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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谧,杀死尸王只有一个办法,它并非没有脸,而是以乳为眼,以脐为口。一会儿它跪下不动的时候,你一剑刺入它的脐中,再将它拦腰截为两段。”唐谧听到穆显这样大声对她喊。
她这才发现,原来仔细看,尸王破碎的铠甲下面,的确在双乳和肚脐的位置有很小的开口,被碎甲半遮半掩着,看不甚清楚。只是她心里奇怪:为什么一会儿尸王会跪下不动呢?
她有些不解地看向穆显,却见他闭上眼睛,口中默念着什么,之后,他的一张面孔竟然开始一点点变化,转眼之间,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位极其美貌的女子。
唐谧几乎看得愣了,不是因为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玄奇的术法,也不是因为那幻化出的女子有多么美艳动人,而是因为,那女子居然就是很久以前他们从赤峰四翼蛇得到的宫灯中翩翩起舞的那位。虽然,那灯中女子的容貌并不清晰,但是,唐谧可以肯定,那样的轮廓,特别是那样的风致,一定就是那个女子,也只可能是那个女子!
铠甲相碰的声音传来,唐谧扭过脸,只见那尸王推金山,倒玉柱,轰然跪倒在地。
唐谧来不及多想,挥剑刺出,直入毫无防备的尸王脐中,再快速地左右分剑,将那妖物由中间一分为二。
尸王的上半身摇了摇,如玉山崩塌般重重地摔在地上,而下半身仍然直挺挺地跪在那里,保持着充满敬意的姿势。
天下无敌的魔将尸王,没有一声哀号,安静地超脱了红尘。
唐谧缓了半晌,才不确定地轻声问道:“殿监,她是……”
已经变回本来模样的穆显看着她,神情郑重地点点头,道:“是的,她就是魔王,赵国的第十八代君王——华璇。”
唐谧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喃喃地道:“那,那堕天大人他、他杀女人?”
穆显没有看她,而是毫无表情地盯着那落在地上,与他有着完全一样容貌的头颅,以平静的口吻回答:“不是女人,是敌人。”
那语气里不露丝毫感情的,可是,一丝寒意却渗透到唐谧的心底,她顺着穆显的眼光,看向那地上的头颅,刚刚曾经一闪而过的模糊念头渐渐清晰起来,她问道:“殿监,天下间有几个尸王?”
穆显看看她,有些不明白她何出此问,答道:“魔将尸王是天下至霸至强的妖物,自然只有一个。”
“殿监,妖物会不会生病什么的,总之,因为什么原因变得很弱?”她眨着眼睛,故作天真地问。
穆显不明白唐谧为何毫无关联地又问了另一个问题,但还是耐心地说:“他们会因为被印封了力量而变弱,生病倒是从未听说过。”
“哦,懂了。”唐谧垂下长睫毛,不再说话。
有一件事情,她终于可以肯定。
——很早以前,他们在幻海中见到的尸王,此时就倒在她的面前。
另一件事情,她仍然无法肯定。
——似乎有人,把正巧可以克制穆晃的尸王有意放在了地宫之中,就像是放入一把专门等待穆晃的屠刀。
有这种可能么?唐谧想,会不会使我太多虑了呢。
第二十一章 向不可预知的未来出发
剑室的门被重新打开的刹那,唐谧不觉退缩,并没有第一个走进去。
在莫七伤步入剑室后,她听见里面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莫殿判,唐谧呢?她怎么样了!”
唐谧的心“咚”地一跳,冲了进去,叫着:“大头,大头。”
她看见白芷薇和张尉正盘腿坐在地上,张尉双掌抵在白芷薇的背心,正在为她运功疗伤,而白芷薇的小小面孔苍白得骇人,双目紧紧闭着。
唐谧轻声问:“芷薇,你怎么样?”白芷薇牵动了一下唇角,终是没有说出话来。
莫七伤把手搭在她的脉搏上,半是对着唐谧,半是对着他身后的萧无极说:“没有性命之忧。”
唐谧和张尉几乎同时舒了口气,互相看看对方,呵呵地笑了起来。
萧无极看见那样明朗灿烂的笑容,唇角也不禁泛起笑意,道:“这两个女娃娃一定要上术宗那里养伤,暂时回不了家了。”
唐谧这才想起,今日御剑堂五殿大试全部结束后,剑童们就要放春假了。
春假是为了让剑童们能回家与家人共渡春节而设的,只是由于交通并不便利,骑马或者乘马车,耗费月余在归家的路上实数平常,所以,春假的时间是四个多月,让剑童们赶在天气还未寒冷的十月启程,再于天气开始转暖的三月归来。
唐谧本来就没有家可回,春假这件事只能让她徒增伤感,想到有人陪她留在这里反倒有些高兴,道:“那倒没什么。”
“那我陪你们吧。”张尉突然插话。
唐谧笑眯眯地说:“不用了,有爹在这里陪娘就行了。”
张尉眨巴着懵懂的眼睛看着她,完全没有听懂她的意思。唐谧看着他呆头呆脑的样子,忍不住前仰后合地大笑了起来,直笑到牵动了刚刚简单包扎过的伤口,才喘息着说:“那个,大头,以后别随便叫我爹哈。”
这时候,张尉终于想起来数月前幻海中自己种了幻蝶之毒时的情景,气恼得涨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莫七伤看着眼前这一双小儿女,也觉得有趣,不经意一瞟那三人身边的佩剑,禁不住“啊”了一声,低低对身边的萧无极说:“掌门,你看!”
