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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苍。」她喊。
男人停下,回首,面容有著倏忽即逝的困惑,而後平静无波盯著她看,逆光的眼珠宛如两潭幽深的死水。
她抿紧嘴唇,表情凝重,「你们有什麽事,不能稍微和我提提吗?一定要我闷在里头晕头转向才开心……」心情低落,早起的好胃口消失殆尽,她不抱期待看袁苍黑炯炯的眸子,放弃似的摆手叹气,「算了,你跟他一鼻孔出气。白问。」
男人不赞同扭起浓眉,眼只往身侧庭院一眺,鹰勾鼻又直又挺,再搭配上寡情抿直的薄唇,这天气看了说有多冷就有多冷。
「时机还未成熟。」浑厚的嗓音说得既慢又沉,啸啸冷风中听得吃力。
她静静注视袁苍迷惘的神情,倾首,若有所失。
「什麽时候才叫成熟呢?」
想当然耳,袁苍闭口不言。
她低头盯著靴尖,底下踏实的青花石板不染一丝尘埃,怪哉,可能是陶夭施过法。昂首她看袁苍为难歛眸,心想,他也就听陶夭吩咐而已,自己还这麽咄咄逼人问话实在是有失厚道。
乾脆重重吐口气,抢在袁苍前头到厨房去搜括些吃的。
陶夭和袁苍不吃荤,前者讨厌腥味,後者只是配合,所以替她准备的东西就是白粥青菜,她苦日子过得多,不挑食,肉类对她而言是运气好时的加菜,并不奢求。厨房有些冷,她攥紧领口不让寒风透进,拿起只碗盛粥,热的,旁边还有些腌渍品,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弄来。
「你吃了吗?」边问边帮袁苍斟著。
「嗯。」
想必是。她动作一顿,微微懊恼,「哗啦」把粥给倒回去,不忘盖紧盖子。她以口就粥喝起来,不顾形象发出呼噜声响,袁苍在旁听了眉轻轻一皱,倒没有阻止她有碍观瞻的吃相。
他站她对面,两手交至胸前倚在灶旁神游太虚,平日紧绷的线条一松,变得平易近人许多。
她纳进眼里,暗想不等此时更待何时,和袁苍打好关系的计画又再次复苏。
「刚刚孙悟空叫你十三?」
袁苍回过神来,视线游移,「……我小时候的名字。」
「嗯,怎麽叫十三这名字,不叫袁八?」
「大圣爷兴致来,看我排在第十三个等名字就叫我十三,取名没什麽好揣摩的。」袁苍平淡解释。
她手背抹过嘴唇,一缓,笑得温煦,「难说罗。我名字就是我娘取元稹那句『曾经沧海难为水』来的。」
提到沧海她心莫名快速擂动起来,作贼心虚一般装作若无其事,男人仅是喃喃吟出「除却巫山不是云」,而後两句凑在一块反覆吟诵。
他苦涩的扯起薄冽嘴角,不比陶夭笑起时艳得夺人心神,却是另外一番愁杀人的滋味,所有酸楚彷佛融进他两抹笑痕之中,尽让他缓缓吸收体内为己用。
她见著也跟著酸,粥也不喝了,愣愣看他笑意收收放放,随後又返回宁静。
「陶夭可对谁用情至深过……」吐出这句,袁苍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再说话。
她不知从何安慰起,待回神,粥早凉了,含进嘴里吞进身里再也暖和不起来。她怪罪自己一开头,又把两人关系拎回死胡同里,也放生不得,尴尴尬尬说自己想到附近溜达,袁苍只说要陪她。她闻言如遭雷击瞠目结舌,结巴起来,袁苍看她一脸傻样没好气,领在前头先走出去。
她碗搁著追上,没学到教训又问:「你不是讨厌我吗?」
袁苍目不斜视,「谁讨厌了?」
「你啊。」她用手指,遭袁苍白眼。
「我?那是--」男人似乎是想辩白却力不从心,一张脸瞬间绷得老紧。半晌沉沉回应:「你要当讨厌就讨厌吧。」
她一听又立马不满,追在身後逼问,「可是陶夭不是这麽说的。」
「那麽,」袁苍停下,转头看她,「他说什麽就是什麽。」
「可是我想听你亲自说--」
「不重要。」
「才怪,你说的才算个准--」
「够了!」袁苍低声咆哮,她闭紧嘴,看男人不耐的神色写满整张脸,「分寸。」他咬牙,接著继续前进。
她抖抖肩膀,噤若寒蝉尾随。
「你只要知道……」
袁苍没预警停住,她反应不过来一头撞上,落得踉跄。
「我对你来说完全不重要就好。」
