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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端虽然聪慧,到底因为年纪太轻,对于龙拐婆婆语重心长的一番劝勉,只能似懂非懂地听着,勉强说一声:“是!”
龙拐婆婆望了他一眼,又道:“江湖上比糜古苍更厉害的人物并非没有,据我所知,云山静音神尼,黄山神剑一尘子等,都是胸罗万有,艺业神通,堪称为当代奇人异士,可惜,这些人多不涉红尘,而且行踪飘忽,若非有缘,只怕对面也还不知。”
罗端方才听说有静音神尼和一尘子可敌糜古苍,还在盘算着好歹寻找其中之一为师,好洗雪灭门之祸,那知龙拐婆婆忽说一尘子等很难遇到,不啻冷冰浇头,热血全冻,心中一酸,登时双泪交流,嘶声哀唤:“婆婆……”话未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龙拐婆婆急将他拥在胸前,轻拍他肩背,柔声道:“孩子!你的心事,婆婆俱已尽知,虽你父兄师友骸骨未寒,也不宜过份哀伤,要知婆婆既将你救出,总不能说是无缘,我派门规虽是森严,亦不能不救个彻底。无论如何,我也先带你回崂山,尽我所能,奠定你日后学最上乘武艺的根基。但我决不能收你为徒,不论在任何地方,你只需唤我婆婆就行了!”
罗端经师父教导多年,知武林各派里面什么稀奇古怪的门规都有,龙拐婆婆不说明,也不便问,好在她愿意收留,并教艺业,不致使未寻获良师之前,荒废时日,当即收泪颔首,说一声:“端儿自己晓得!”
“好吧!庄上还有武林前辈的尸体未及掩埋,你我先去把他葬好!”
一望绝大的枣林边缘,龙拐婆婆预掘了不少墓穴,罗端只须把运来的尸体埋葬、复土、刻砖留记,就算竣事。
那知一声阴森森的笑声传来,龙拐婆婆登时脸色大变,赶忙将罗端推进枣林,叮嘱一声:“你千万不可露面!”便即仰天长啸。
她明知敌不过糜古苍,但为了使罗端获得安全逃避,而不愿弱下名头,也只有与强敌死拚。但这样一来,反令藏在枣林里的罗端,被双方厉笑吆喝引得几乎冲出树林,偷看糜古苍是何等样子,好作将来报仇的依据!幸而他心念一动,立又记起龙拐婆婆的叮嘱……。
他学过武艺,深知厮杀时不可分心的道理,只好提心吊胆,默祈上苍保估龙拐婆婆获胜。时间一刻一刻地遛过,罗端的心绪一寸一寸地低沉。
忽然,他听到一声悠长的厉笑在空中摇曳而去,知是敌人已经离开,到底是敌人得胜而走,还是被打败而走?他一时难以判断。因为他曾听过师父临死的惨呼,要是婆婆被打败,则在糜古苍心狠手辣之下,哪能不死?但他没有听到婆婆的惨呼。
罗端一颗内心又一寸一寸往上提,几乎要提到喉咙外面,待那笑声已成绝响,婆婆仍未见来,他终而忍不住蹑手蹑脚走到林缘,但见败叶残枝坠落满地,就是没有龙拐婆婆的踪影。
难道龙拐婆婆追敌去了,还是被敌携去?罗端无法知道。因见四面无人,他放胆走出林外,猛见几丈远的山坡上一物闪闪生光,走往近前一看,认出是龙拐婆婆那根龙头拐杖的一段,不由得叫起一声:“不好!”拣起那根拐杖纵目四顾,遥见几十丈远方侧,一处低凹地上伏着有人,吓得他叫了一声:“婆婆!”电掣般飞奔过去。他生长在武学世家,习艺多年,对于如何处理伤者,多少也有一点门径。这时他急得眼泪直淌,把婆婆翻转过来,先摸摸心坎,觉得还有些微跳动,急替她推摩一阵,再用力拍她周身穴道。
龙拐婆婆经过一阵推摩,似是有点回苏,只见她睁开半片眼皮,失去光芒的眼睛瞬间又闭了回去。
罗端伤痛欲绝,但还抱着一线希望,从袋里摸出好几粒治伤的丹药,不问能否有效,一古脑送人龙拐婆婆嘴里,继续他的拍穴。过了好半响,才听到龙拐婆婆咽药时咕噜的喉音,失神的眼睛又再度睁开,急得他连声呼唤,以防她再度晕厥。
龙拐婆婆喃喃地只说出“糜古苍”三字,又将眼皮闭上。
罗端明白她叫糜古苍名字的意思,但见她不能苏醒过来,又不能说出更多的话而异常着急。蓦地,脑里似有电光一闪,心想婆婆是武林奇人,身上定带有救人的奇药,急掏婆婆身上的袋子,果然得到两种不同的丹药。一种是婆婆给他吃过的;另一种虽不知名,但嗅起来带有一股清香,使他立刻知道绝不是毒药,每种丹药都取了几粒,纳入婆婆口中。
约莫经过顿饭时间,龙拐婆婆忽然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手脚似是因痛苦而挣扎。
罗端大吃一惊,不知是给婆婆服错了药,还是她临死时的回光反照?登时急得眼泪横流,手足失措。
龙拐婆婆挣扎了一阵,忽然睁大了眼睛,敢情瞥见罗端蹲在她身旁,用那弱如游丝的声音,唤出一声:“孩子!”