萧无极顺着莫七伤的目光看去,神色微动,眉头不自觉地一拢。
“风霜雨雪雾,全部都现世了啊。”莫七伤用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道。
萧无极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但见他换上严肃而平静的神色,郑重地对那三个少年说:“你们听好,今日之事,事关重大,切忌不可再对其他人提起半个字,懂吗?”
萧无极冷不防的这样一句,让唐谧和张尉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齐声道:“谨遵掌门之命。”
在养伤的日子里,唐谧过得分外惬意。不但顾青城专门派了个仆役来给她和白芷薇使唤,而且,还多了张尉这样一个鞍前马后随叫随到的忠仆。其实,唐谧和白芷薇知道张尉两年没有归家,他在魏国的家离蜀山路徒也不算近,本是叫他快些回去的。只是那小子执意要留下来,说是万一需要他用内力帮她们俩疗伤可怎么办呢。
说起来,这也算张尉的一桩美事,经此一役,张尉终于知道那次他从赤峰四翼蛇那里得到的红色“鳐珠”原来是恢复内力的异宝。再加上他不知给了松苑的司院福伯什么好处,竟然提前得到了绣有金色的木与火纹样的剑童袍服,整天穿着它四处溜达,脸上挂着美滋滋的笑容。
有一日,神仙妹妹终于受不了站在那里抚摸着领襟上绣花傻笑的张大头了,眉毛一挑道:“大头,你是娶了媳妇,还是抱了儿子?”
张尉一脸糊涂,说:“都没有啊。”
“那你就不要成天咧嘴傻笑,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嘿嘿,嘿嘿……”张尉摸着领襟上的金色绣花,笑着没有回答。他心里想:取媳妇和抱儿子能比这还快活吗?
大约半月有余,唐谧和白芷薇的伤好了七七八八,张尉才放心地踏上回家的路途。唐谧正要开始谋划白芷薇伤好回家以后,自己该怎么办,顾青城便来看她了。
“唐谧,伤好以后你准备做些什么去?”他温和地问道。
这次受伤让唐谧清楚地知道顾青城对自己是比别人多几分疼爱的,便半开玩笑半撒娇地说:“我是孤儿啊,无家可归,要不,宗主带我去江湖上看看吧。”
顾青城听了,淡淡一笑:“好啊,等你好了带你下山去走走。”
唐谧听了,拍手雀跃,喜不自胜,在心中大喊:“江湖,我来啦!”
转脸儿回到屋中,唐谧看到白芷微正蹙眉看了这一封信,便问道:“谁给你来信了,家里?”白芷薇叹了口气,放下信,道:“可不是,竟然都知道我在这里受伤了,真是神通广大。催我回去呢。唉,在这里呆久了,真是越发不想回去。”
“往好处想想,你爹娘可能是想你了。”
“算了吧,无非是为了那些烦心事。真不知道,回去了还能不能回来。”白芷薇脸上有难掩的郁色。
唐谧看着眼前那张明丽的面孔,猛然发现数月之间,白芷薇已经全然脱离了幼女的稚气,完全蜕变成少女的纤秀模样。这才想起来过了年,白芷薇就到这里女子可以说媒的年龄,便明白她在担心什么,于是很意气地说:“别担心,我陪你回家去,保证你回得去,出得来。”
白芷薇看着唐谧露出狡黠笑容的粉嫩脸蛋,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唇角轻扬,道:“好,我信你!”