她跌坐地上出神,袁苍大手一把拉起她後,阔步离去。
一身突兀的黑更显孤寂。
、花落计年 其十八
她拍掸衣袖,虽对袁苍的话耿耿於怀,但难得男人主动说要带她去转转,思量後,决定跟上。而两人势必经过陶夭与孙悟空所在,沿途她由窗棂缝隙留意对话,可惜半个字都没听见,只能勉强看见红与白的衣角交相摩擦。
「快来。」袁苍在前头唤著。
她望去,远远一条隐密的羊肠小径铺满桃花瓣,不合时宜的花开花落,身处於宅邸内无法以常理判断任何事情。光是她周遭接二连三出现的妖精就是证明,完全跳脱她知识范畴外。
她又不死心瞥眼里头,确定偷听无望後,裹紧毛领跟上黑衣男人,他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一把油纸伞,体贴的张开。
原来是又飘雪了。
她扣指算算,眼看冬至就要到来,这雪却下不完似的没个节制。
「雪啊,快下完吧。」这样她就可以回家和娘吃汤圆了。
袁苍闻言莞尔,举起伞缓缓前行,他们正走在一条几乎未经开发小径上,雪堆得是厚,袁苍念咒分开积雪露出底下泥土的颜色,她啧啧称奇,缩著肩眼睁睁看那些白雪往四周飞散,让出条路来,独自笑得合不拢嘴。
这种事情没接触之前令人生惧,亲眼目睹後,又觉得格外新奇。常听人绘声绘影说妖孽如何作法害人,现在她庆幸自己并不是随之起舞的类型。
袁苍格挡开几根较粗的枯枝,带她往幽径深处前进,而她发现离宅邸越远的地方,枯树越多,於是恍然想起现在是冬季,植物朝生暮死这理所当然。她小心躲开交织错综的枯枝,四周也愈发幽暗,抬头一望,白花花的天空都给树荫遮住了,灰茫茫,她下意识抓紧身边人的袍子。
「你要带我去哪啊?」她问,光线已快不足够看见她呵出的白雾。
「别急。」
他嘘声,微暗的视线中依稀看见男人勾起嘴角,恍如梦一般,她死命的眨眼确认再三,果然,稍纵即逝。
「你要笑,就笑久一点。」她嘀咕。
「……罗唆。」男人听见了。
她不以为然的暗自窃笑,等眼睛好不容易适应幽暗的环境後,突如其来的光线亮得刺眼,她反射性的阖眸,只听得袁苍沉沉说著「到啦」。
她眯眼细瞧,眼前有个山洞,洞的外头罩满白雪,旁边还有枯槁树枝纠结挡住入口。纳闷袁苍带她来这的目的,男人把伞递给她後,闷不吭声上前去。
「闭眼。」他吩咐。
她遵照,想从指缝间偷窥,但想想还是作罢,耳朵听见嗡嗡声後,袁苍允许她张开眼睛。方才洞口前的破败原来仅是障眼法,事实上这处别有洞天,一条石径似乎由洞口贯穿其中,她接近,男人正看著这个地方不晓得缅怀什麽,而後以眼神示意她跟上。
收起油纸伞尾随袁苍走入洞内,见他指一搓,小火苗便窜上指头,发出摩擦声响分散至石壁的火把,顿时洞内通明起来,映著里头的摆饰,光影交相摇曳。
「这是哪里?」
袁苍轻拂置落一处的木椅扶手,回答,「学法术的地方,小时候和陶夭常在这里。」她注意到他吹一口气,手上的灰尘轻飘飘散在空中,看来这地方荒废已久。
「按著这些学?」见地上落著些纸轴,她拾起来看,边缘已经斑驳,一些地方甚至开始给蠹虫蛀出洞来。
男人复杂的看著纸轴,晃首,「不。」他接过手摊开来,心不在焉的摆弄,「我不需要。」
她把脑袋凑上,想探出一个究竟,无奈上头写满密密麻麻的鬼画符,细小如蝌蚪的字看得她眼花撩乱,若要细读还挺自讨没趣。但她注意到後头不寻常的笔迹,像被谁後来加上去的,苍劲有力,注解一般排列在细密的文字间,很是显眼。
「尽难如登天。」她逐字念出,然後笑了,「有趣。」
袁苍没跟著她发笑,凝视纸轴片刻,便卷上用细绳拉紧,搁回摆在一旁的架上。她对男人的阴阳怪气百思不解,後来仅有一条线索可循,於是她试探性的问出口。
「在我之前还有人住过这?」
袁苍顾著把玩放在书桌上的文房四宝,迟疑会儿,「……嗯。」
听他没有隐瞒,她悬著的心也稍稍安定,腿酸,便找块稍微乾净的地方坐下,接续未完成的话题。
「他是怎样的人?」
可能是回到充满回忆的地方,袁苍相当放松,听见她得寸进尺,也没有像以往低叱她放肆,而是短暂的沉默後,娓娓道起和她梦里或许雷同的人。
、花落计年 其十九
