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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有数,畜牲乃属神物,深谙武事,若要力夺,万万不能,除非智取。
偶然朝那断为二截,坍倒一边的石箱望去,隐约之间,但见箱面上似刻有文字般的痕迹。
秋娘且慢理会夺取秘笈,俯下身去,拾起那截坍下的残石,与另一截凑合起来,先看清楚刻的是什么再说。
但见箱面上所刻的痕迹,深陷达半寸左右,分明是内功极精深的人,用金刚大力指法,削石而成。果然是一些文字。
秋娘读道:“石橱藏秘笈,留待有缘人,忠义孝悌辈,得之可安心。”
聊聊四句之外,另有二行小字。一行写道:入得雪宫,决非等闲之辈,如属忠义之子,可为本门隔世传人;倘系无义之徒,得之必天地不容。另一行则是:雪宫主人浴风子遗嘱,箱暂由本门义畜白毛神猿掌管等语。
秋娘一瞥之下,已然明白,不由肃然下跪,端端正正地向浴风子的遗书叩了三个叩头。
抬头之际,陡见那白毛神猿,已经走近了自己身畔,裂开大嘴,轻轻拍着她的肩膊,似有所表示。
秋娘以为神猿要把浴风子秘笈相授,心中又是一喜,双手一举,便朝着神猿拿书的手递到,谁知神猿赶忙一缩,已把秘笈缩藏背后,一面摇摇手。
这举动大出意料,秋娘无奈直身站了起来,皱眉开口问道:“弟子秋娘,既得入雪宫,亲仰先师遗嘱,神猿怎地吝把秘笈相授,还有什么吩咐,但请赐示!”
语才已,神猿忽地吱吱怪叫起来,指指一处墙壁,扯着秋娘的袍带,示意前行。
当前这只通灵畜牲,不仅知手势,似也明白人语,秋娘见状,望望那神猿所指的一片墙壁,平滑如镜,并无半点痕迹,要走前去干么?
此时,神猿已开始挪步走前,秋娘不敢违拗,只好随着走去。到得那儿,神猿又是吱吱叫了一阵,指爪一挂,便向那面平壁抓去,只听得呀的一声响,平壁倏地洞开,原来是一扇石门。赫然房中有房,里面竟是一个暗室。
神猿身形一晃,已然闪了进去,秋娘也不假思索尾随而入。里面空荡荡,别无家具什物,秋娘怔了一怔,平视过去,心中不由一跳。
但见正中之处,赫然有一个枯如行尸的老人在打坐,那老人骨瘦如柴,肤如黄蜡,白发垂肩,低眉阖目,端端正正地肃坐其中,动也不动一下。
秋娘一惊过后,寻思道:“莫非此人便是祖师浴风子,武林传说,浴风子已然物化百年以上,怎地还活在这儿!”
寻思未已,只见那神猿猛地把她向前一扯,扯到那位打坐的老人前面,指指点点,又叫又嚷,示意秋娘跪下礼拜。
秋娘这时才瞧真切了,原来当前这位枯瘦老人,并非活着,乃是一个死人,想来必是坐化登天的了。
这位坐化老人,除浴风子外还有谁来,秋娘不假思索,倏地双膝一软,便已跪下,连连叩头,口中喃喃祷告道:“再传弟子秋娘,恭参本门祖师!”
这时,神猿已经把几册小书放置在浴凤子面前的一座石案之上。秋娘祷告参谒既毕,眼看着石案上的几本小册,心中很想去拿,却是不敢,她心中困惑,委实不知神猿还要她再做些什么。
忽听神猿吱地一声锐叫,毛茸茸地的手指指向石案上的秘笈,示意秋娘受下,秋娘这才敢挪手过去取了。
拿过秘笈,秋娘又向浴风子叩了几个头,正待直身站起,忽觉两肩如负千斤重担,怎样发劲也站不起来。
旋首一顾,才知两肩已给白毛神猿按住,不由秀眉一挑,叫道:“神猿还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
神猿按在秋娘肩上的双掌一松,倏地向石案指去,吱地锐喊一声。秋娘着指处望去,心中不由恍然,原来石案上,也是刻有文字之属。才知白毛神猿不给她站起来的原因,乃是要她一读案上所书内容。
适才,她实在太欢喜了,又只顾跪拜叩头,没有留神,这时才看清楚案上文字,一读之下,才知乃是九龙派的门规戒律。
秋娘朗声念了一遍,再拜而祷,肃然说道:“师门戒律,弟子凛遵!”
