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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慧本就看不起姜黎,更厌恶她跟着唐烟儿,觉得她狐假虎威狗仗人势,本是因为唐烟儿牙尖嘴利靠山又大才忍住不说什么,姜黎却自己撞到枪口上来,当即冷眼讽刺道:“我本微末,但可喜是入室尚指日可待,就不知姜师妹是轮到猴年马月去了?”
姜黎一边听着冷言冷语,一边慢下步子,不知不觉就把如慧拖得落后丈余。唐烟儿得了空,便低声问有琴徵:“有琴姐姐,秦师兄所言,你如何看?”
有琴奇怪的看她一眼:“师妹这是何意?”
“问问。”唐烟儿说:“我看秦师兄说时姐姐若有所思,想是有所想法了?”
“师妹多想了,徵并无可行之道。”
“无须可行啊,只是说说想法嘛。”她展颜一笑,天真可爱:“我最讨厌这青阳山,便是人人都不说真话,每每问起什么都像是别有所图似的,真不知累是不累。又没有谁是大富大贵,哪有那么多有所图?我觉得姐姐是不屑打官腔的,所以问姐姐。”
她马屁拍得响亮,有琴徵无奈的笑了笑:“你只说别人,你自己还不是巧舌如簧?”
“虽是如此,却全是事实啊!”
像是被这人的大言不惭所折服,有琴徵终于露出了一个明确的笑容,便如破冰一般在脸上展露出明亮温和的神色,唐烟儿一时看得有些走神。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唐烟儿扬眉笑道:“我这趟北方来的真是值!”
有琴徵一愣,随即嗔道:“油嘴滑舌!”
“姐姐!你还没说呢!”唐烟儿变本加厉的扑过去,一把拖住有琴徵的手臂,不知道是不是医者父母心会对小孩子特别优待,有琴徵竟然真的没生气,任她吊着,略一思忖:“你是想回去告诉掌门?倒是看不出你对这件事这么上心,门中风传你概不承认是青阳派人,更不喜青阳派,之前还曾与几位教习师傅吵成一片……”她莞尔一笑,打趣道:“你技压群雄舌绽莲花,一个人说的一众师傅下不了台呢,可有此事?”
“呃……是他们技不如人!”唐烟儿理直气壮:“何况,我本也不是青阳派人啊,唐烟儿不打诳语!”
“噗……你真是……”有琴徵摇摇头:“秦师兄所言必然不虚,你可能不知,八年前正邪交战我青阳派受损最重,正道七派联盟也并非铁板一块,非但不团结反而……总之当时虽战胜,但青阳派几乎毁去根基,与青阳世代交好的赤霞山庄也深受打击。而本来排末的苍松派和烈刀山庄却趁机崛起,如今已有隐隐压过青阳之势。兰若寺虽然根基稳固,到底全是和尚,不好公然争世俗名利,三清教也是道家,惯来坐收渔翁,余下秀水坊全是女子,独善其身,青阳……已是孤立无援。若非如此,当初师祖也不会非要将掌门找回来——他还年少时就以惊鸿一剑名动天下,曾有几番宵小来犯都被他一人打得落花流水,战名在外,若有他在,想来别人就算想要动手,也得先掂量掂量。”
唐烟儿有一会儿没说话,末了,却仰起头笑道:“姐姐果然是个好人呢。”
有琴徵莫名:“这又是怎么讲?”
唐烟儿笑道:“姐姐太容易相信人了些。既然青阳已是风雨飘摇,往后就更容易出事,姐姐切莫再这样轻信了。我看的出姐姐不愿插手这些事——不然也不会只在瑶光殿。但是姐姐看的清楚,想的明白,宝玉蒙尘便罢,若有人想拖你下水,你可还能独善其身?”
“令师飞篱是我师父的师姐,也算是我师伯,师父常说飞篱师伯是个非常温柔的女子,年少时多得她照顾,也说有琴姐姐肖似飞篱,如今一见,果然不假。”唐烟儿止步冲着有琴徵一拱手:“青阳前途叵测,我师父一个人独力难支,还望以后若有为难,姐姐能助他一臂之力。”
“暮烟言重了!徵何德何能……”
“姐姐!师父只得烟儿一个徒儿,烟儿也只得景年一个师父。”她张着一双一望见底的眼睛,看不到分毫的阴霾:“烟儿定要保护好师父的!”