罗端知道婆婆有话对他谈,急侧卧地将耳朵凑在她的嘴旁,只听龙拐婆婆断断续续道:“你先不要哭,静听婆婆说下去,你速往崂山,由恶水河、乱石滩的水路入山,上蛟龙嘴经歇肚石、黑松肃,到达下清宫侧后的山角,有一块手掌大、平滑如镜的石壁,你轻敲两、下再敲五下,唤一声‘安琪’,便有个象你这样年纪的女孩子开石壁出来,你可将我的龙头拐带给她看,命她为崂山派的掌门人。告诉她:崂山派的掌门人是不能嫁人的,也不能收男徒。但你可请她教你三元秘芨以及崂山派的武功,虽然学尽了这武功,仍然打不过糜占苍,但两年后你两人便分别寻访一尘大师和静音神尼,恳请他们教你两人武艺,替婆婆报仇,替你父母报仇。”龙拐婆婆勉强将话说完,眼皮也就往下一合。
罗端一时悲从中来,“哇”的—声哭了起来,又见龙拐婆婆身子一动,—探她胸口,犹觉有点跳动,急停下哭声只悲切地淌着眼泪。
龙拐婆婆又猛睁眼皮,吃力地叫出一声:“不是糜………”
但她底下的话尚未说出来,一口淤血已先喷出,双脚一伸,只听喉头“咕”一声响,身体也就瘪了下去。
罗端再探龙拐婆婆的胸口,发觉已停了跳动,忍不住放声大哭,边哭边诉道:“婆婆!端儿定要替你报仇,定要找那糜古苍……”但他一想到糜古苍,忽忆起婆婆那句没有说完的话,又不禁顿住,只是哀哀痛哭。
忽然有个中年人口音问道:“小哥!死的是你什么人?”
罗端在哀哭中竟不知那人什么时候来,什么地方来,闻声回头一看,见那人长有短髭,脸色苍白得有点可怕,一对三角眼泛着蓝光,虽然罩着长袍,但袍裙翻转向上,系在丝绦上面,露出两条系脚裤管。
他在哀伤之中见有人相问,更加深他的悲痛,只说得一声:“婆婆!”立刻嚎啕大哭。
那人冷漠道:“人都死了,还要哭什么,怎不把她埋葬起来?”
这一话提醒了罗端,但他旋刻停了悲声又摇头道:“我不敢埋,婆婆是被人打死的!”
那人唔了一声道:“谁打死的?”
罗端脱口道:“是五毒索魂掌糜古苍打死,听说那贼魔杀了人,还得曝尸三天才准收尸。”
那人面上掠过一丝喜容,立又回复他原来死板板的脸孔,冷冷道:“有这种事?如果糜古苍还在近处,你方才哭了半天,他何不来把你也打死?”
罗端心想:“对呀!那魔头总不致打死了人,还在旁边守尸,我先把婆婆葬起来再说,大不了和他拼命,就算罗家没有我这条根!”他心意一定,悲声即止,抬头唤那人一声:“大叔!”接着道:“你借把锄头给我好吗?”
那人摇一摇头道:“我家不在这里,哪有锄头借给你?枣林旁边有很多现成的大坑,你把她弄去埋了不就得了?”他说完话,即大踏脚步离去。
罗端怔怔地望着那人背影,心想:“这人怪呀!竟是无声无息的来,又无声无息的走,脸孔死板板的没有表情,莫非是戴着人皮面具,但面具上怎会长出髭来?”