神猿见她拜过祖师,授徒之典已成,才让她站了起来。
这一番竟是仆人代主收授门人了。
拜在浴风子门下之事一了,秋娘乃负秘笈,由神猿引领,回返刚才的石室,就在石室里清修起来。
神猿也自外出,怎知它这一去,竟是永不回来,永不知它下落,大抵是代主授徒已经完成,它也自奔前程,不再株守雪宫了。
神猿走后,秋娘在石室里,果然专心一意,展阅秘笈,修习九龙门的武学技业了。
那三册秘笈,其中两册是九龙门人在江湖上炫露过的技业,另一册竟是从未在武林中露过脸的武学,“风震神诀”。
秋娘把那秘笈一再琢磨,风震神诀,不只见所未见,抑且闻所未闻,既非掌法,又非剑谱,究竟是什么技业呢?
一睹名目,秋娘好奇之心陡生,细看内容,原来也是一种内家心法,只是与江湖上一般正宗内功不同。
以秋娘见识,不算贫弱,例如混元一气,纯阴大法这两种武林不传之学,她也知道,独有此风震神诀,乃武林所无。
秋娘心急得传这位武林巨人的内功心法,也便不管江湖中有与没有,反正是武林绝学,习之必有大用。
她足足在石室里琢磨了两个昼夜,才能把这种心法修习成功,乃有不可言传之妙。风震神诀这门内功,如果修成,乃是运用内元,震荡外界空气,霎时成为暴风,这种由内元迫发而成的暴风,不只力可拔树摧山,使江湖倒流,抑且能散能聚,聚时风坚如铁,可击人身任何一个部分,这种风力,九龙派谓之“风焦”,与混元一气功的“火焦”,纯阴大法的“冰焦”,鼎足而立,不分伯仲。
秋娘既悟,心中大喜欲狂,自忖道:“当真妙啊!风震神诀以风取胜,纯阴大法以冷专长,混元功则以火为基,各擅胜场,当真神妙!”
若给秋娘修为成功,她岂不平空成为武林三派卓绝武学之一么,哪能教她不欣喜欲狂呢!
尔后,她果真心无旁惊,便在石室中修为起来,不过要修风震神诀也非等闲,本身内功得有深厚根底,否则有害无益,极易走火入魔,轻则身体偏枯,变成废人,重则一命断丧。
因是之故,秋娘自知功力尚浅,乃先习浴风子所遗其余两种武功,然后再窥风震神诀之秘。
要知其余两种武功虽无风震神诀之妙,也是当世卓绝的武学,所以,九龙一派门人,才得赖以在江湖闯出嘹亮万儿,垂数十年而不衰。
光阴荏苒,展眼又渡过一个月光景,秋娘自专心致志修习以还,自觉功力猛进,已非吴下阿蒙,同时,对雪宫中的一切已然习惯,不再如过去之怕冷,直到浴风子所遗下的玄玄丹服用行将完罄,秋娘已自产生了对此大自然苦寒气流的抵抗力了。她把羊脂小瓶倾倒,玄玄丹竟然只剩下一颗,这最后一颗,秋娘倒舍不得服用留下。
有一天,秋娘例课行动完毕,坐在房中,油然作其遐思,屈指一算,已过了一个月零两天,心中寻思道:“月来只困房中,最多是到宫中取用粮食充饥,从未到外边去,神猿又一去不返,好不寂寞,不如到花园走走,解解闷慌也好!”
当下,秋娘乃信步而行,迳奔花园而来。穿过了鳞列栉比的楼台宫阁,已然到了一个月前初抵时那花园之处。
她此刻信步而行,并没有披上那笨厚的雪熊皮袍,到得这儿,身上虽微感寒意,却没有初到时那般难受。
秋娘暗里一运功,身上暖流骤增,竟复常态,心中不由大喜,已知经过月来修炼,功力又精进不少了。
一路缓行,一路细细浏览园中那种俗世所无的雪景,但见银花依旧,琼树无恙,对于雪宫之内的一木一草,何以会由冰雪结成的疑念,秋娘是一向不曾去怀的,这时触景生应,困惑不期又爬上心扉。
她走近一株牡丹形的银花之前,看了半晌,偶然用手向那株牡丹花摸去,只觉冷可砭肤,她心下微微一震,突发力一毁,但听喀嚓一响,一朵牡丹花儿竟然应手而折,秋娘急拿近前来一瞥,心中一亮,不由哑然失笑起来。
那牡丹花徒虚冰表,其实乃是化石之物,只因久受霜降雪布,外表凝成坚固冰壳,当初秋娘误为冰凝而成,其实不然。
提起这个雪宫,原来大有来历,此间一石一瓦,一花一木,连霄楼台,纵横第宅,看去似全由冰雪凝成,其实乃是石头筑砌。
大抵这地方在若干百年前是座王宫,忽经大自然变动,气流所摧,因是之故,整座宫宅,不论死物生物,俱化石而留其形状,再经日累月积的霜雪,不知不觉变为冰形雪状而已。
秋娘一经细心琢磨,已然明白过来,她怔怔地想:“这所在如说是前代古人遗下宫殿,经过大气变化成了石头,但怎地没有遗下人体,莫非人体不可化石?”
