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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姜黎安排弟子们把行李装上了船;他们一行数十人被分作两拨,上了两艘半新不旧的客船,姜黎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去看看烟儿,那边就来人传话;道城主请姜掌门;有琴掌殿与竹青上船饮茶。
姜黎想了想,交代任巧和几个管事的弟子约束门人;安心休息,然后就与有琴徵竹青一道上了画舫。
一上得画舫,就听一曲繁弦急管;门口屏风后;一人正中斜倚美人膝头,怀抱朱漆螺钿曲颈卧箜篌,乌发披散,眼波肆意,边弹边歌,手边樱桃美酒一应俱全,一副寻欢作乐纸醉金迷的架势。厅中还有几个赤足少女,穿着薄纱翩翩起舞,往来穿梭,姜黎乍一进去满眼的粉颈香肩,吓了她一跳。
唱歌的那人推开箜篌,提起一壶葡萄酒仰脖便就,殷红的酒汁染得她嘴唇鲜红莹润,她满不在乎的拿袖子一抹,扬手将酒壶抛来:“竹青,来得好,陪我喝酒!”
竹青抬手接了,笑嘻嘻道:“我倒是想,这不有人不让么。”她下巴一抬,指指身边有琴徵:“管得可宽。”
有琴徵看看姜黎,又看看唐烟儿,笑着上前道:“烟儿,好久不见,可还好吗?”
“有劳有琴姐姐挂心了,我是命硬之人,横竖死不了,不知姐姐近年来过得怎样?”唐烟儿起身挥退了厅中舞女,她身上层层华衣早已经乱得不成样子,连腰带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她也不在意,随便拢拢一指座椅:“咱们坐下说吧。”
身后名唤‘解忧’的女子给她拿来了腰带,跪在她身后小心翼翼的为她系上。
她旁若无人般走上主位:“我听说青阳派已经退出正道联盟许久,这次怎么又想起南下,莫不是去参加那劳什子的武林大会的?”
唐烟儿把人家掌门晾在一边儿,满堂叙旧就是不理睬她一个,有琴徵看看不吭声的姜黎,也无法,只好接话道:“是那个所谓的‘武林盟’发了帖子,请我们掌门去参加八方聚会的。”她把姜黎拉过来,姜黎不错眼的看着唐烟儿,那模样端的是风流洒脱,华彩照人,可是,却那么陌生。
倚坐高位中的唐烟儿发如浓墨,肤似凝霜,噙着嘴角凉薄的一抹笑意,意兴阑珊的看来,眸子里是一片淡漠的薄雾,半晌,轻道:“青阳掌门,一别三年,过的可好?掌门之位,坐得安稳否?”
那感觉好似一根针刺进心里,姜黎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却又顺畅的举手作礼:“承蒙尊驾挂心,姜黎虽驽钝,然一日不敢忘前掌门嘱托,日日尽心竭力,不敢懈怠,至今,不负相托。”
唐烟儿的嘴唇渐渐抿紧,把宝石一样鲜红的颜色褪去,一点一滴的变得苍白。
姜黎看着她好似会发光一样的双眼,那光芒脆弱而坚强,仿佛一双琉璃珠,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喉头滑动,终于吐出一句:“好。”
她盯着面前的九枝缠藤夜光杯看了很久,突然很快的蹙了蹙眉,起身道:“竟然顺路,便同行吧,好好休息。”简单交代几句,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有琴徵和竹青交换了个眼神,充满疑问的眼神得到竹青无奈的摊手,表示那丫头现在就是这种阴阳怪气的德行。
姜黎看她离开便追出去,一出门就不见了唐烟儿人影,门边孟章卫拿眼角觑她,显见是不会给她指路的,姜黎暗暗懊悔干嘛要与烟儿争那一时之气。
本来前一日晚上不是说的好好地吗?她宁愿烟儿与她赌气闹脾气,也不要这样不咸不淡的明讥暗讽。可是只是转天便又恢复了原状,她也一时气恼,便跟着刺了她一下,可是她明知道景年是烟儿的伤处,她怎么就偏偏不能忍那一下?
姜黎按着额角走到船边,船已经驶上河道,速度颇快,劲风猎猎将她绾好的发髻都吹乱了。
她扶着栏杆望向河面,可是,烟儿又怎能如此气她?
三年来,她没有一日放松过,日日紧绷着自己,生怕哪里做的不好。她本不是那般天之骄子,为了要做一个好掌门,为了对得起景年的嘱托,不让青阳派为人驱使,她花了多少时间与心力?她多么努力才做好这一个掌门?
烟儿她,怎么能这么说?
好似……她是个觊觎高位,贪得无厌的小人!好似……她是个追名逐利,忘恩负义的小人!
