了过来,对甄老爹说道:“大叔啊,看你儿子都急成什么样了?竟然想逮那王天逸拿两千两的赏金,但可能吗?为了他,我们在石仞死了很多人,而且现在上头实际上对逮他根本不上心,就连请画师给他画像的银子都舍不得花!你看现在就我们两个来搜捕,我胳膊还受了伤,根本不能用剑!这样的情况下想指望他们付赏金简直是痴人说梦!你们还是多帮着他点,他欠我两千两,八十两是不够的,八百两还差不多,去找亲戚借借。”
说到这里,刘元三收了笑脸,他抖着自己的长袍,恶狠狠地说道:“看见没有?我是镖局镖师!而你儿子不过是没武艺只会拍马的瘪三弟子而已!跟我赖账?我搞你们儿子易如反掌!要是一个月之内还见不到银子,你们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说完翻身上马追上了在巷子尽头看着他的甄仁才。
“你和我父母说了什么?”甄仁才问道。
“你管得着吗?我告诉你,罗天死了,他家急需银子,一个月内你必须给我凑够!你要是再给我拖,小心我揍你!”刘元三一鞭子抽在甄仁才脸上,瞪了他一眼,接着转怒为喜,嘻嘻一笑,纵马向前:“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山上洗洗温泉吗,现在去吧。”
马鞭抽在儿子脸上,疼在父母心里,两个老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情况如何?你们这是怎么了?”王天逸从躲藏的地方回来,看到两个老人正抱头痛哭。
甄母低着头哭着走开了,甄老爹抹着眼泪站了起来,对王天逸说道:“那畜生来了,被我们赶走了,门都没让他进,他不会来了,你放心养伤吧。”
王天逸感觉到甄家父母和儿子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两个老人一直断断续续地在哭,让王天逸晚饭都吃得很难受。
天色黑了,王天逸喝了药躺在席子上,盘算着是不是赶紧离开,他不想再给两个老人添麻烦了。
正想着,腹中突然一阵撕肝裂肺的绞痛,王天逸捂着肚子咬牙站了起来,正打算开门叫人,因为甄仁才的父母都还在厨房。
但他的手刚触到木门,外边隐隐传来磨刀声,一个念头闪电般地击中了腹疼如绞的王天逸,他马上汗如雨下:莫非药里下了毒?
胡不斩就是中毒,路上聊起来也说了不少中毒的症状和应急方法,王天逸跌跌撞撞地转回屋里,把手伸进喉咙,拼命把之前吃的东西呕吐了出来,然后从篮子里拿出鸡蛋,磕碎了蛋皮,大口大口地吞起了蛋清。
厨房里点上了蜡烛,甄老爹正霍霍地磨刀。
汗珠混着泪珠一起滚落,甄母哆嗦着用手巾给他擦干。
甄老爹抬头问道:“他喝药了?”
“喝了,”甄母突然哭了起来,“我……我把药老鼠的毒药都放进去了……我们不是人啊……”
“啊啊啊!”甄老爹一抬手抱住了老伴,两人再一次痛哭起来。
“不是说好了吗,给了儿子银子,我们就一起撞死在天逸的墓前……”甄老爹抽泣着说道。
“你刀磨快了吗?万一药不死他,他武功那么好,我们两人行吗?叫儿子吧?”甄母问道。
“不行也拼了,不能叫他。我们两人伤天害理,自己去地狱受罪就够了,不要拉他。他的路还长着呢!”
“嗯,对,这件事很危险,不能拉儿子一起冒这个险,我们两个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了,也不在乎死活了……”
谈到儿子,两个老人眼睛都是一亮,哭得苍白的脸色同时泛起了一抹红晕,两人静静看着对方,却谁也没说话,心里都在念想着有关儿子的一切:从他呱呱坠地,到咿呀学语,再到蹒跚学步………
终于,甄母叹了一口气,她低着头哽咽着说道:“老头子,但我们这样对不起人家天逸啊!我们这样做是畜生啊!”
甄老爹抬起脸,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那怎么办呢?两千两啊!上哪里去找?找不到,儿子就危险啊!我们上辈子欠仁才这小畜生的,所以这辈子才不得不还债。为了儿子,我们只能当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