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话方一出口,白芷薇忽然觉得,自己似乎隐约抓住了些什么,几乎是顺口道:“好比这世界一样,我们要是不那么和它较劲,也不会自迷于其中。”话一出口,她先是一愣,想要再仔细琢磨自己这灵光一现的想法,奈何张尉却如着了魔一般死劲儿要挣脱她,让她不及再去细想。
白芷薇只觉,自己在和张尉的拉扯中,身子也一同慢慢往下陷去,然而张尉却无知无觉,依然拼死地用力挖土。
她暗道糟糕,莫不是大头也已迷于幻象了?这样一想,她便更是害怕起来,明明知道不该拉着已被迷惑的张尉,却无论如何也不敢松手,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和张尉一起,慢慢陷向泥沼的深处。
她在心里对自己喊:放手啊,既然他醒不过来,你就一定要放手啊。然而那双手却完全不听使唤,只是死死扣住张尉的腕子,仿佛千年万年前就生在了那里。她这才发现,原来心里的恐惧远比理智来得强烈。桓澜消失于泥沼的刹那,犹如不醒黑梦中的迷魇,唤起她心底的所有胆怯,怕是自己这次只要手指稍有松动,就又会有一条鲜活的生命从眼前流逝。
死也不能放!白芷薇这样想着,不觉沉沦自迷,任身体滑向柔软如暗红丝绒的沼泽深处。
桓澜感觉到有水包围着自己,纯净的水,润滑的水,从四面八方向他的身体聚集而来。
他蓄着力,细细体察周围微妙的变化,在某个恰到好处的点突然施力,向上跃起。一道红色的光顿时劈面而来,他眯起眼,认出正是刚才夕阳的余晖。
眼前的情形令他一阵惊诧——只见张尉的半个身子已然陷入沼泽,然而却好像根本没有发觉一般,正探着一只手在泥中专注地挖掘些什么,白芷薇则在一旁攥紧张尉的另一只手,眼光迷离不明。
只听张尉喃喃自语道:“刚才不该听慕容斐的,不该松手的,我一定要把他找回来!”
桓澜心下一动,低低假咳一声:“找我么?我就在这里啊。”
张尉闻声抬头,眼神仍有些浊,盯了桓澜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高兴地大叫:“桓澜,你没死!这是怎么回事啊?”
白芷薇也随着他一同醒转,神色清明的刹那,惊得“啊”地叫出声来。
桓澜眼看张尉就要以熊抱之姿扑过来,忙道:“别过来,沼泽只要不乱动,就不会陷下去。”
张尉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身子不知何时已陷人大半,讶异道:“糟糕,这是怎么搞的?”转脸就见白芷薇也受了自己的连累,忙向桓澜求救,“你是怎么出来的,快教教我俩啊。”
桓澜心里觉得好笑,暗想这小子前一刻还忘记生死般寻找自己,这一刻却如此慌张起来,看来方才是被幻象所迷了,于是将剑鞘递过去道:“你拉着这个缓缓抽身,就像在雪地里迈步,缓而稳地拔腿,一点点往外提气。别着急,若是你不急不迷,这里就陷不住你。”
张尉依样去做,果然几步之后就不再下陷,又顺手把白芷薇带了出来。
白芷薇一脱险就甩开他,恨恨道:“你这个死脑筋的大头,都是因为你,我也差点儿丢了性命。”
张尉有些委屈:“对不起啊,刚才我脑子里只想着不能让我的兄弟就这么死了,无论如何至少都要再努力一次,没想到这样也会被迷惑。”
桓澜这还是第一次听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称自己为兄弟,有点儿不自在,却又莫名有些开心,想要回应些什么,但完全不知如何开口,看着一脸诚挚地望向自己的张尉,反倒尴尬得慌张。
好在白芷薇的问话适时解了围:“桓澜,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其实当泥沼没到我胸口的时候,我便已经清醒了。你们不明白吧,被泥沼吞噬时不是到被淹没了口鼻才死,实际上,当泥巴没到胸口时,我便觉得快要窒息了,只因胸口被四面八方的污泥掩盖,完全无法鼓动,一口气从肺里被压出,就再也无法鼓起胸腔吸气,所以我才会一下子被憋醒了过来。”
“那你怎么不回话啊?知道我们几个当时有多着急吗?”白芷薇想起当时情形,心中颇有怨怪,忍不住脾气又跟了一句,“平日就是个少言寡语的闷葫芦,到这种关键时刻还要当闭口金佛。”
“因为我在思考啊。”桓澜简短地回答,仿佛当时不应对大家,根本是理所当然的事。
“你……”白芷薇被顶得噎住,原想再说他几句,但见他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仿佛千句万句的不是砸下来,也与他无关,顿时没了争论的兴致,瞪他一眼随即收声。
桓澜见白芷薇真的恼了,口气也软下来,解释道:“我当时想,你们就算知道我清醒了,当此情形也不见得能救我,搞不好还会将自己搭进来,所以就想着一定要自救。我想来想去,只觉若是此处是水池就好了,被淹没只要闭口气,还可以再冒出来。”
张尉一听,豁然开朗,指着桓澜湿淋淋、而不是黏满泥巴的衣袍道:“于是你就用了最简单的五行之术,将泥浆里的水榨出,汇集到你的周围,这样你就不会被泥沼压迫,能够冒出头来了,对吧?”