☆、16
“你是早有预谋?”回程时姜黎忍不住问道,怎么看都太过机缘巧合,游湖本是她提出来的,遇上秦奏凯,结识有琴徵,到唐烟儿向有琴徵抛出橄榄枝,看似顺理成章却太过巧合了,由不得她不疑惑。
唐烟儿负手走在她身边,闻言一笑:“怎么可能。姜黎太高估我了。”
“我是曾在景年口中听过有琴徵的名字,他说山上不比得山下,人际复杂暗流汹涌,要我不可不小心,但又不能任性胡为,因此一开始就细细为我讲解过山上形势——除了天枢殿乐正老头儿是与师祖闻人秋同辈以外,其余多为景年的叔伯辈。你别看景年年纪轻,他是闻人秋最小的徒弟,也几乎是青阳那一辈亲传入室里年纪最小的弟子了,比他大上一二十岁的师兄比比皆是。其中瑶光殿掌殿更是他的师姐,与他同辈,他是闻人秋一手带大的,飞篱比他大四五岁,年少时少不得帮师父照顾他,对他极好,因此他特意提过飞篱的大弟子。”
“今日也确是巧了,瑶光殿远在莲花峰,我本无意特地拜会,谁知竟然遇到了,不认识一下岂不浪费机会?何况,听景年所说我便对飞篱极有好感,如今一见有琴徵也确如所言……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当初师祖将我叫到床前传位景年的时候我就这么觉得了,青阳派要出事。如果不是肯定了这样的结果,师祖绝不会将景年叫回来的——不是因为景年是叛徒,而是,他那么疼景年,明知景年不喜欢做掌门,他但凡有办法都绝不会勉强景年,除非他确实没办法了,那么青阳也到强弩之末。”
“我不知道我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是我想要保护景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答应过我爹爹,答应过师祖,我一定会保护他!”话说到这儿,唐烟儿侧脸看向姜黎,那张稚嫩的脸上写满了年少笃定飞扬的意气和坚定:“我也想要保护你。”
她转回目光看着前方,突然间少女青涩的眉间压上愁绪,仿佛眨眼间就长大,成熟得让姜黎措手不及:“也许你现在还不能理解,但是其实人的一生里面能遇上好人的机会太难了。所以,如果遇上,我便会尽我所能去保全他们。”
这话在姜黎心里狠狠的砸了一下,她一时间有些困惑慌乱,惴惴不安的抬手拍了一下唐烟儿的后脑勺:“想些什么呢,便是有什么也轮不到你啊,你以为你多大个人呢?德行!”
“哎哟!”唐烟儿回头呲牙裂嘴瞪她一眼:“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你看看人有琴姐姐多温柔,你怎么就不能学着点儿呢?”
“呿!是谁顶着大太阳巴巴的拖我出来的?嫌我凶就别来找我啊,现在可有人陪你了,温柔的有琴姐姐呢!”姜黎翻个白眼酸道。
唐烟儿鼓鼓脸颊气哼哼道:“不与你一般见识!哼,可惜了那么好的湖,若与有情人一道,该是多浪漫的事儿啊,白白尽付与粗人,牛嚼牡丹了!”
“是啊,有情人!找你的有琴姐姐去吧,小的不打扰了。”
本是玩笑话,不知道谁先当了真,走到拙剑台,竟然真的三言两语不欢而散。唐烟儿一路横冲直撞飞进流云居,一头扑在床上咬牙切齿!好你个姜黎,好心当成驴肝肺,不找你就不找你,谁稀罕!
景年远远就见一路鸡飞狗跳,心知定是小祖宗不痛快,赶紧追去流云居,竟然一进门就见一片广幅裙角飞扬来去,一时惊得眼珠子都差点落下来。
“……烟……烟儿?”他简直不敢认了!这青丝高绾,彩裙薄衫,丰姿冶丽,芙蓉出水一般的清丽少女,和那飞扬跋扈,蛮不讲理的小混蛋哪有丝毫相似之处?但看那眉眼神气,又分明是他徒儿没错,更兼之那份跋扈不减反增,见他进来竟然柳眉倒竖,鼻孔朝天哼了一声,又埋头倒回床上。如此不尊师重道,定是他徒儿无疑。
“嗯,烟儿今日是吃错了药么?”他上前摸摸徒儿额头,被“啪!”的一声拍下来:“你才吃错药呢!有你这么咒人的么死老头!”
“好吧,那定是我吃错药了,不然何以眼花至此,竟然看见我那混账徒儿穿了一身漂亮裙子。定然是眼花了……”
“景年!”
“唐烟儿!谁准你直呼为师姓名的?”
“名字不是拿来叫的难道还是拿来吃的?”
