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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话,眼睛朝赤炼人魔看去,但见那魔头垂眉合目,恍若无闻,神色安详之极。
但听他喃喃自语道:“凌老儿,我赤炼道人又没骗过你,用得你生这么大的气,哼,说穿了,还不是为了那绝世武学……”
他透了一口气,续道:“我赤炼道人是江湖败类,你以一派尊长,迢迢万里,赶来觊觎别人武学,这话又从何说起?”
凌霄子忍无可忍,大喝一声道:“胡说,你这贼道士若再胡扯下去,老夫可忍不下啦!”
赤炼人魔不管,继续道:“我已是要死的人啦,还会惧怕你把我杀了,哈哈,杀了倒干净,省得受这剧毒折磨,凌老头,像你这般行径,算得个什么东西?”
当前这魔头,并不因受凌霄子言词所胁,仍然咄咄地骂将下去。
凌霄子气得满面通红,正待再出手,耿仲谋乍觉事态严重,怕赤炼人魔当真毁在凌霄子手里,急急一牵凌霄子衣袖,叫道:“凌老丈,你可别和他一般见识,他已剧毒攻心,难免胡言乱道!”
凌霄子心念一转,想道:“对啦,何必跟一个将死的人计较,落得坏了自己名声。”
同时,他也凛于耿仲谋所说的话,因为他委实没有把握跑出那片紊如乱丝的路途。
无奈何,凌霄子只好冷哼两声,别过头去,不再理会赤炼人魔。
耿仲谋眼见凌老头已经息了杀人念头,心中稍宽,默然自顾在琢磨赤炼人魔方才告诉他的一番话。他本来就是个资质极好的人,苦思之下,已然渐渐想出一个端倪来。
只听得耿仲谋反复呢喃地念道:“睹老夫夫妇之首,其毒立解!”
这两句话,正是毒书末页遗言,要解救目下赤炼人魔之厄,分明要自二怪尸首中寻。
耿仲谋心念一转,自忖道:“莫非……”
他陡然高叫一声道:“赤炼道兄,你的生命可保了!”
赤炼人魔那合上的眼皮,倏地睁了开来,诧然问道:“耿大哥有救治之方?”
耿仲谋笑道:“我哪有这么大的本领,乃是自你告诉我的话悟了出来,那二怪首级,必藏有可解你所中之毒的药物!”
赤炼人魔也是恍然大悟,自顾责备道:“是啊!我端的胡涂透顶,怎生也没有想到老怪毒书遗言?”
他转了腔,低低叹道:“首级在红包裹之中,有没有药物,我从没有细看过,耿大哥,就烦你把来检视一下,如有药物,好歹给贫道服下。”
耿仲谋一笑道:“这个自然,道兄休虑!”
说着话,已然腾身到赤炼人魔所居的一个帐幕之内,不消片刻,但见他手中携着一个小小的红包裹出来,凌霄子回首一顾,也已跟在耿仲谋之后,跑来观看究竟。
耿仲谋缓缓地把那个红绫缎子的小包裹拆开,里边已见两颗如拳头般大小的首级,面目如生,须发俱存,耿仲谋从未见过阴阳门两位开山祖师,此际不期然注神直视。忽听凌霄子哈哈笑道:“不错,这两人正是老怪夫妇,和生前一模一样。”
他竟然朝两个头颅一揖道:“阴阳老兄,阴阳嫂子,久违了!”
原来当前这位老人,和阴阳二怪生前有一面之缘,故而一见便识,他如此礼仪周到,想来和二怪在生时交情谅定不错。
耿仲谋出了一会神,便动起手来,反复看视,连须发也都搜过,哪有藏下什么药物,不觉大失所望,因诧然叫道:“赤炼道兄,你没有记错老怪毒书遗言吧,怎地不见有什么解药藏在其中?”
赤炼人魔有气无力地回答道:“贫道哪里知道,也许是上了老怪物的当啦,此人生平原就歹毒无伦,死后哪会例外?”
耿仲谋沉吟道:“阴阳老怪生前虽歹毒,但以他在武林的地位,必无撒谎之理,何况,他死后那知道中他剧毒的人是友是敌!”
这话倒不错,正说话间,忽听他的师弟冷霜叫道:“大师哥你瞧,怎地在首级脖子上有一行小黑点?”
对了,秘密必藏在这儿了。耿仲谋一悟之后,急展眼向小黑点望去,只见那些小黑点微如芝麻,却是成行不乱,似是一行小字,微到非肉眼所可窥见。
耿仲谋看了一会,摇头叹息道:“是秘密也无法可想,那般微小的字体,谁能瞧得它真切?”
凌霄子忽道:“老夫倒有办法,让老夫试它一试!”
