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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舟齐天-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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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下旬,天降大雨。
    云舟执意要亲自到齐楚边境,迎回她的母妃楚惠妃。
    齐天当日要接见北齐派来的新任督御史,不得分身。
    于是,派了大批的便装禁军,还将自己的几个暗卫都差去护卫云舟。
    “殿下,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么?”宋牧也要亲自随驾前往,临行前特来领命。
    齐天沉思良久,又沉吟了片刻后,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可又想不出哪里不妥,最后终于说了句:“楚国胆敢伤王妃半根汗毛,本王要他倾国来偿,明白么?”虽语气平平,却让宋牧深觉她吐得每个字都透着寒气儿,慑的他都喘不过气来,连连点头称是。
    自云舟走这日,南方连连普降暴雨。洪水决堤而出,淹毁粮田村落,南方两省受重灾,流离失所者不计其数。
    王府内每夜都高挂宫灯,经常连夜召集文武百官,于宣德殿升殿议事。
    灾情传来当日,齐天便封了右相魏廷为钦差,奔赴两省处理灾情,整治河道。另一边令各州府衙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安抚民心。第二日一早,就率领文武百官祭天祈福,请高僧大德每日诵经,超度亡灵。渐渐地,灾情基本得以稳定。
    半月后,玉渡山行宫传来密报,云舟与楚惠妃如期而归,安然入住于行宫内。
    齐天悬了许久的心也总算是放了下来。 
    玉渡山行宫,是建来为太妃避暑休闲的寝宫,背山面水。周围林木茂盛,风光旖旎。
    “殿下,王妃昨夜三更才到的行宫,这会儿怕是还未起呢!您几天都没怎么合眼了,还是睡一会,等雨停了再去也不迟。”东石一手拿着斗笠,一边小心的劝着因操劳而倍显憔悴的主子 。         
    “马备好了?”齐天自取过斗笠穿戴起来。
    “要不——咱坐车去吧?外边的雨大。”东石不气馁的继续劝着。
    齐天斜了他一眼,嗔道,“你留在府中吧。”说着扔下东石,径直的出了门。
    “爷——雨伞!”东石见拦不住,拿过内侍的伞小跑着,跟了出去。
    出了门的齐天,仰头望了望因下雨而阴沉灰暗的天,冷哼道“有本事,你就把本王的南都也淹了。”说着飞身上马,策马狂奔而去。
    入了行宫,才要入殿,“嚯”的闪出一男子,执剑拦住她的去路。
    齐天瞧了瞧他,并不相识,显然不是自己的人。
    “大胆,敢挡王爷的尊驾!还不跪下。”东石低吼道。
    “我是楚臣,为何要向齐国的藩王施礼?”男子不屑的斜了眼齐天,对东石更是呲之以鼻。
    “哦?”一直沉默不语的齐天,打起精神瞥了下他,知他应该是云舟的暗卫,遂友好的笑道“本王是来探望爱妃的。”
    之后还倾身凑到他身边,低声道:“本王喜欢恃才放旷的人,但最好还是先让本王看到你的才能。否则,一个楚臣,在南齐,什么死法儿都能有!”之后心情大好的挺直了腰身,绕过他,负手踱入殿中。
    东石跟在她身后,也没能听清她说了什么,还好奇主子为何会同一个冒犯了她的楚人和颜悦色的说话。更不明白的是,那个楚人的表情随后就变的复杂而古怪,甚至有点隐忍的咬牙切齿,脸色发青,嘴唇发颤。
    进了殿中,看到眼前的情景,齐天周身一振。刚还明朗的脸顷刻变的比外边的天还黑,面上都抽动了下,忍了忍,又恢复了平日的神情。
    原来,此时的云舟正与一男子在内殿把酒言欢。而且,齐天从未见过她笑得如此欢快,时不时还会为对面的男子斟酒添菜。
    齐天印象中的云舟,总是矜持冷淡,若即若离,永远都不会如此的殷勤。
    不知为何,齐天心中气闷,一股酸觉扩散至五脏六腑,却又不得发泄,不由得轻咳一声。
    受打扰的二人看向齐天,云舟浅施一礼,道“正值大雨,殿下,怎的就来了?”