“对,只不过要聚集到足够的水有些慢,而且在刚开始的时候,身边的水一多,我反而下陷得更快,这才,嗯……”桓澜顿了顿,有些生涩地道,“这才让兄弟着急了。”
张尉会意地笑笑,一摆手道:“你只要没死,怎么都好。我算明白了,这个鬼地方,你不能对任何事有感情,只要一当真,都会深陷其中。”
白芷薇想起自己方才所悟,应声道:“是啊。好像我们越是和这里较劲,便越会自迷其中,这是不是就是这个世界的所谓规则?”
桓澜摇摇头:“现下还不是十分清楚,似乎看起来的确有些像。但即便如此,又该如何毁去这世界呢?”
张尉忽然幡然醒悟,大声道:“这么说来,慕容斐的确聪明啊,他可是最先领悟这个道理的,所以才叫我不要使劲拉你来着。白芷薇,慕容斐去了哪里?”
白芷薇面露忧色:“他似乎是以为桓澜死了,所以被自责之心所迷,可我又顾不上他,眼看着他就这么往前走掉了。”
三人因为觉得只是隐约抓住了一些眉目,加之慕容斐早已不知去向,只好也先向前走走瞧瞧,再见机行事。
在泥沼里拔腿前行很是耗力,三人走了一会儿已颇觉疲乏,便站在原地想要稍作休息。
张尉忍不住感慨:“还真是像梦境一般啊。我在梦里也经常这般行走艰难,好像陷在泥里,只觉腿上沉重,无论如何也走不快。”
张尉的话音未落,就听身后传来隆隆的轰响,扭头一看,一股洪流正翻滚咆哮着从身后的峡谷深处奔腾而来。他不及多想,只来得及一手抓住一个同伴,便被巨浪盖顶淹没。
再睁眼时,三人已漂在缓缓流动的江水之中了。
只见原本的血色黄昏已变作墨色深夜,辽远的天穹之上,除了北天那颗玉魂所化的亮星光芒闪烁之外,唯有中天一轮半满的上弦月,泛着脉脉的冷光。
江水并不湍急,黑漆漆的,似是新研的浓磨。空气中有股血腥气若隐若现。
张尉以为是刚才血沼的气息泛了上来,并未在意:“这鬼地方,还真是像穆殿监所说,根本没道理可讲。”
白芷薇的眼力好,已看见不远处的水面上漂浮着些什么,不一会儿近了,借着月光一瞧,忍不住低叫一声:“看那儿,似乎是尸体!”
张尉和桓澜闻声望去。但见黑色的河面上果然浮着像是尸身的东西。
两人对望一眼,把白芷薇挡在身后,向那边游去。游到近处,见是一具男尸,身中数箭,伤口处的血还在随着河水轻荡汩汩流出,显然死了并没有多久。
两人都未曾经历过这样的惨事,虽然明知周围的一切其实不过是六识所造的虚无,仍有些犹豫是否要再挨近些查看。
忽听身后白芷薇道:“你们往前看,又有东西漂过来了。”
两人抬眼看去,只见又是几具尸体顺流而来,同样是一副身插数箭的惨状。
桓澜盯着这些衣衫褴褛的尸身,神色微变:“这些死人全都没有手的,和刚才在泥沼里看见的人一样。”
白芷薇此时已游到二人身边,听闻此言,道:“你看会不会并非如我们以
为的那样,所见的全没道理,完全只是恶梦一样的胡思乱想,而其实是这些事情之间,有着某种联系呢?”