他边说边自行囊中取出一块水晶玉来,挪近一照,说也怪道,那些芝麻般大小的黑点,顿时扩大起来,变成了一个个的字,而且笔划分明。耿仲谋念道:“字示后学晚辈,若中遗书剧毒,可用老夫之须,锻成灰尽,冲酒一服即愈。”
原来那些小黑点是阴阳老怪生前预先刺上的,也亏他如此精心,竟把芝麻般大小的字体刺了上去,若非有凌霄子那块水晶玉,如何能够清晰辨别?所谓水晶玉,大抵是一块能扩大物体的水晶石罢了。
既找出救治之方,耿仲谋倒不忙了。他拿起水晶又向阴阳妪的首级一察看,果见阴阳妪的脖子上也同样有一排小黑点扩大为字体。
耿仲谋不看犹可,一看不由大喜过望,原来那行小字正是说明秘笈所藏真正的地方。
那行小字指点出,藏着阴阳门绝世武学的地方是在天池之中,虽然没有详细说明所在,总算有眉目可以根寻了。前此,方洪在天池畔的伪笈之中,也曾获得阴阳老怪遗示,可惜只指点他人去寻他夫妇首级,没有说明武笈便在天池之中,致使方洪如入宝山空手回,失之交臂了。
一睹这行小字,场中各人,俱是欣喜若狂,雀跃不已,只有凌霄子默默无言,此在这老人心中,已然在转歹毒念头,首先,他在琢磨脱离此处之计,其次,才想到到天池去寻觅秘笈的事。
凌霄子正沉思间,陡闻谷底一片哗喇喇的暴响,那片暴响,凭听觉辨出方向,该是在谷底不远之处。那声音,宛如万马奔腾,千军呐喊,哗喇喇地响个不停,这是什么声音呢?
凌霄子给这阵暴响自沉思中拖了出来,心下不禁一诧,倾耳又听了一会,再看耿仲谋,似对这阵骤发的暴响没有什么觉得惊诧之色。
他正待动问,但听耿仲谋对赤炼人魔道:“赤炼道长,咱就依照老怪物遗言,用他的长须来给你救治就是,谅来必可奏效。”
此时赤炼人魔哪有主意,只好漫应一声道:“多费耿大哥的精神了。”
耿仲谋更不打话,伸手自阴阳叟首级颔下的长髯轻轻一拔,便已拔出一撮胡子来,正待取火把胡子煅成灰末,只听得凌霄子问道:“耿兄台,刚才那阵暴响,你听到没有?”
第三十八回 投身飞瀑技演分水功
那阵哗喇喇的暴响迄未稍减,耿仲谋淡淡地答道:“每天交未时,顶上山洪便飞泻而下,到得申牌时分,山洪自止,日日如是,不足为怪,怎会听它不到,凌老丈初履此地,难怪觉得诧异了。”
那阵万马奔腾的暴响原来是山洪下泻之声。凌霄子心想道:“这地方真怪,道路错杂如阵,倒也罢了,还有山洪下泻,那所在究竟在什么地方呢?”
他喃喃自语道:“怎地在这万丈深渊之内,也有山泉流下?”
耿仲谋一边把火烤着须子,一边笑道:“人无水火,怎生活着,晚辈择此栖身,自应先找水源了。”
他说着话,忽地失声叫怪起来。凌霄子挪近一步,问道:“什么事?”
众人也是愕然顾视,但见耿仲谋把手中未烤老怪遗胡一扬,叫道:“阴阳老怪这把胡子好怪,你们瞧!”
各人走近,定睛一看,只见那些胡子确是有异寻常,一根根硬如铁丝,显然是经过药液浸过的,再看那些放在瓦砾上烤火的胡子,竟然变了颜色,本来灰白的胡子,此刻经火一烤,立变五彩缤纷,十分美观,大家不由啧啧称怪。
凌霄子看了一会儿,皱眉道:“老怪物当真一代奇人,他这部胡子是用什么药液浸成,会变换颜色,这便太怪了!”