    今日的云舟难得的着了件杏色衫裙,这是继大婚后第一次见她打扮的如此艳丽,云鬓蓬松,柔声婉语,齐天还是晃了下心神。
    “在下景泰,见过殿下。”男子深深一揖,儒雅飘逸,风度翩翩。
    齐天斜了他一眼,微点了下头,也未多语,大方的往桌前一座。
    “景师兄是臣妾师伯的弟子,臣妾自幼便视他如兄长高友。在臣妾离开楚国这半年,多亏了师兄的照料,母妃才得以保全。所以臣妾在此特备了些薄酒,以感谢师兄对母妃的照顾之情。”云舟见齐天一直沉着脸,边介绍边解释了几句。
    而这几句话,入了齐天的耳后,恰恰是让她更觉不爽。原来两人是青梅竹马啊,他照料了你母妃你就如此的谢他?那自己呢?自己给了楚仲那么多的钱粮,你又当如何?面上却勉强的干笑道“景兄如此高义,本王自是要代爱妃谢过的。”将“爱妃”两字咬得极重,还拿了云舟的杯子,朝景泰一举,一饮而尽。
    “殿下客气!这本就是在下的分内之事。”景泰也将“分内”说的死死的,随后进了一杯。
    云舟看齐天衣摆上都是泥渍,身上的袍子还有几处是湿的,知她是骑马来的。而且,面色苍白憔悴,眼中布满了血丝,想必多日都未好生休息过了。本就瘦削的人,又清减些许。看着她一杯接一杯的进酒,与景泰剑拔弩张的模样,心中疼了疼。
    “殿下——”站在一旁的东石,担心的道“您还未用膳食,这样吃酒有伤贵体。”见齐天充耳不闻,求救般望向云舟“娘娘——”
    云舟将柔夷轻附在正又欲斟酒的齐天手上,“殿下,且先换件衣服吧,师兄也累了,您晚些还要去探望臣妾的母妃,周身的酒气自是不合礼数的。”
    被她这样柔声劝着,齐天自觉更胜了景泰一筹,点头应了。却不忘对起身告辞的景泰冷冷一笑,道“景兄,咱们日后再叙吧。慢走——”东石送走了景泰,内侍收拾残席。
    “殿下,沐浴更衣后到榻上睡一会儿吧。”云舟关切的轻声劝道。
    齐天醉意上来,也深觉周身的酸痛疲乏,想起行宫内有温泉,就应了。
    沐浴更衣后的齐天,穿着宽大的袍子,头发随意的束在头顶,慵懒的倚在榻上。
    云舟正在另一边绣着女工“盖上些被子,雨后天凉。”说着为她掖了掖脚下的被子。
    “舟儿,也快睡下吧。昨个三更才回的,还做这些劳什子干什么?”齐天困意袭来,闷闷的夹着鼻音。
    “就要七夕了,赶着送人的,就好了的。”云舟手上的针线仍是不停来回穿梭着。
    齐天劝不动她,心中更是气闷,转身不再理她,蒙头便睡。
    此次,云舟接回楚惠妃,也迎来了她留在母妃身边的亲信们。此时的楚国,楚仲已经有动了,拿着齐天的钱粮招兵买马,一场弑君杀兄的戏码又将上演。思及至此,云舟看了看已睡熟的齐天,心中道“若把楚国送你,助你得了这江山,你可愿意么?”可她却不知,自她走后,齐天满心满脑的念着她,恨不得一心只做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藩王,更没想要当什么帝王了。
    
    齐天睡至到掌灯时分,朦胧中听到凌乱的脚步声,慢慢转醒起身,“东石!”声音中透着被扰了清梦的恼火。
    “殿下,府上来人说,魏相爷传回加急文书,杜先生与段大人已在沧溟阁候着您了。”东石低声禀报着。
    齐天疲惫的揉了揉额头,四下看了看,缓过神道“王妃呢?”
    “娘娘,刚去备晚膳了”内侍应道。
    “告诉她,本王有事回府了,明日再来。”说着草草的束了冠,整了整仪容,急急的随东石回了王府。
    原来,南方两省的洪灾虽已稳定,可近日来,瘟疫又渐渐蔓延开来,遭灾的人畜不计其数。
    “殿下,魏相爷已吩咐在各个州县府衙旁搭建药棚,医治受瘟的百姓。”御医院掌院,段宏达禀道“就此次的疫情的症状看来,应该是疟疾。臣等已然将药方拟好,具体是否对症,还要亲自诊断后再做定夺。”
    “只在府衙旁搭建药棚并不足以控制疫情。”齐天拄头沉思,“在所有有水源的地方都投放治病的草药。所有染病的牲畜必须屠杀焚烧。这样,命御医院所有御医,都亲赴各个州县,与当地医者共同逐村逐户医治染病的百姓并发放药材。杜先生,依您看呢?”
