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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了下去,双手掩住脸庞失声痛哭了起来。
然而在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时刻,已经有大批的人马团团包围住了暗夜的整个书房。房门“嘭”的一声关了起来,然后是噼里啪啦的声音,所有门窗居然在瞬间就被牢牢的钉死。门外缓缓的传来了玉夫人不慌不忙的慵懒声音,微微笑道:“暗夜,好孩子,不是我不给你机会,而是你铁了心的要背叛我,二十多年养育之恩,你居然全不顾及,我也不能再存有妇人之仁了,你说是不是?至于洛儿,你要怪就怪你哥哥吧,我若杀了你哥哥,恐怕日后你也不会再和我这样贴心了,为绝后患,我也只有狠下心来……”
“你这个妖妇!”暗夜豁然起身,发疯般撞向门口。那个他曾经当作母亲般敬爱过、也当作毕生的仇敌般痛恨的女人,就在这扇大门之外,“你还我的楚嫣,还我的孩子来!”
四周已经点燃了熊熊大火,暗夜仍旧不管不顾的拼命拉扯着门上的铜制把手,一双手已经体无完肤,散发出了浓浓的焦糊味道,暗夜依然毫无知觉般发疯、嘶吼。洛神冲上来抱住暗夜将他死命的向后拽,然而却没有足够的力量将他拽开。浓烟传进来,呛得人没有办法呼吸,洛神几乎晕厥的同时依然死死的抱着暗夜,在她的一生中,曾经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害了楚嫣,所以在这一刻,她拼尽了全力,只想着能够救出暗夜,那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唯一不会互相算计的哥哥。然而一切都是力不从心,在漫天的火光和烟雾弥漫中,洛神渐渐失去了知觉。
门里是不顾一切的呼喊、咆哮,门外的玉夫人却仅仅是冷眼看待着一切,连身边的若慈都不禁微微的颤抖起来,她可以预见到的,是末日的自己,她知道不管是谁,一样逃不开这样悲惨的结局。不管是谁,只要失去了存在的价值,就必须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
然而就在火光即将湮灭整个屋子的那一刻,一支长鞭突然犹如长虹贯日般劈开了房顶,一席紫衣翩然降落于屋内。玉夫人大惊,她绝不曾想过纳兰紫心居然有胆子孤身前来救人,当即便喝令手下放箭。然而就在下令的一刻,暗夜突然自房中冲出,虽然受伤身手却依然凌厉。众人还来不及制止,暗夜那双焦若木炭的手已经紧紧卡在了玉夫人的咽喉之上,局势只在片刻便完全的逆转。暗夜感激的眼神看向紫心,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而后紫心便毫不迟疑,单手揽过已经昏迷的洛神,向着天际飞速的隐了出去,然而沿着飞去的方向,却有泪光沿着飞去的方向洒下了一串彩虹,她知道,这一别之后,从此他们便再也不会相见。
仅仅是一个瞬间,胜败已成定局。玉夫人冷笑道:“你以为你可以逃的掉吗?”
“我没想逃,”暗夜突然放开了卡在玉夫人咽喉上的手,当即便被数十个人一起扑倒在地。他仇恨的眼神看向玉夫人,狠狠说道,“我要活着,看你如何悲惨收场……”
“好,”玉夫人的眼神突然有些恍惚,便道,“你放我一命,我也可以饶你不死,让你清楚看到整个神域如何尽归我有。”说着,便吩咐手下道:“将他关进九重天吧,进去了从此以后就再也出不来了,也算是我对你背叛的惩罚……”
“哼!”暗夜冷笑着,便被人架了下去,玉夫人望着暗夜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听到了他清晰的声音自耳边传了过来,“就算得到了天下,你还不是一样什么都没有,我曾经把你当作亲生母亲一样的对待,你为什么要天下却不要和我们一起安享天年呢……”
玉夫人突然愣住,而后眼泪竟喷涌而出。一个可以将万事万物都掌握在手中的女人,居然就这样,毫无预兆的痛哭了起来,那颤抖的肩膀看上去居然是那样的悲伤,若慈突然觉得,那一刻的玉霜华才真的好像一个母亲……
