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傲慢地扫过等在门口的众人,依旧是那熟悉的优美姿势,翻身跳下黑马,黑马径自跑进庭院去了。马上的人纷纷跟着他下来,大轿边上一个丫环轻声道:“夫人,是老爷回来了。”
公子快步走到轿前,透过轿帘往里看了看,轻声道:“不顾着自己,也得顾着腹中孩子。”
轿里的人轻拨开帘子,细声细气,温柔可人道:“恩。”
公子却没有与轿一起进去,而是顾自己先进了府院。轿子随后跟上。
跟在公子边上的人停了停,不禁转头看了看人群,他的目光扫过云淡,不禁得多看了一眼。
云淡仍是布纱遮着头脸,卑微地在人群中仰视着一切。连她自己都不认得自己,更何况是相交甚浅的宗柏。她苦笑却未流泪,心中早已成烟如灰。
“宗大人有何吩咐?”
宗柏收回了目光,对着主事喜包的下人道:“我看到人群中有孕妇,你管好秩序,别出什么人命岔子。夫人有喜,与民同乐,若是孕妇与孩子,便多发一对喜包吧。”
“是。”
宗柏再抬头看了看,人群中那对似曾相识的眼睛已经不见了。他转身走了。
云淡在宗柏扫她的第一眼,便惊恐地避着人群躲走了,躲在一条无人路过的小巷,呆滞地坐了一天,她想不明白,更无法接受。
她被困在山洞数日,日夜忍受各种考量与折磨,蝼蚁般卑贱求生。而在她不知道的世界里,自己的胞姐嫁给了自己梦回萦牵的男人,过着锦衣玉食,奢华尽致的生活。没有人管她的死活,没有人想过去找她,给她一个交代,她命如娄蚁,只求生存,而轿帘后面那张与她一样的脸,她优秀,她光亮,她夺去了此生她所有的光彩,还有幸福。
云淡无法想出一个周全的理由,来圆去这一切令她无法相信的事实。她觉得自己像只孤魂野鬼,被掏空了灵魂与思想,在诺大的京都里游荡着。
或许是心绪太过煎熬,连受如此打击,她在自己所住的客栈里早产了,孩子未足十月,八个月便迫不及待地降临在世。为她接生的产婆哟了一声,又咦了一声,那两声,似乎就成了这孩子的命运。
是个男孩子,很漂亮,就是,太瘦弱,怕活不下来。
先天不足,孩子的确显得格外的小,还没有开眼,就能感觉到他必有一双明亮又漂亮的丹凤大眼,他的哭声微弱,连挣扎都显得那么无力温弱。
不会的,那么艰难的洞窟生活你都坚强地活着,现在你终于来到这个世上,会比任何孩子都要活得好的。
云淡这样告诉自己,也这样告诉自己的孩子,自己却抱着孩子心疼的哭泣。她一哭,孩子就停止了哭泣,恩恩啊啊的,似乎在安慰自己这软弱的母亲。
孩子虽然瘦弱,但还是很平顺地成长了。像所有的孩子一样,开眼了,会蹬腿了,会抓手了,会瞪着眼睛笑了。
她给他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云博。
博,是愿他往后心怀博大,虚怀若谷,博知世象。亦是为了纪念某个在她在心中死去的人。
云淡一直住在京都偏僻的客栈中不敢离去,孩子身体太弱,她怕一个迁动,就会影响到孩子的健康。客栈的掌柜是对夫妇,是对好心人,他们收了云淡在客栈厨房做杂活,孩子便放在厨房外面的院中,能时刻带着。客栈中的杂工也都是淳朴的人,待小云博也是极好。
云淡心中的阴霾渐散,她什么都不再去想,只想好好抚养云博长大,赚钱让他上学堂,学字习诗。
一天她带着云博出外买菜,经过河塘,突然有人叫住了她。
“妹妹。”
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却像把刀一样狠狠扎在了她最痛的伤口。
她早已不再期待高攀富贵,更不想见那夺去她心爱之人的脸。
第二十四章 第三节 双云祸(三)劫后避墟 '本章字数:4229 最新更新时间:20120914 15:11:04。0'
她继续往前走,心道,你云清锦衣玉食,喜得玉子,为何还要来找如此落魄的我呢。我虽不怨也不想再恨,但也无须再有纠缠牵挂。
“看来你还在怪我。”云清跟着她。
她不想再听,云博绑在她怀里,正抬头天真地看着她,她对儿子温柔地笑着。
“当年,我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去帮你验证一下你口中所说的这个男人是不是真心的。结果,结果他??”
