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为什么要去?”
“我怕我说了你不信!”
我笑笑说:“说吧!”
他叹了口气说:“应该是皇宫里需要一对纯色白蛇入药,能提供白蛇者,封千户,领正五品俸禄。”他终于结结巴巴的说完,又十分诚恳的说:“对不起,我以为这蛇你是专门替宫里找的。”
原来是这样,我笑笑说:“没关系!明天你带我在这一带的市面上走走吧!你对这里熟”,杨壹默默点头。我说不早了,该睡觉了!杨壹也说自己有些困了,说罢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我关好门窗再次把那只白蛇捧在灯下,它乖巧的攀上我的手臂,袖珍透白的身体恍如一根纯白的丝带,两只黑亮的眼睛炯炯生光,静静的吞吐着火红的舌芯,然后在我不经意间前腹一挺,吞掉了一只在灯焰前徘徊的飞蛾。我心底不由泛起一丝悲凉,它不会说话,可是它也会怕饥饿,它也有着和人类一样强烈的求生的本能。万恶的人类,当面对鲜活的生命,你们为什么要如此冷漠?生命不值得敬畏吗?你们的自私与冷酷,让我在这炎热的五月里五脏都结成坚冰。我不想知道皇宫里的人下这么大力气去寻找一条白色的蛇到底是要用来做什么,我只知道,我绝不能让眼前这个活蹦乱跳的生灵,变成满足他们私欲的牺牲品!
杨壹很早就在门外等我,阳关这一代的气候和紧邻的漠东镇绝不可同日而语,这里的天空更亮,空气也更干净,这时我终于隐约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把一道数百里的城墙垒在这里。杨壹是一个很专一的人,即使是走在路上也很少左右观望!他带着我径直穿过林立的青砖高楼,然后在一面高墙前停下来,我抬头看时,这面墙上贴有一张巨幅的白绢告示,上面写着:“今吾君王,励精图治,勤政为民,万里江山皇恩昭彰,可惜岁月如刀,人人难逃;所幸吾今已寻得良方于海外仙山,可保吾王青春不老,使我大汉基业千秋万岁,保我中原万世安康。今已万事具备,唯缺纯素白蛇雌雄各一,吾大汉疆域广阔,吾民身被皇恩,安能袖手以不顾?即日起,凡能送来素色白蛇者,赐大汉孝廉,世代享正五品年俸,十万火急,火急十万。”落款是:大汉文成将军少翁。
杨壹看了看我,又看了一遍那告示,我却只是轻轻摇头。回去的路上,经过一个没有人的小巷时我问他:“你觉得怎么样?”他想了想说:“这样的告示满城都是,全天下的人挤破脑袋在找的,就是你留在客栈里的那条蛇,它绝对能让你一步登天,但要是你只是把它留在身边,一旦有人发觉,江湖险恶,这一路怕是不会太顺利。”他说完之后静静的看了我好久,才又问道:“怎么?还打算留着吗?”
“当然!因为它是我的朋友,我自然不会用它的生命来成全我的荣华。”
“可!成全的不是你的荣华,而是理想,你造福济世的理想。”
他还要说说下去的时候我开口打断了他:“你说的我都明白,追逐理想没有错,可是我们至少不该出卖朋友。”杨壹平静的听说完,他慢慢的点着头,又淡淡的说:“可他毕竟只是一条蛇。”我摇摇头说:“但它也的确是我的朋友。”他不再说什么,低头沉默了良久,我断定他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我的想法,毕竟我曾经只是一只叫做白煞的狼,他却不是。
然而他又忽然抬起头来对我说:“大哥,你才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真男人!”我浅笑着摇头,又忽然想起漠东镇那个摆渡的老伯,他对我的厌恶大概也是出于此因吧!
四 沙漠之东(4)
四 沙漠之东(4)
我和杨壹结伴回到住处,喝完了整整三坛子‘年华’。我把白琼放在桌上,又和杨壹一起凑上去将它从头至尾都仔细的观察了一遍!杨壹说:“哥,以后别把他它关在你那黑盒子里了,多可爱的小东西,关那里头迟早闷坏了!”
我说:“是啊!这里头是太闷了。”
“哥,我找人给它做个舒舒服服的窝,哥,你说蛇是住什么地方的呢?”