唐烟儿说完,又软趴趴的倒回床上去。
景年坐过去把人捞起来:“烟儿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嗯?”
“……没什么。”唐烟儿看他一眼,闷闷的把脸埋进师父怀里。
景年怅然道:“唉,女儿大了啊,有话都不跟师父说了。唉……本就是看你年纪快到了,说带回山上养着,收收性子好给你找个人家的,如今看来,莫不是早被哪个野小子给勾走了?”
“你才被野小子勾走了呢!”唐烟儿瞬间炸了毛,一跃而起:“本姑娘还未满十五,尚未及笄,怎么就年纪快到了?况且我江湖儿女便是双十年华未曾定亲的也大有人在,你着什么急?你是不是不想养我了?我就知道你是不想养我了,你就是嫌我了!你就是嫌我了!爹爹……”她嚎一声滚回床上去,翻来覆去的哭。
“烟儿好命苦啊……”
景年一脸惨不忍睹,锁紧了眉头,用指腹按了又按:“我的小祖宗欸……你到底是要怎么样?你再怎么嚎你爹爹也爬不起来啊,何况他爬起来也打不过我……”
“胡扯!不要脸!明明是你打不过爹爹!”唐烟儿鄙视的白他一眼。
“咳……分明是你爹爹胡扯,你莫要被他骗了!”
“反正我不要你操心,小爷我大好年华还要仗剑江湖逍遥九州呢,你别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况且你说了又不算,要嫁你自己嫁去……”她横眉冷道,又说:“不成,你也不许嫁,你嫁了爹爹怎么办!”
这回轮到景年炸毛了:“嘿,怎么又扯到他了?爷嫁不嫁干他屁事!我呸……谁他妈的要嫁,爷是男的我只娶不嫁!爱谁嫁谁嫁,叫你爹自己嫁去!”
“堂堂青阳掌门出口成脏,成何体统!”唐烟儿乜他。
“我……”景年语塞,然后抓狂:“还不都是你爹带的!”
一通胡搅蛮缠,景年自己都不想再提这些事儿,唐烟儿顺利揭过,转而提起了黛湖的巧遇。
“倒也真够巧的。”景年冷笑。
唐烟儿挑眉:“你觉得?”
“我没怎么觉得,我就觉得你怎么那么爱多管闲事呢?”
唐烟儿啐他:“也不看看是为谁操心为谁忙!你当我谁的闲事儿都爱管呢?”
“我是早知扬州的事,只是哪里走的开。”他说话间又下意识的按了按额角,到底是自己的师父自己疼,唐烟儿看不得他一脸疲乏,爬起来给他按摩太阳穴。
景年颇感动:“还是自己的徒儿好啊。”
“走不开便算了么?这事只怕不小的。”唐烟儿道。
景年闭着眼随口问:“那烟儿以为呢?”
“我今日听有琴姐姐说辞,私心觉得这急进手段为苍松和烈刀最有可能,不入流的手段。”她评价道:“虽然不入流,却是挺有效的,青阳本来日渐式微,若是臭了名声就更要一落千丈。目前就属这两个门派日渐压上,青阳式弱就他们获利最大。也确是像他们的风格。”
“的确,只是,光是推测什么也做不了。扬州一带也只能尽力整顿,一方面要切实的约束弟子,不可做出败坏门风事来,落人口实。另一方面澄清那些事,并且追查造谣者,施以惩戒。难就难在,找到人容易,却拿不出证据证明这些人是受苍松或烈刀指派。没有证据,就什么也做不了。”景年叹气道。
唐烟儿想了想:“不如……我去?”
景年瞪她:“就想往外跑。”
“我都在山上憋了这么久了!坐月子都该坐过了吧!”她哭号道。
景年哭笑不得:“你这什么破比喻!我不是说了么,我现下走不开,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远去扬州?”
唐烟儿不满道:“说的好像我多脆弱,多无能似的。以往又不是没有孤身行走过。”
“不行,扬州太远,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去。你本事不小,我知道,若要你吃亏,怕谁也不容易,但是你惹祸的本事更大,若是没有谁管得住你我说什么也不能放心。”
“那……姜黎?她管的住我,我听她的!”
“姜黎……?”景年在唐烟儿身上扫了一圈:“让你穿裙子的就是她?”
唐烟儿让他一看,不知为何竟然红了脸,支吾道:“那……那又怎么样……”
“还是不行,就算姜黎管得住你,她的功夫却不行。不求能保护你,但至少得能自保吧?若是拖累了你岂不是本末倒置?”
唐烟儿急了:“这也不行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