云淡停了下来,尽量她不想再想起任何以前的事,但她的心里仍旧有当初的情谊,也仍旧想知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哎,结果被我发现,他家中其实早已有了妻子。我很生气,想要将真相告诉你,却如何都找不到你??你怎么这么傻,就算你负气要躲她,也要告诉我与爹爹一声呀,害得我与爹爹到处找你。”
云淡垂头看着怀里的云博,他乖乖地睡着了,小脸埋在胞襟之下,看起来那么可爱可怜。
“你们真的,有找过我么?”她日日夜夜被这个问题折磨,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当然有。但是怎样都找不到你,后来我想,也许你是真的气自己许错了男人,无脸再回家见我与爹爹,独自一人远走高飞去了。”
“那为什么,为什么??”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其实那天在人群上,我已经将你认了出来……哎,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你交代。你走了之后,这个男人??你也看到了,就是我现在的夫君,他又回来了,他分明家中已有妻子,却还是扬言要娶你为妻,他还说,还说……”
“他说什么?”云淡心急地转过身,身后的云清只做了普通妇人的打扮,没有那么富贵荣华,圆润明媚,当真是个美人。
她咬着唇,皱着眉,委屈道:“他说,他碰过的女人,决不能让她再许别的男人,就算是娶回来关在笼子里,也不能放生在外??他还说,若是云淡不上花轿,他就杀光村里的人,让我们云家背着全村人的命债活着……”说着云清婉然欲泣。
“他……他真的这样说?……”云淡不敢置信,但,但这些话,的确就是公子爱说的话。
云清嘤嘤垂泪,楚楚可怜道:“我们实在找不到你,为了全村人的性命,我只能装作是你,嫁给了他为妾。所幸嫁入府后,上天垂怜,让我身怀有喜,才能让我在府中的日子好过一点。”
云淡双泪垂流,心如死灰,但总算,这些日夜折磨她的猜想,终于有了个说法,往后她可以平静地向前走去,再不回头多看一眼。而那张留在回忆里偏执又漂亮的少年脸,也当是个梦吧。
“如果妹妹怪我抢了你的富贵生活,那??那现在我就带你回去,将真相告诉他??”云清真诚地拉住了她的手道。
云淡无力道:“不用了。过去的一切,就当他是个梦吧。我现在过得很平静,什么都不想再要。”
“爹爹呢?爹爹很想你,他说你什么都没有带,就这样走了,一直担心你过得不好。”云清哽咽道。
云淡痛彻扉,强忍哭意道:“告诉爹爹,我过得很好。我本来就什么也没有,故也不需要带走什么。”
“爹爹他为你备的嫁妆,你也没有带走么?”
“爹爹也为我备了嫁妆么?”云淡惊讶道。
“这么说,你是不知道了?”云清握紧了她的手。
云淡摇头道:“爹爹从未提及我的嫁杏,又怎会跟我提嫁妆的事??难道姐姐……”
这时,云清像突然变了一个人,她用力拉过云淡,认真问道:“爹爹真的没有给过你任何东西?”
“爹爹偏爱与你,又怎会给我而不给姐姐你呢?”
云清表情怪异,似乎在认真思忖。
“姐姐??”
“既然爹爹什么都没有给你,那你也可以死心上路了??”
“你在说什么??”
云淡未来得及反应,只觉得自己突然肩头一痛,整个人吃力向后仰去,她慌忙伸出手要拉云清,但云清却飞快地退后了一步,她脸上绽放出阴狠痛快的残笑,像一只咬断野兔脖子的恶狼。
“救我??”云淡全身冰冷刺骨,头重重地撞在了什么东西上面,一热,再一冷,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散发出一股甜腥味。
怀中云博一挣扎,张嘴要哭,却被水覆盖,吃了好多冷水??她什么都不顾,拼命扯下围兜,将孩子举了起来,举过头顶,孩子却仍旧没有哭出声。
“博儿,博儿,你哭吧,这么冷的天,这么刺骨的水,你一定觉得冷极了,你哭出来,让娘听到你还活着,博儿??”云淡嘶心裂肺地喊道。
云博微微动了动,发出颤抖得令人心痛的呻吟。
姐姐,你为什么不救我?
姐姐,你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杀我?
姐姐??