“地洞吧!”我漫不经心的说。
“哦!那还真不好做”,看着杨壹一脸认真的表情,我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有了那一张告示,这条白蛇从此人人必争,如果带着它赶路一旦让外人发现,难免招蜂引蝶。此去长安路途遥远,而白琼又不懂危人之危,但即便是我们能顺利带它进入长安,也还是很容易被人发觉!杨壹是家里独子,祖宗基业系于他一身,我又怎么能忽视他的安全?但我又实在不想把白琼再放回子夜城楼,那里虽偏远,却不见得就不会有人发现。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我和杨一分开走,并把白琼带在我的身上。做好决定后,我故作平静的看了一眼杨壹,他应该也是很喜欢白琼的,这时正专心的陪着它玩耍,我轻轻的说:“以后还是让他住我的刀椁里吧!它只不过是条漂亮的蛇,咱们何必这么紧张?再说,这大半个月不都是这样带着它过来的吗?”杨壹听我这么说,也不好再说什么,过了好久才小声嘀咕:“可是。。。。。。。”我笑笑说:“放心吧!是你心理作怪,其实没那么严重的。”杨壹不再说什么,我问他还要在这里呆多久?他说明天打点,后天起程,因为他的货要在入秋前摆进店里,我点头答应!
第二天天气很好,杨壹照例吩咐手下那些人忙着进进出出整理货物,连泡茶这样的细枝末节都有客栈的伙计打点,所以我却成了最安闲的一个,站在他们旁边又显得分外碍眼,不得已,我只好去市镇上走走。
关内就是关内,处处都透着文明的气息,任何一处建筑都有棱有角,布局整齐。青砖蓝瓦的阁楼,木质窗棂上一律蒙着鲜艳的紫色绸布,连街边的货摊店铺都整整齐齐的排成一列,我不得不暗自感慨:文明对于一个种族的重要性,绝不低于他们的口粮!
我漫无目的四处行走,无意间一走神竟和一个过路人迎面相撞。这是个年长的老人,他脸上布满油污,头上斜斜的顶着一方破烂的粗布帽子。我把他从地上扶起来的时候和他对望了一眼,他那一道尖利的目光让我沉睡的记忆瞬间苏醒了过来,这一双眼睛我永远也忘不了!四年前,楼兰国将军府门外,油头垢面的他塞给西日阿訇一个精致的锦盒!
“是你?”我低声问他。
“是我”,他很平静的回答!
“你没受伤吧?”我冷冷的问。
“我还没那么脆。”
“既然大家都没事,我想我可以走了吧?”
“年轻人,就这么反感我吗?”他无辜的笑!
“不是反感,是厌恶!”我笑着回敬他。
老人开始大笑,“没有我,你不会有今天,如果我是你,我会把厌恶换做感激。”
我便笑着说:“可惜你不是我。”
“做人可不能有这么大的戾气”,他故意把做人两个字拖得很长。
“谢谢,怎么做好一个人是我事情,不需要你来指指点点!”
他还是在笑,“你要学会忘记,舍不得放手的记忆,终究是你的负累”,他说的很认真也很平静。尽管我真的很厌恶他,但是他的这句话我却不能不信,可我实在想不出来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我不动声色的看他,他今天身穿一袭紫红色的碎布拼凑起来的长袍,粗糙的芒鞋上均匀分布着六个巨大的破洞。这样奇怪的打扮,楼兰国很少,这一路走来也都没怎么见过。我想这时候我至少该对他说句谢谢,今天他的语气很和善,口吻也很真挚,像个宅心仁厚的长辈。可到嘴边的那两个字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于是我指着他身上那件破破烂烂的衣服说:“一把年纪了,不要把自己打扮的这么落魄。”他爽朗的笑起来,“我看起来落魄吗?”我淡淡的说:“你可以当没听见!”老人轻轻拭去身上的灰尘,抬眼看着辽远的天空,如同是在自说自话:“你迟早会明白,这世上繁华,到了终是烟云。百衲衣,忙草鞋,一空到底,才是人间至理”,他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从怀里摸出一个和当年一模一样的锦盒:“拿着,你用得到。”这一只锦盒,又一次让我不知所措,我定了定心绪,果决的对他说:“你的东西我不需要。”他无奈的笑笑,轻轻将那锦盒递进我的手里,然后默默转身。我回过神来急忙朝着他的背影喊:“老爷子,你等等”,他回身平静的说:“贫僧法号苦禅,沙门四代室利,以后不要再叫我老爷子!”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我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街道的尽头,默默的告诉自己:“希望可以没有以后”,接着又继续木然的行走。我把那锦盒拿出来左右打量,却始终没有勇气揭开来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什么样的秘密。四年前他交给西日阿訇的锦盒差一点使我命丧楼兰,这一次会不会也像上次一样,目标直指我身边的白琼?我相信我的预感,所以我只能选择欺人自欺,假如为我在人间这一遭奔走划上句号的是这条蛇,那么,我认,心服口服的认。
正思量的时候,碰巧街边有间铁匠铺,我机械的靠近那炽热的火炉,毅然将锦盒投进了熊熊的烈火!看着锦盒四方的骨架渐渐化为灰烬,我终于长嘘一口气,就这样吧!铁匠铺老板用力的擦拭自己布满油汗的脸,疑惑的看着我木然的进来又木然的离开,就像是在观赏一只把头埋进沙子里偷偷流泪的鸵鸟!