他一想到人皮面具,自然而然地联想到那人可能是糜古苍,但若那人是糜古苍,为何不连他也杀掉?他觉得这事有点离奇,一时也想不出头绪来,反正埋葬龙拐婆婆是当前的大事,当下将龙拐婆婆的尸体抱往坑边,将遗物取出,割下一幅衣襟包好,然后将婆婆尸体下坑,复土掩埋,削树刻字。
他葬好了龙拐婆婆,见仍剩有几个土坑,情知庄上仍有几具侠义尸体无人掩埋,心有不甘,索性跑回庄上,就地掘坑埋葬。待他一鼓作气,完成这些工作,已是暮色苍茫的时候。庭树上一声鹤鸣,惊得他汗毛直竖,环顾四周,见偌大一庄院,冷清清只剩了他一人,要想住宿一宵也不敢,忙进房中找得衣服银两打成小包,背起婆婆遗下的两节断拐,别了亲手做成的父亲坟茔,关起庄门,独自登程。
他迷惘地离开家门,踽踽而行,父仇、兄仇、师仇,救他逃生,护他性命,结果反送一条性命的婆婆之仇,几十位父执前辈之仇,一古脑落在这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上。
他似乎因为仇恨太多,而且一幕接一幕的展现在眼前,使他觉得无限烦扰。但见他时而咬牙齿,时而怒目横瞪,双手握紧拳头,双腿迈开大步,只懂得低头疾走。
他穿过松林,走尽山径,上了官商大道,忽然一个新的意念登上了心头——近邻无客店,今夜宿谁家,他站在这“丁”字路口,感到有点彷徨。
“管他哩!崂山在山东的东北,我尽管向东北走就是!”他认为既然是官商大道,不但有市镇,也许还会有城廓,这条官道恰是南北贯通,当以向北行为是,因见夜幕已垂,生怕找不到宿处,急加紧脚力飞奔。
这一阵猛奔,哪能没有一二十里?遥望前途,并无灯火,反而在路侧不远,闪烁着如豆的灯火。
罗端暗道:“这敢情好!去借借宿大概还可以。”他转个方向,朝灯光处走去。
那知夜里看灯光,似近而实远,罗端约走了十几里,才见一泓清流,由山凹里流出。几间茅屋,靠紧山脚。一道小木桥,横卧在不及两丈宽的清溪上。如豆的灯光,就是由木扉缝隙里射出,还隐约听到有两位老人的笑声。
罗端移步过桥,走到篱外,轻敲柴扉,唤一声:“老丈!请开开门!”
也不知在屋里说话的是聋子,还是故意装着听不见,直到罗端重重敲了十几下,才听到一位老人的沉浊的嗓音道:“华儿!你去看看外面是谁来了?”
立即有个童子“唔”了一声道:“爷爷!外面有鬼!”
那老人斥了一声:“胡说!姐姐和你去!”
“华弟最会胡闹,他几时怕过鬼?我不去!”
罗端听那少女银铃似的声音倒也十分悦耳,但她不肯即刻开门,害得他挨西北风吹得打抖,不禁暗骂一声:“死丫头!”
那知他暗骂得正对,那老人也在骂道:“死丫头也是磨牙,叫她陪弟弟出去一趟都不肯,老亲翁!你说岂有此理么?”
罗端独自站在门外,听人家爷孙姐弟喜乐陶陶,蓦地记起自己家里也曾有过这般乐趣,到如今何处追寻?不觉黯然下泪。
但这时屋门已经打开,人影晃动,一位少女掌着灯,以玉手护着灯焰,不让风把它吹灭。
少女前面一位小童,身长不满四尺,连跑带跳到了篱笆门。“呔!”一声叱问道:“你来干什么?”
罗端忙隔着篱笆门深施一揖道:“有劳姑娘和小哥开门,小可贪赶路,错过宿头,望见府上有灯光,才到来投宿,不知能否方便则个?”
小童“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投宿的,我问过爷爷再来!”三步作两步蹦到房门,高呼一声:“爷爷!有个名叫小可的人要来投宿!”
少女忍不住“卟嗤”一笑,罗端虽在愁苦中,听了也不禁欣然。
他那爷爷笑道:“叫你姐姐放他进来罢!外面风很大,冷出病来不是好耍的!”
罗端跟那少女也走到门口,瞥见两位长髯飘拂的老翁对坐在火炉旁,炉上还架着一口铁锅,手里举杯欲饮。忙一揖到地道:“小子罗端搔扰老丈清兴了!”
他这一躬下去,两老便见他背上那根龙头拐杖,不觉对望一眼,同时说一声:“请进来坐!”
罗端这时可说是疲、饿、渴三般交迫,见老翁已经相请,那还顾得客气?说一声:“敬领盛情!”便跨门而进。
左首一位清癯老翁,指着—个坐头命罗端坐下,唤—声:“瑛儿!多拿一付杯筷来。”
罗端忙躬身道:“老丈请便,小子不会喝酒。”
那老叟笑道:“看小友身背凶器,想是武林中人,喝几杯酒又有何妨?”
罗端并非不能喝,而是不敢喝,听老叟那样一说,只得躬身答道:“本当从命。无奈家遭惨变,父亲师友新亡,实不敢寻欢饮酒。”
那老叟见罗端言下神情惨淡,双眼含泪,再见龙头拐断成两截,不觉“哦——”一声道:“原来如此!这也难怪。”
另一位老叟一翘拇指,呵呵大笑道:“小哥若能将悲哀的事放过一旁,将来造就定非小可!”
罗端见二老凭地豪放,那少女和小童又步履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