    杜回抚须颔首,道“殿下果然心思缜密,只是这样一来,所用药材数量定是惊人,这样怕是会影响物价啊。”
    齐天拿过段宏达呈上来的药方,看了看后道“都是些再平常不过的草药罢了,明日便命各地官兵上山去采。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百姓是衣食父母,他们的用处不只在于血染沙场,马革裹尸。凡是受灾两省各州府人力有缺,都可调遣当地驻兵予以辅助。”
    “那臣就代为拟旨了。”杜回执笔疾书。    
    “还有,凡是此次有功者,无论平民士勇,日后朝廷必定予以重赏,加官进爵。”齐天喝了茶,提了提神。
    “就快七夕了,按每年的惯例都要宴请群臣及家眷,今年呢?”杜回拿不准齐天的脾气,怕礼部白忙一场。
    “本王——也在犹豫。”齐天自己也有些迟疑,“按说这等灾年,本王自当该率文武百官清心寡欲,以慰百姓。但,百官的士气也急需鼓舞。还是办吧,但一切从俭,杜绝铺张。”
    又嘱咐了几句,段宏达领命退下。
    杜回见齐天一脸的倦容,由衷的道“殿下,可要注意贵体啊。”
    齐天议过这些事后,觉得有些饿了,边命东石传膳,边拉了杜回一起用。
    “王妃娘娘,回来了?”杜回也不见外,吃了口菜后询问道。听他问及云舟,齐天夹菜的手顿了下,闷“嗯”着应了一声。
    “最近,楚国可是不大太平啊。”杜回见此,转了话锋。
    “本王总觉得,那个楚仲,有些操之过急了。”齐天吃什么都味同嚼蜡,索然无味。
    杜回倒是好胃口,一边吃着菜还不忘喝了口酒,忙不迭的点头,对齐天的话表示赞许。“可是,殿下,您有没有想过。楚仲是楚国的镇北藩王,一旦他反了,无论成与不成,楚国的边防警戒势必大减。”
    “自然是想过,只是,眼下天灾人祸的——”齐天摇摇头,摇没了伐楚的心思。
    杜回探究的看了看齐天,只是笑,依旧喝酒。齐天被他看的不自在,索性放下玉箸,“先生有话,尽管直言!”
    “老臣只是觉得,眼下南方两省的灾情并不足以影响到殿下开疆扩土。殿下,是否觉得时机未到?”杜回又顿了顿“抑或是顾及到王妃娘娘?”两个猜想,后面这个才是重点。
    齐天坦言道“两者都不是。历代藩王,都以拥君守土为己任。不到万不得已,本王不想做个逆臣。”
    杜回看着这张像极了先王的面容,就连说的话都不尽相同,有些出神。
    回神后,叹了口气,有些事情总是要通过岁月来验证,希望她不会像先王那般悲剧,白白浪费了一个帝材。
    翌日早上,齐天穿戴整齐,给太妃请安。
    太妃随意问了几句灾情,又问了问云舟的近况。淑嬷嬷端来各种的小吃果盘一应摆好。
    “这是他们今年从北都送来的提子,你小时最喜欢的,这几日总不见你来,快偿偿。”太妃指着桌上的果盘道。
    齐天捻了一颗吃下,果然甘甜如醴,还夹着丝丝的酸,便眯起了眼。太妃与淑嬷嬷见了,相视一笑。
    齐天又吃了几颗后点头大赞“好吃。母妃也吃!”说着递到太妃嘴边,太妃边躲边道“瞧这孩子,母妃吃了这些牙齿不舒服。”
    “甜着呢,只食一颗。”齐天执意将提子剥了皮,送上,太妃争不过她,只得吃下,随后也笑着眯起了眼。
    “怎的不见姐姐?”齐天好奇姐姐怎么没来给母妃请安。
    “昨个约了几个闺友,去相果寺上香了。”淑嬷嬷禀告着,言语间却也全是关爱,这两个孩子都是她看着长大的,早就视如己出了。
    “天儿也出去转转吧,这些日子都忙坏了。”她才小坐一会,太妃便赶了她出来。
    齐天回了自己的寝殿,抱起床上的黄玉枕抚了抚。
    “殿下抱着阿福去做什么?”东石好奇。
    玉枕是齐天自小便用惯了的,是用整块上好的温玉雕刻而成的玉虎,呲着一对虎牙,憨态可掬,栩栩如生。齐天从小就叫它“阿福”,只因为她幼时口齿不清,把“虎”念成“福”,也就得了这么个名字。
    “王妃是属虎的。”齐天轻描淡写的吐了一句。
    “哦”东石大悟后大喜,道“奴才这就去找个精致的盒子把它装起来。”说着一溜烟的跑下去寻。
    转眼便到了七夕,连老天爷也都怜惜起那些痴男怨女来,数日都不曾放晴的天,终于露出了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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