从说要留下袁苍後,一言既出,陶夭安顿好他就亲自教他些法术,从最基础的隔空取物,到略有难度的幻术,亲自示范过,再要袁苍依样画葫芦。他们选择在屋子後头一处隐蔽的洞穴练习,那里是真人存放古籍与术法文献的地方,打从他回天庭後,这里就荒凉了。
他也不浪费,乾脆就地使用已有的资源,把一些从各地搜集来的古珍堆在那,或者懒散不愿起床,就叫袁苍翻弄几卷书来临摹一番,但他似乎忘记袁苍本来就是妖,那些古书能拿来唬弄以前求道的凡人,对勤奋的袁苍却是可有可无。
袁苍复习完前日所学後,便会坐下来观察陶夭不知从哪来的珍玩,奇形怪状,趣味横生,每次一沉浸总会忘记时间,让姗姗来迟的陶夭看到,笑说真是玩物丧志,自己跟著一道摆弄起来,两只妖精於是把大半数光阴蹉跎在上头,却不以为意。
而人间也跟著流逝数十载。
袁苍已能化身成一伟岸男子,以前无意间露馅的尾巴也能隐藏得天衣无缝。而陶夭,仍是当初见面那模样,清冷绝艳,没有改变丝毫,时光宛若停滞在他身上。他会和袁苍说,这样子要到处游玩有些麻烦,不时就要换地方,免得当地老人家认出他来,大惊小怪。
陶夭虽总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其实心上对一些事甚是在意,只是嘴里不说,当落花流水作罢。
偶尔袁苍半夜醒来,会看见陶夭一人独坐在庭中,手边摆著两个杯子,整夜茗茶与明月对峙,皎洁的月光洒满他如玉的脸庞,有些苍白无力。他想不论过多久,月夜下恍如谪仙的身影,绝对无法抹灭。那样子的寂寥,他从来不曾在哪个妖精身上看过。
袁苍生在水濂洞,跟著一群猢狲混,有记忆起眼前便是成群结队的猢狲群,觅食嬉闹;晚上睡觉时也不安分,老有猴子打呼磨牙声响震天。
陶夭呢?
袁苍内敛,不擅长主动嘘寒问暖,每次看陶夭閒适的笑,他心里总会挣扎,怕得到的仅只四两拨千金。对方道行何深,看一眼就知道他满腹疑问,然而陶夭没有解答的意愿,以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看袁苍在面前憋红脸拂袖而去。
他可以不用理会这些,只管相敬如宾,哪天大圣爷回来後,又可以回去过他的逍遥日子,不过曾几何时,这里已成为他的归属,只要一想到陶夭,熟悉的温暖就会於心间悄然而生。过往花果山的日子彷佛变得遥不可及,想回去的念头也逐渐淡化。
一夜袁苍经过陶夭房前,他正酣畅熟睡,眉目尽是恬静,袁苍怔然静立注目,良久,五味杂陈的低头一笑。
久而久之,他认了。
他们一同度过的岁月当中,也不乏一些求道成仙的凡夫俗子来拜访,但陶夭才听到仙字,便冷嗤一声要对方打道回府,要是不死心的,乾脆就用法术恶劣的吓唬吓唬。
「肤浅,」陶夭坐回扶手椅上,眉蹙,「长生不老有什麽好?」
袁苍没有回答,看著落荒而逃的影子慢慢变小,最後消失无痕。他想,凡人拘泥於现世所有,才会如此渴望自己能永垂不朽。而他和陶夭活著的岁数,远大於对人来说值得守护的一切,除了山海,他俩目睹整个世道变迁的过程,清楚它们不是不变,只是消失的速度太过漫长。
凡人的寿命无法等候山穷水尽。
陶夭不屑交凡人为友或许源於此,提到他们,他会用不带感情的口吻去阐述,近乎视之如蝼蚁。袁苍没像他游荡千年之久,仅是初出茅庐的妖精,但对於万物消逝的速度之快竟渐渐感到怅然。可是他还有陶夭为伴,思及此袁苍忽然就觉得都无所谓了。
直到那个人毫无预兆的出现。
秋末冬初的早晨仍雾蒙蒙,袁苍梳洗过後走到门口,发现一抹高大的影子由远方逐渐接近。戴著面纱看不清楚容貌,提把剑,步伐不疾不徐,一身天青在四周金黄中相当显眼。袁苍定定望著,不动声色,後头出现些声响,他知晓陶夭起床了,閒著没事到处晃。
「你站著不动看什麽?」他语含笑意,随便披件轻衫蹭步过来。看来也是注意到了男人,脸色微微一变,自语著,「唉呀,又来一个,就是不死心。」
那头见陶夭走过来,被振奋似的,加快脚步,不一会儿就走到他们面前,掀开面纱惊喜的道。
「没想到这里真有人住!」
一张小麦色的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