她这想法也有道理,花木既可化石,人体何独不然,莫非所有化石人体都给浴风子弃了?
秋娘边想边走,穿过一座假山,陡然间眼底一亮,但见假山之外,有一间如神庙形状的小冰屋,屋前龙雕凤砌,十分精致,庙门楣顶刻着一行大字。
她走近些一瞧,那行字写道:“雪宫前贤真容祠宇”,看下鉴,也知是浴风子所题。
秋娘一悟,肚里说道:“怪不得到处瞧不见有化石遗骸,原来给祖师爷搬到这儿奉侍。”
她已然称呼浴风子为祖师爷了。
才踏步进“真容祠”,不由大吃一惊,但见里边果然陈列了十来个化石遗骸,但都面目狰狞,有者握拳眦目,有者全身蜷缩,竟似十分痛苦。神态却是栩栩如真。
那些石人全是一式夷装打扮,秋娘一看便知乃与紫府宫唐古拉铁同族同种,一琢磨也知这些人所以会狰狞着面目者,必是死前十分痛苦所致。
她默然地在诸石人前跪拜叩头,祷告一番,然后悄悄退出,又到别处浏览,不知不觉已履围墙之缘。
一出围墙便是雪岭西极之所,秋娘一动兴竟然飞身而出,到得外边,气流似较宫内温暖,秋娘精神益觉抖擞了。
不久,秋娘已走到那片笔直冰壁,初来时因有神猿之助,故攀越并不困难,此刻只是孑然单身,怎生下去,但秋娘有心试一试自己功力进境,毫不畏缩。
她蹲到削冰边沿往下细看,当日给神猿所抓裂的痕迹,经月来霜披冰结,已了无存留,恢复去日滑如晶镜的旧观了。
若是在一月以前,她必望而生畏,退志遽萌,此刻却忒大胆,但见她双掌倏地拍出,朝削冰上一按,飞身便已堕下。
一个月来的修为没有白费,秋娘但觉触手处毫不费劲便已抓牢削冰,身形直线下泻,在连翻换掌之间,展眼已安抵壁下。
秋娘微微吐了口气,身如野鹤,便向东走去,这其间,她竟动了游兴,要赶上天火之处瞧瞧,就在半途,她那身彩影,给上岭来的紫府宫掌门葛衣人一双女儿瞧见追来。
秋娘正奔跑间,偶回首一顾,只见遥远处有两朵彩云,冉冉而飞,心中一异,想道:“是什么人到雪岭来?”
她万料不到这两朵彩影,乃是葛衣人的一双丑女。
秋娘频频回顾,但看两朵彩影竟然朝着自己方向追逐而来,一时童心大动,脚下加紧,滴溜溜地往前猛赶,不料她快,后追的人更快,不由大急,陡然间想起在西路衔接北山一处山坳,有一座塔形空峰,心念怦地一动,寻思道:“我且躲到那空峰里去,瞧瞧追来的是江湖上何等人物!”
一打好主意,身形陡转,顷刻之间便转到山坳转弯之处,把那空峰抱起,移行数丈,朝头一罩,已然躲在空峰之中去了。
待得紫府宫两丑女追到,寻不到彩影踪迹,果真诧异起来。没有多久,葛衣人偕南芝也已到来,怎料他听了女儿们的禀告,只向四周一瞥,便已一语道破。
且说藏身空峰里的秋娘,初时不知来者是友是敌,及后听得外边人的说话,认得是紫府门中人的声音,葛衣人吆喝之声才过,她已慢慢掀起空峰,现身露脸出来。
待得秋娘把话说完,众人才知她此次因祸得福,竟得武林奇遇。过了半晌,只听得葛衣人的大女儿姬儿问道:“爹,你刚才怎知秋娘姊姊藏身空峰之内?”
葛衣人大笑答道:“姬儿,你来往雪岭也不下数十次啦,就这么粗心大意,对身外景物全不在意,为父与你不同,每事留神,这个空峰,原来是在山坳之右,多年以来,都没更变,此刻却移至左边,难道山峰会自己走路,是以为父一猜便猜到必是一座空峰,人必藏在其中,所以才会移动,在唐古、吉特、雪岭三处连绵峰峦之中,像这种怪山头,当真恒河沙数,为父早也见惯啦。果然不差,秋娘藏身便在其中。”
这席话,说得在场几个后辈为之钦佩不已。
秋娘笑道:“唐古前辈明察秋毫,教人折服!”
葛衣人沉吟道:“秋娘,你的奇遇中有令人不解之处!”
秋娘怔了一怔,问道:“有何不解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