正说话间,但见耿仲谋又把手中剩下那些硬如铁丝的胡子通通放上瓦砾之上烤着,不消片刻,那些胡子也变成五彩缤纷的颜色。
只是,原来的硬如铁丝,一经给火烤了,又回复柔软如常,胡子本来是最怕见火的东西,只要接近火热,立刻化为灰尽,可是,阴阳叟这把胡子却怪,烤了半天,才见有些变化,渐渐,那般彩色褪了,复其本色。这时,各人却嗅到一股奇臭难当的滋味,想来必是胡子上所浸的药液发挥出来。
就在这当儿,那些胡子也已给火烤透,化成一撮白灰。
耿仲谋透了一口气,轻轻说道:“好了,胡子已经烤成,冷兄弟,劳你把葫芦拿出来。”
冷霜应了一声,没有多少时候,已经拿着一个葫芦出来,走近前把葫芦递给了耿仲谋,耿仲谋顺手一打开,登时酒香扑鼻,令人欲馋。
原来昔人多用葫芦瓜瓢子来作为藏酒的盛器,漠外苦寒多瘴,耿仲谋等人到那儿去,自然随身带有上等冽酒的了。
耿仲谋打开葫芦之后,取过一只小瓢,把葫芦中的酒斟了满满一瓢,连同煅下的须灰,一并送到赤炼人魔跟前,由边强、冷霜二人扶起那魔头,给灌了下去。
赤炼人魔已经服过胡灰,各人乃屏息以待,看看他以后的变化。赤炼人魔此时又倒卧在炕上,紧闭双眸,一动也不动地,状甚安详。
一盏茶不够光景,只见赤炼人魔手脚渐渐搐动,他虽然剧毒发作,却一直并没有异色,故从表面上瞧不出他有什么变化,只是手脚既会抽搐了,想来麻木的情形必是减退的了。
再过半盏茶,赤炼人魔已自炕中霍然而兴,舒拳弄腿,头面之际,热汗直冒,色然以喜地高叫道:“多谢耿大哥相救之恩,贫道已经痊愈了。”
耿仲谋兴奋地答道:“是么?老怪的遗言果然应验,那太好了。”
这其间,谷中各人已然团团拢上来,把赤炼人魔围在中央,赤炼人魔手舞足蹈,口沫横飞地说道:“那几根胡子当真神奇啊!当我服下那些胡子灰后,身上血液便急遽运行,本来的冲脉是逆转而流,也便在这时走回头路,变成顺流了。”
他透过一口气,续道:“那些如沸如腾血液,在八脉之内翻滚了一阵子,渐渐由手足和脚趾开始已有感觉,不再麻木了,前后只两盏茶光景,浑身瘫痪尽失,唉,这几根胡子,当真神妙!”
听了赤炼人魔的话,各人也自啧啧称异不已。
凌霄子心事满怀,对赤炼人魔伤毒已愈的事,却不怎样在意,赤炼人魔的话才说完,他淡淡地道:“好了,何必大惊小怪!”
他叫了一声道:“耿兄台!”
耿仲谋旋过头来,笑着望望凌霄子一下,答道:“凌老丈有何见谕?”
凌霄子道:“兄台可否带老夫到那山洪泻发之处看看,唉,这地方真怪!”
耿仲谋怔了一怔,自忖道:“怎地这老头对当务之急全不理会,有此闲情寻幽探秘?”
嘴巴里却笑道:“怎会不可以?咱既居停此间,一饮一食全得靠那所在,你不说晚辈也会偕你前往观看的,而且,我每天必到那儿练功!”
凌霄子闻语大奇,到山洪里去练功,是练的什么功?不由大感兴趣起来。
他不禁追问道:“耿兄台,你到那里练功?”
耿仲谋点了一下头,笑笑道:“凌老丈,请随晚辈来,和老夫到那儿瞧瞧!”
凌霄子满肚子狐疑,随在耿仲谋之后,偕同一干人等,步出居停之所。
一出那洞谷,眼前便是倏倏交错纵横的小路,凌霄子细辨了一眼,已见耿仲谋朝正中的一条小路朝前疾奔,看来这人对此地的路径已然了若指掌了。
走了一程,凌霄子再一展眼,心中又是一诧,来时眼前那密如乱丝的小径已不知哪里去了,只剩下一条平坦的大道。
这其间,山洪泻发之声越来越嘹亮,各人只觉耳畔轰隆轰隆地一阵紧似一阵,就在此时,只听得耿仲谋对凌霄手叫道:“凌老丈,到了!”
拐过一处谷岩,凌霄子眼前一亮,此处别有天地,但见眼前一片旷地,约莫千亩宽左右,四周遍长奇花异草,还有丛丛果树,那些果子,凌霄子见所未见,每颗都是其黑如墨,有拳头般大小,也不知叫什么名字,这他倒不大留神,他此来要看的,却在正中的一幅谷壁之上,谷壁竟然通天。
轰隆暴响便是发自这幅大谷壁上了,那儿是一条极大极大的瀑布,山洪自顶往下而冲,其力极巨,赓续而流,因成瀑布,瀑布宽约数十丈,长不可测,倒悬下来,宛如一条银布子,水花飞溅,银星点点,煞是奇观。
凌霄子望了一会,偶低头看去,却见瀑布之下,竟是一条小河,蜿蜒曲折,瀑布倒泻下来的水,一流到小河,便顺河水而逝,也不知流向何方?
半晌,凌霄子才开口道:“耿兄台就在此间练功?”
耿仲谋颔首道:“不错,我就在那瀑布之下练功,每天我到这儿来,都在未申二个时辰之间,行功完了,顺便取些水回去应用!”
凌霄子闻言大惊,皱眉暗想:“瀑布冲下之势,何止亿斤,一个人怎能就站在水里来练功!”
琢磨之下,心中不由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