春水迷天,桃花浪、几番风恶。云乍起、远山遮尽,晚风还作。绿卷芳洲生杜若。数帆带雨烟中落。傍向来、沙觜共停桡,伤飘泊。寒犹在,衾偏薄。肠欲断,愁难着。倚篷窗无寐,引杯孤酌。寒食清明都过却。最怜轻负年时约。想小楼、终日望归舟,人如削。
(四十三)楚天遥 (四十三)楚天遥 寒水依痕,春意渐回,沙际烟阔。溪梅睛照生香,冷蕊数枝争发。天涯旧恨,试看几许消魂?长亭门外山重叠。不尽眼中青,是愁来时节。情切,画楼深闭,想见东风,暗消肌雪。孤负枕前云雨,尊前花月。心期切处,更有多少凄凉,殷勤留在归时说。到得再相逢,恰经年离别。
离城向北三十里,人迹罕至,只有一处小小的茅草屋子。天空是一片看不真切的灰色,屋外大风卷雪,叫人寸步难行。屋内是几乎可以冻死人的温度,口中的哈气吐出来,迅速便凝结成了冰霜。床榻上的洛神已经陷入了深度的昏迷,满身的污血夹杂着一股焦糊味道,被大火毁掉的倾城容颜已经再也分辨不出,只有叫人胆战心惊的狰狞可怖。一旁的紫心愁眉紧锁,握紧了手中的紫色长鞭,只是凝神静气的看着窗外。这一刻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等的人究竟会不会来。
从清晨到日落,紫心将能够找到的所有东西都裹在了洛神的身上。然而洛神的呼吸依旧渐渐的微弱了下去,再等下去也许就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紫心想到临别之前暗夜看自己的最后一瞥,终于咬了咬牙,推开门走了出去。
然而风雪阻挡了前进的脚步,紫心本来羸弱的身躯几乎被风吹倒。在她的一生中,从未像现在这样彷徨无助过。没有方向,也没有力气,究竟谁才可以帮助她们,或者在这个世上,根本不会有这样一个人。然而她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她只是向前走去,毫无目的的向前走去。就在她即将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突然感觉到一袭温暖的金丝斗篷将她包了起来,那上面有她似曾相识的味道。也是好象这样的情景,只不过上一次她没有接受这样的好意。紫心笑了笑,然后便重重的倒在了冰冷的雪地上。
再醒来时,还是那间小小的屋子,却已经升起了温暖的灶火。身穿黑色戎装的男子正在灶台那里忙活着,空气中居然传来了不可思议的香甜味道。那一刻紫心突然觉得温暖,闭上眼睛好像就回到了童年的那些回忆中,那个时候母亲也是这样,会在寒冷的冬天煮喷香的地瓜粥,然后哼着童谣将她唤醒。紫心看着那个背影,突然很不希望这个人有天会死去,这种感觉与爱或不爱无关,只是单纯的愿望,希望他可以好好的生活着,会在某一天拥有属于自己的一份小幸福。
她咳嗽起来,才知道原来自己也被浓烟呛的不轻。这声音惊扰了他,他便回过头来看她。他笑,虽然他还不懂得如何温暖的对别人笑,但紫心却已经觉得满足。
“我接到了你的密函就马上赶来了,不过你怎么会想到找我,我们并不是朋友。”他简单的说道,然后盛了一碗东西给她,她接过来,居然真的是小时候常吃的地瓜粥,突然有了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几乎无法克制。
“女人的直觉,你是可以相信的人,对吗缘少将?”她看着他,眼神中透露出希望的光芒。
然而无极却不置可否的笑笑,指着旁边榻上的洛神道,“如果你是想让我帮你治好她的伤,我恐怕无能为力。刚才我已经检查过,没有机会,就算玉承灏也不可能医得好。”
“但是她可以,”紫心无比坚定地看着无极,令无极拨弄烛台的手突然不易被人察觉的轻微抖动,“影神大人和你在一起,不是吗?她是三界之内唯一拥有守护力量的神祗,她绝对做得到。”
紫心看到无极的眼神中突然升腾起来的一抹杀气,却又片刻消失,只是转过头来定定的看着自己,“为什么不管影洛神做错了多少事,你都一定要救她?只是因为你答应过一个人,而这个人在你的生命中无可替代是吗?”
“是。”紫心倒抽了一口冷气,点头承认。
“不错,这也是为什么我当初不杀你的原因。”无极看着紫心,突然伸出手掠过她的长发,“因为你像我,爱着一个人,虽然绝望却不在意。所以,我不会让大小姐再去救任何一个人,你听清楚了吗?”