回到客栈的时候天色还不算晚,杨壹他们劳碌了一天已经早早休息了,我挑亮油灯,又将那小东西拿出来细看了一遍,并在灯下郑重的对它说:“什么都不用怕,没有人可以动你分毫,因为你是白思夜的朋友。”
终于要离开这里了,直到离开的时候我才知道阳关之侧的这个地方,是大汉治下敦煌郡的一个小镇,名叫黄槐镇。杨壹送我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态度强硬,不容我说一句谢谢,更不容我拒绝。尽管我相信,假如我和他互换了处境,我也能慷慨如他,但还是将这份感激深藏心底。
启程前杨壹反复叮咛我不要遗落什么东西,他所在乎的是什么我当然知道,于是我点头说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队伍终于浩浩荡荡的向东挺进,这么庞大的商队当然是不能随便在路边停留的。所以我原打算在半路谎称有东西落在黄槐镇,然后自然而然的脱离杨壹的商队,一个人返回当时的客栈,在黄槐镇休息几日再上路。可在启程前杨壹已经反复确认过,所以我不得不重新寻找一个可以不让他怀疑的理由。冥思苦想之后,我终于找到了一个比较好的办法。
我们并排骑在马上,我问他:“你在外面走的时间比我长,有没有见过一种叫做百衲衣的衣服。”杨壹侧头想了想说听过,不等我发问他已经开始向我讲述:“西域有一种教派,教众皆不蓄发,戒酒色杀戮,以济世度众为要旨。其门下比较高级的弟子才可以穿百衲衣,芒草鞋,远远看去千疮百孔,象征人世百味皆是虚空。但这个教派只是盛行于西域,汉地一般很少见!你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些?难道你遇见了穿百衲衣的人?”
“是,昨天在黄槐镇的街道里遇见的,那是个奇奇怪怪的老头,他说我近日运势欠佳,但他可以替我化解。”
“恩!那你是怎么处置的?”
我笑着说:“怎么处置?当然是一笑置之,这么没来由的话我岂能随便相信?”我故作轻松。
“可是。。。。。。”杨壹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些话要是放在平时我们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可关键是当时是非常时期。杨壹良思许久,眉梢终于慢慢舒展开来,然后极释然的说:“大哥,你回去找他吧!这些事我们宁可信其有,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身上有这么重要的东西。”杨壹的释然让我确信,他已经洞晓我的意图——与他分道扬镳,单独上路。但我不能确定他是否也同时看破了我的一片苦心,他会不会认为我有意不跟他同路,只是因为我不信任他?
我们都默默低着头,稳稳的坐在徐徐前进的马背上,杨壹终于肯抬起头看我,我知道他已经猜到所有的可能,只是不能确定我真正的目的,但事情到了这一步,我已经没的选择,我什么话都不再多说,只是朝他点点头,然后毅然拨转马头。杨壹赶上来在我的手里放下一袋银钱,认真的说:“大哥,你路上小心,到了长安你随便找个人报出我的名字他都能带你来我家。”我看着他澄澈的双眼轻轻拍他的肩膀,然后同时舒心的笑了出来。我知道我担心的事情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他最终还是认为是我不信任他。但是他体谅了我的全部,也宽容了我小小的自私。他选择看穿而不说穿,并以十分虔诚的姿态迎合我拙劣的表演,为了成全我的脸面,为了能使我下台,他甘愿将自己扮演成一个什么都看不穿的笨小孩,而我,只能又一次把这份感激压在心底。
男人之间的感情,在更多的时候是彼此之间的体谅与成全,没有绝对的信任,又何来众生痴迷的义薄云天?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