桓澜还未来得及细想,便见远处江面上更多的尸体随江漂下,隐约可以听见江岸上有人声马鸣,于是对二人低语道:“咱们先在尸体边躲一下,岸上有人。”
没多久,岸上亮起火把,几个兵士打扮的人探头往河里看了看。
其中一人道:“大概是都死绝了,除了小孩子就是被砍了手脚的大人,没有个不死的道理。”
“就是,要补箭应该去前面,前面死了好几万人,难免有还没咽气的。”
“可不是,听说尸体把水道都堵了,要不这里的水流怎会如此平缓呢?”
几个士兵在岸边观察了一会儿河里情形,大约有些不耐,说笑打骂着骑马离开了。
桓澜等他们走远,才低声对白芷薇和张尉道:“看见那些盔甲了吗,他们是齐国兵将。”张尉和白芷薇身在暗处,对方才火光里的事怎会看不清楚。但两人不懂桓澜为何会突然说起此事,便轻声应了,静待他解释。
桓澜抬头看向天空中的明月,思索着开了口:“月亮半满,上弦,按日子算大约是初十前后,假设就是初十这天吧。河中死人都没有手,且是老伤,看样子大约是多年前就被砍掉的。还有,我们刚才是走在一条红色的峡谷内,而现在虽然身处江中,可你们看这两岸陡峭的样子,像不像是峡谷被放了水进来?刚才那兵将还说,前面死了上万人,这件事又和齐国军士有关,你们想一想,这些让你们想到了什么?”
白芷薇反应快,读书也多,桓澜一说完,她便意识到他所指何事,立时瞪大了眼睛,略带犹豫地开了口:“莫非你觉得,这里的很多东西都和‘胭脂峡之灾’相符?”
48 胭脂峡之灾
张尉一听是“胭脂峡之灾”这件大事,自己倒也是知道的。
据史书上记载,那还是百余年前匈奴与齐国接壤的时代。有一次齐国人战败,输了一座小城,匈奴人不喜定居,便将整座城的士兵和百姓一共上万人带走,做了奴隶。不料遇上年景不好,匈奴人嫌弃这些奴隶耗费粮食,便提出将他们全部送回齐国。
消息传来,齐国百姓自然满心欢喜,孰料这些南归奴隶早已被匈奴人砍去双手,在走到胭脂峡这个地方时,因为此处本就是泄洪的水道,上游并不知峡谷中有大队人马经过,于是开闸泄洪,竟然活生生将这数万没有手的南归齐人淹死在峡谷中。
“但是,刚刚射杀这些人的都是齐国士兵,如果这里的事情全都暗合‘胭脂峡之灾’,难不成齐国兵将是故意杀死南归子民的?”张尉不解地问。
白芷薇在水中本已冻得发抖,顺着张尉的说法一想,顿觉身体更是如坠冰窖,然而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匈奴人将数万人砍手送回,就是想让这些不能劳作的废人成为齐国边陲的负担,如此一来,自然有利于他们过了荒年卷土重来。齐国以礼仪仁善闻名天下,断然不会不收留这些人,更何况,有数万南归齐人,便会有数十万的亲族在齐同等待,又怎么能去拒绝。但是,齐国大约并不想接收这些只能吃饭不能干活的负累,于是这才在胭脂峡制造了这场灾难。桓澜,你说这个幻境中重演的是不是就是这件事?”
桓澜没有立时回答,却把目光投向前方——黑色的江面上,致使水流缓慢的堤坝在月色下延展向两岸,像一只巨大而诡异的怪物,于静夜里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张尉顺着桓澜的目光看去,虽然离得仍远,并不能看清成堤的物料,但还是一拉水下白芷薇的手道:“我们往上游去,女孩子家别多看这些。”
话落却听两岸嘈杂之声又起,三人对看一眼,便默契地潜下水去,藏在浮尸下静待岸上人过去。
好一会儿,上面没了声响,三人浮出水面,正各自大口换气,却见数十支火把从岸上飞坠而下,“噗噗”落到水中后,依然漂在水面上熊熊燃烧,一下将江面照得有如白昼。
只听岸上一个底气十足的男声道:“公子说的果然不假,江中的确还有活口,放箭!”令下之后,顿时箭如雨下。三人见了只得再次潜入水中。
桓澜在水下打着手势,示意同伴往没有火把的地方潜游。不料三人身形未动,岸上又扔下十来支火把,竟将他们一口气可以游到的地方都笼罩在火光之下,倒像是看透了几人的谋划一般。
桓澜一时气结,干脆带头向水面游去。他仗着轻身功夫猛地蹿fH水面,长剑蛟龙缠身般护住身子,当当当击飞数枚射向向己的快箭。再次落下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