自然,后来唐谧每每想到自己因为一时意气用事,放弃了和顾青城游历江湖的大好机会便追悔莫及,可她还是如约和白芷薇踏上去往楚国的旅程。因为蜀山位于四国中魏、赵、齐三国的交界处,所以她们必须穿过赵国,才能进入最南端的楚国。唐谧和白芷薇坐在马车里,看着车窗外的风景经渐渐由山野乡村,变成了人群熙攘的村镇。当马车在拥挤的人流中缓缓前行的时候,一个念头忽然浮上唐谧的心头:如今,这世界上唯一个可以确定身上没有魔血的人便只有我了,难道这和我来到这个世界有什么关系吗?
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她思索着这个问题,猜测着未来会有什么不可思异的事情发生,眼皮逐渐发沉。
车内寂静无声,车外人声喧哗,两个少女在马车缓慢的摇摆节奏中都昏昏睡了过去,而马车仍然在继续前行,载着她们走向不可预知的未来…………
第二十二章 要相信一见钟情和奇迹
史三儿其实是有大名儿的,响当当“史三顺”三个字,他觉着念出来也颇有些模样。而且,有大名儿就意味着,他在兴安县四方里卖豆腐的爹多少是能识几个字的,至少,比隔壁傻子王二他爹强。
但是现在,他却喜欢别人叫他史三儿,当然,最好是叫史三少,因为这样,总让他觉得能和自己崇拜的萧十二少有那么一点点的相似之处。
萧十二少是谁?
问这话的人一定是没去过银钩赌坊,至少,是这几天没去过,否则怎么会不知道,那一日犹如天神降临般现身于银钩赌坊的萧十二少?
史三儿仍然记得那天,他趁着娘没注意,偷偷溜出家来,准备找住在四方里东头的方化和李济他们,一起去揍安庆里的李二狗一顿。
事情的起因是,李二狗这厮前些日子竟敢公然在街上调戏了四方里之花、街边算命常老头的孙女常玉。这件事,用史三偶尔被他娘逼着去念一念的私塾教席孔夫子的话说,就叫做“是可忍,孰不可忍”。
年芳十四的常玉姑娘可是全四方里、与史三儿年龄相仿的所有少年们的梦想,你个满脸长痘的李二狗也配碰她?你李二狗算啥?就算这兴安县的三家猪肉铺都是你李家开的,用孔夫子的话讲,也不过是“一屠而已”。史三儿想到这里,更觉得气儿不打一处来。
史三儿憋着这鼓气,刚一出门儿,就看见隔壁王二坐在他家门前的大青石上拿着两枚钱,一边比划,一边傻笑。
史三儿好奇地走过去想看个究竟:“小二,傻乐什么呢?”
王二咧嘴笑着,一嘴参差不齐的黄牙在猎猎的日光下闪着光:“三哥,我发现个有趣的事儿。”
“什么事儿?”
王二把手里两枚钱中的一枚拿近自己的一只眼,再闭上另外一只,只用一只眼透过钱中央的小孔向外看,然后,又拿起另外一枚钱,举到离先前那枚铜钱稍远的地方,道:“你看,透过两个孔看远处,比透过一个孔看远处要清楚很多呢,有趣不?”
史三儿在心里暗笑:哪有这等事,然后,一个念头忽上心来:“小二,我要是把那枚钱拿得更远些,你透过两个孔会看得更清楚,信不?”
“真的?”
“当然,不信你试试。”说着,史三儿冲王儿一摊手掌,示意他把钱拿来。
王二犹豫一下,终于把一枚钱放到史三儿手上。史三儿便把那钱稍稍又远离了贴近王二眼睛的那枚一些:“如何,更清楚了?”
“好像,好像是。”
“那我拿远一些,你再看看啊。”史三儿说着,手中攥着那枚钱开始向远处跑,边跑还边叫着,“还不够远,你再等等,等等,好了我叫你啊。”
不一会儿,王二的人已经看不见了,史三儿只听见自己的身后遥遥有个声音在喊:“三哥、三哥,好了么,好了么?”
“真他妈的是个傻子。”史三儿边跑边乐边念叨。
路上偶尔有熟人看见他问:“小三儿,乐啥呢?捡到金子了?”
史三儿只是呵呵笑着不答话,顶着秋日中午白花花的日头,继续向前奔跑……
可是不一会儿,他的高兴劲就过了,突然觉得自己居然骗一个傻子的钱,是件颇不仗义的事,可要他现在把钱还回去吧,心里又多少有些不甘。
他正这么反反复复地琢磨着,抬头一看,已经到了银钩赌场的门口。
除了常玉姑娘以外,史三儿的另一个梦想就是能在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