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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乃浙江王守仁,字伯安,号阳明。」
◇◇◇◇
距此四百余年后,就在岛津虎玲兰的祖家萨摩,诞生了日本海军一代名将、有「军神」与「东方纳尔逊」称号的东乡平八郎。他随身带着一颗有名的方印,上面刻有七字:
「一生低首拜阳明」
◇◇◇◇
这儿明明是座佛寺,却没有给人半点安详的感觉。
禅房之内一片幽暗,两边窗户都给一面面写着奇怪咒文的幡帐遮掩了,难辨是昼是夜。房里点着几根红烛,泛着一股神秘阴森的气氛。
一个身影从床上坐了起来,烛光反映他刮得光秃秃的头颅,但上面并没有僧人的戒疤。那男人垂头坐在床边,以手支额,状似还未清醒。
床上还有另一身影蠕动了一下,隐隐可见是个全身赤裸的女子。
男人坐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拿起一件五色大袍披在身上。他身材高得惊人,站直时头顶仿佛快要碰到屋梁,骨架奇大,但却十分瘦削。
男人走到一张有如神庙供桌的几子前,几上放着点燃中的香炉,还有一具羊首人身的陶制神像。
几旁放着一个木桶,男人伸出宽大的手掌,抄起木桶上飘浮的水瓢,掬了一瓢冷水,咕噜咕噜地喝光了。
他从几上杂物之间找到一个纸包打开来,里面是几十颗细小的红色药丸。他挑出七颗来放进嘴巴里,再掬了一瓢水送服,然后发出一记极满足的叹息声。
此刻几上烛火映照之下,才看得见他奇特的样子:脸庞异常消瘦,显得那双本来就奇大的暴突眼睛更大得吓人,好像随时都会从眼眶滚出来;一双大大的兜风耳几乎与头颅成直角,上面穿满了弯弯曲曲的金银耳环饰物;左边脸颊上有三道青黑的痕迹,骤看好像被什么猛兽抓伤,仔细看原来是三行细密的咒文刺青。
男人双手合什,嘴巴在上下开合,语声细不可闻。
他念的不是佛经,而是一种世上已经很少人懂的咒语。
虽然念得很小声,但他嘴巴的动作却很夸张,每念一字脸上的肌肉都扭曲拉扯,好像用尽了气力一样。
念咒好一阵子之后,他才停下来,沉思一阵子,又从几桌底下取出一个扁长的大锦盒。
锦盒打开来。里面放着的是一件折叠得很整齐的衣袍,式样有点像道士服,看来稍微残旧,已经穿过好一段日子。另有一柄银白长剑压在衣服上。
衣袍乃是褐色。
左胸部位刺绣着一个太极阴阳的图案。
男人带着怀念的眼神,伸出指头轻轻抚摸那个太极标记。
为了得到这件衣服和这个标记,他曾经付出许多血汗;今天他拥有的一切,也都是从它们开始。
——强大的力量,本来就应该用来换取人间最大的快乐。肆意满足一切的欲望。
——这才是真正的「天下无敌」。
这教诲,他一直坚信不移,并且忠实地遵行。
因为这些话,来自他一生中最尊敬的人物。
那个本应当上武当掌门的人。
后记
《武道狂之诗》从这一卷开始,故事发展进入了另一步,重心从之前单纯写「武」,渐渐转移到强调「侠」的阶段,也会更多写角色的心态与关系。何以如此铺排,我想读者看下去自然会感受到,不在这儿做多余的说明。
写长篇连载作品,有人会从纯计算的角度考虑:既然一种情节写法为读者接受,就一直「加码」写下去,直到读者开始看厌,才思考如何转变。我自己不喜欢这样的想法,不希望等到招式变老才去急忙变招,窒碍了长篇故事的转变与成长。作者,应该是带领读者的。
这种坚持有没有风险?必然有,而且不小。可是创作本来就是不断的冒险。紧抓着已有的成果,不错比较安全;但我深信若是换作荆裂,一定不会走这条路。
◇◇◇◇
日剧《Beachboys》里的铃木海都说过一句很有意思的台词:「人生所做的所有事情,没有一件是没用的。」
十几岁的时候开始学武术,压根儿没想过对我以后的人生有什么重大影响。自从出版了《武道狂之诗》后,作过较多宣传和访问,才发现媒体及大众对一个「有练武的武侠小说作家」,兴趣竟然是这样浓厚,真是始料不及。
也因为这一点点武术底子的缘故,我最近竟然还得到了拍电视的机会:给香港电台相中,拍摄他们的纪录片系列《功夫传奇》。做武术节目的主持,这种经历从前想都没想过。
不知道是监制特意挑选还是凑巧,我负责那一集的主题,正是在《武道狂之诗》写了许多次的最强武功——太极拳。希望这次所见闻体会的东西,日后能够帮助我写得更好。
拍这节目因为有不少动作,当然有辛苦的一面,但整个过程很享受,不单认识了很多新的武术朋友,也浅尝了做动作演员的滋味——不瞒大家,做武打演员,以前也不是没有幻想过的事(笑)。
有的时候被对手摔得肩颈都僵硬了,但知道完成了一组镜头前看来不错的对打,那种兴奋足以盖过痛楚。同一节目的另一位主持李嘉,也说了相似的话。也许喜欢练武的人,身体里多少有些自虐的因子?
不过毕竟年纪不小了,这次大概是唯一和最后一次有机会做这样的节目,是很珍贵和难忘的经验。
◇◇◇◇
这一卷的《武道狂之诗》,将迎接系列推出以来的第二次香港书展。只是想想都觉得兴奋。
这两年来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和做过的事,好像是以前的几倍。
不过无论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有一件事情是清晰不变的:我的「第一身份」,仍然是一个写小说的人。
乔靖夫
二零一零年六月十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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