“你是说……”紫心惊呼起来,愣愣看着无极却说不出话来。
然而无极却笑了,那笑容是从未出现过的轻松,“你是唯一一个知道我的秘密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相信你。”
紫心点点头,她知道多说已经无益。望着昏迷中的洛神,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悲哀。
“影暗夜还没有死。”无极平静的声音却仿佛在紫心的心里投入了惊天的巨石一般,紫心手中的瓷碗顿时落地,砰的一声唤醒了自己那点微弱的希望,她抓住无极的衣袖用力的摇晃着,却不敢开口向他证实,刚才自己听到的究竟是真是假。
“放心,我会让你再见到他的,”无极笑起来,脸上有难得一见的温柔表情,“我明白你的心情,比任何人都明白。”
话音刚落,紫心眼中的泪珠瞬间决堤,埋在无极的怀里放声痛哭了起来。谁都无法想到,命运完全不可能交汇的两个人,居然会为了同一种心情,就这样变成了彼此能够倾诉的知己,毫无芥蒂的朋友。
次日,无极将紫心和洛神接入了离城。承灏看到已经体无完肤的洛神,最后一点母子之情也终于被斩断的分毫不剩。在那一刻,承灏终于感觉到了内心深处的那股痛楚。他曾经以为宣仪死后,自己将再也不会有那种刻骨的疼痛。但是现在他终于明白,玉老先生一直在说的小爱与大爱的区别。为一个人而痛,即使再刻骨铭心,也是肤浅的。只有为三界所有生灵而痛,才是一个神祗该有的作为。
在小仙的悉心照料之下,洛神的性命总算在生死一线的危机中撑了过来。然而当初的花容月貌已经不复存在,承灏说她的眼睛也许也要失明,但是这样也好,至少她醒来之后不会亲眼看到那样可怕的事实。小仙越来越觉得,是该面对现实的时候了吧,岚轩已经死了,还要让多少人承受这种生离死别的苦才是个尽头啊。战争如果是必需的解决方法,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放弃呢?
小仙将岚轩的白虎水晶扭印交给了承灏,她说:“如果一定要开始一场战争,那么就让每一滴血都流得有意义吧。”
承灏和无极的手,最终紧紧地握在了一起。离城和玉水明沙,终于宣告开战。
萍蓬行路。来不多时还遣去。会有重来。还把清尊此地开。隋河杨柳。见我五年三执手。红泪多情。待得重来走马迎。
(四十四)泪珠弹 (四十四)泪珠弹 天岂无情,天也解、多情留客。春向暖、朝来底事,尚飘轻雪。君过春来纡组绶,我应归去耽泉石。恐异时、怀酒忽相思,云山隔。
浮世事,俱难必。人纵健,头应白。何辞更一醉,此欢难觅。欲向佳人诉离恨,泪珠先已凝双睫。但莫遣、新燕却来时,音书绝。
冬天里最大的一场暴雪已经过去,天气渐渐的转暖了起来,玉水明沙的冬青树也开始有了新绿的痕迹。草长莺飞,万物复苏,对于整个神域来说,也到了最后一次接受全新命运的时刻。
玉夫人站在昔日承灏的寝宫诗语轩的小楼上扶栏远眺,看到翻滚的云海下面依旧渺小而忙碌着的人们,居然也有片刻的恍惚。从前承灏爱看的书已经没人再去翻阅,楼梯也有了些微腐朽的征兆,踩上去吱呀吱呀的,虽然有人每日打扫,始终是再也不见了承灏的味道。二十年来承欢膝下的日子,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而今天兵戎相见的两个人,居然就是昔日相依为命的母子。玉夫人突然觉得讽刺,二十年来的刻骨仇恨,究竟是以失去承灏为代价来获得,还是在最后的时刻宣告放弃,就连她自己也突然觉得迷惘。
“我的苦,没有人能够了解……”玉夫人的眉目中突然乍现了些许晶莹泪光,一不小心终究还是流露出了身为一个母亲的脆弱。身后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玉夫人慌忙拭泪,转过头去依然还是往日的凛然威严。
眼前若慈正托着个透红的雕花盏盈盈走了过来,里面盛着喷香的人参花炖鱼翅。走得近了,便低眉立在一旁。玉夫人看着她,总是恍惚觉得洛神还在身边,便叹了口气,接过汤盏来抿了一口,苦笑道:“这些天,你还是每天都去地室探望寒辉吗?”
若慈听闻此言,脸色瞬间大变,慌忙跪地辩解道:“霜姨息怒,若慈……若慈原本无心隐瞒霜姨的。”
玉夫人却轻轻摆手,转过身去停了半晌,竟悠悠叹道:“……那个孩子,还好吗?”
这下便轮到若慈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据实回道:“寒辉哥哥他……已经用了沉字诀沉睡数月,我也已经很久没再去过了。”
“是吗……”玉夫人的话音中居然有些哽咽,更叫若慈完全摸不着头脑,“暗夜那个孩子啊,从小就最爱吃小仙做的八宝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