她就算再傻,也知道是她的“好姐姐”云清推了她一把……她绝望地看着岸边越来越远的云清,全身冷痛得失去了知觉。
博儿,为了你,娘要撑住,你也要撑住。
但她毕竟是个人,骨血拼成。她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昏了过去,云博小声哭了几声,也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博儿,你若死了,娘也不须再活。
……
“别动。”
又是这句话,一样的声音,一样的语调,时光是不是流转了?
药娘。
仍旧是这张无所不能的坚忍的脸,仍旧漫不经心地捣着药,只不过,这次比上次好一点,她微侧过头,不知是嘲笑还是微笑:“我要捡你多少次,才能跟你后会无期?”
“博儿,博儿呢?”
“你活着,他也不能死。”药娘将云博从旁边的小床上抱了过来。
云博认得自己的母亲,睁眼笑了,似乎早就在等待云淡的醒来。
“谢谢。谢谢你。”云淡哽咽着,又只能是这三个字,无以为报。
这样一调养,又是数月,药娘似乎并无任何牵挂,来去随意。但云淡似乎能感觉到,她也曾有孩子,因为她抱孩子的动作那样熟练,只有当过母亲的人,才会那样抱孩子。她似乎挺喜欢云博,经常会抱,但又似乎并不是那么的喜欢,通常一抱起来,很快又会放下来。
药娘是个怪人。但她绝对是个好人。她主动教了云淡一些医理方面的东西,但教得不是很深,便又离去了。
她留在桌上的纸条上写着:离开这里,南下,过山,过林,有镇子墟,群山围绕,或可切断你与胞姐心灵感应,还你平安康乐,后有地图。莫再问是是非非,平安即好。
云淡安排好行囊后,带着一岁的云博开始南下。这地图画得简单,却找了她很久,路上走走停停,一晃亦是几年。
他们到了药娘所说的子墟镇,这是一个安静又富饶的小镇,她在西边的一片空地上安了房子,开始了新的生活。
这里的村民都很好,也并不爱过问别人的往事。她不想与人多交集,害怕太过张扬而触及到云清的耳目。
但还是有人仗义出手地帮助她,好像她们母子对于他有一股难言的吸引力,他百拒不挠地将帮助她们当成了自己的使命。
这个男人叫燕冲正,是个捕头,在镇上的风评级好,天生就是个助人为本的大好人。他家中有妻美艳,有女宠爱,似乎并不是什么心藏猫腻的人。与他一起的两个捕快,一个叫严父血,一个叫黑俊,严父血才十来岁,爱玩,漂亮,只是个孩子而已。黑俊比她小三岁,是个文雅内向的人,很害羞,但总喜欢默默在看着她。
开始时,云淡多次婉拒燕冲正的仗义帮忙,但燕冲正却从来没有因此消退热情。她也曾思量过,但也瞧不出他有任何异常情怀,但他实在过于热心,热心得让她有点害怕,害怕他会不会是云清的探子,或者另有心怀不轨。
燕冲正有个很可爱的女儿,叫飞儿,除了公差,他到哪里都会带着女儿,所以他也来帮忙做粗活时,也一定会带着女儿在身旁。飞儿长得很可爱,乖巧懂事,善解人意,最重要的是,她与博儿处得很好,博儿因为体弱多病,再加上总是与云淡到处迁移,性格内向,鲜少有朋友,但他却很喜欢与飞儿在一起,话多了,笑容也多了,还开始以哥哥的身份去保护飞儿,他开始长大了。
慢慢的,云淡也消除了对燕冲正的戒心,这世上,会有无私博大的人的,比如药娘,比如燕冲正。不只是云淡,连性格温淡的云博似乎也很喜欢与燕冲正在一起,燕冲正是个真汉子,豪气大方,他待云博也是极好,经常带着他去钓鱼,还答应他要为他在原子里挖个池塘。
她很久,都没有这样踏实快乐过,最美好的日子,就是她在房中为燕冲正的女儿飞儿梳妆打扮好,教她刺绣,绣到一半,看到燕冲正带着博儿有说有笑的回来。家中炊烟已生,饭菜皆已备好,等着四人坐下来共餐谈笑。但她隐然有时也会愧疚,燕冲正家中明明有爱妻,却总来与他们共聚天伦,难怪镇上私有微词,不利燕冲正向来极好的名声。所以镇上的人总是怨她多一点。
转眼她在镇上已有六个年头,博儿也已九岁。他跟着燕冲正捕鱼习武,黑俊授他诗词歌赋,父血则带着他到处玩,体弱多病的博儿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开朗了,健康了。一切都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