三年分别攒下的酸楚,突然涌上心头,她直觉满心疲累苦不堪言,撑着额头靠在栏杆上,久久不能自己。
她只是想说,她从来没有一日贪图过这掌门之位,她从来没有一日忘记过自己的责任。
如果不是为了烟儿,为了青阳派,她早就追到聿赍城去了。何苦如此两地相隔,她是不能离开,而那个可以纵横九州的人,却过青阳而不入,三年来无数次到河南到洛阳,短短几百里从没有踏入过青阳一步。
那个人……那个人……!
不是说,一定会回来吗?
不是说,会回来娶她吗?
春风和煦,两岸垂柳,可是姜黎眼里一切都模糊不堪,她忽然觉得很懊悔,不过是个孩子一时兴起的许诺,她为什么真的,那么深那么深的相信了?
烟儿明明不是那么想的,可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她从来不怕烟儿生气,因为烟儿,从来不会真正生她的气。哪怕气得打她咬她呢?不比这一言诛心。
昨日在窗外听到自己说话,而失态被发现的人,分明就是她。唐烟儿的武功姜黎是知道的,再不济也比她强,以她一身‘舞轻烟’之炉火纯青,无论如何不可能发出声音被人发现。若不是因为听到自己的话,若不是因为在乎,何以失态至此?
可是分明在乎,为什么又要说那样的话?
‘我唐暮烟此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认识了你!’
因为她知道烟儿还在乎,所以才敢那样笃定的说‘你明明就不是这么想的。’
可是,现在她开始怀疑,这到底是她的一厢情愿,浮云遮眼,还是……
已经,快要分不清了。
到底是她太过仰赖烟儿以往的纵容,自作多情?还是烟儿真的,还是会为她心疼,还是那样在乎她,还是舍不得她呢?
景年的那一死,就如同唐烟儿一式剑斩星辰一般,斩裂了她与烟儿最牢固的牵绊。
她恍然想起三年前大战前夕,有琴徵就曾说过,倘若景年身死,烟儿会做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那么难道,没有大举来攻青阳派已经是顾念旧情了吗?难道你是怨我恨我,怪我害死你师父吗?
纵然自责难减,总觉得假如自己能够再有用一些,景年或许可以不用死。但是谁又不知道,是景年一意赴死的呢?
那些没有挽回的事,难道……再也不能挽回?
眼前,波涛水急,浪花碎岸。汴河匆匆东流水,一去不知何年回。
任巧被接到大船上去伺候自家掌门的时候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自家掌门这样颓然失落的样子,靠坐床边,发髻被风吹乱了,落了许多下来,原本仙风道骨的白衫竟衬得她人比纸薄。
“掌门。”她小心翼翼的叫道,就见姜黎皱了皱眉,然后转过来勉强提起温和笑意:“是巧儿啊。劳烦你了,我没事,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掌门……”任巧担心的问:“您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姜黎摇摇头:“没事,不要乱说。只是……我心情不大好,别担心,一会儿就好了。”
“可是掌门……您看上去……”任巧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但是如果掌门不开心,怎么可能过一会儿就好了呢?就算好了也只是强装笑颜,那正是现任青阳掌门最擅长的事。她不希望看到掌门这样憔悴的样子,于是开口劝说:“掌门,到底发生了什么?您告诉巧儿,巧儿不乱说,也许跟巧儿说说就好受了呢?再说了,谁敢让您不高兴,咱们青阳派可不是吃素的!是不是那个聿赍城主?她……”
任巧突然住嘴了,她好像想到了什么。
那位聿赍城主,不就是青阳派前任掌门的爱徒吗?现任掌门名义上的师姐,也是青阳派遭逢大难的借口……抑或是缘由?
她看着姜黎突然黯淡下去的眼神,后悔得想把自己舌头扯出来剪掉,真是一张烂嘴,说什么中什么。
她小心的摇摇姜黎的袖子:“掌门,要不,咱们不坐他们的船了吧。我跟师兄弟们说说,咱们自己找船去,我还不信这么大条河边找不到船!咱们不受他们鸟气!”
姜黎被她逗笑了,摸摸她脑袋:“别乱猜了,和这些没关系。”
她望着窗外太阳渐落,说:“不是谁的错,也没有人给我气受,大概……只是我自己不够好吧。”
“可是……可是巧儿觉得,掌门就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了。”
姜黎笑了,想了想说:“不,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好的人。我就曾经遇见过一个。”
“她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优雅,美丽,强大,骄傲。就像天上的神仙一样,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还以为那是误入凡间的仙童。她有一颗赤诚之心,能够被她喜欢,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事。小小年纪,却想要保护很多人,心思细腻,温柔体贴,有时很顽皮,想一出是一出的,有时又很沉稳,比谁都可靠。有时会没头没脑,会爱撒娇。有时又脾气坏得很,一张嘴能气死人……”她说着说着,就住口不言。
任巧抬头,看到她眼里晶亮晶亮的,心虚得想挖个洞钻下去。
她真的不是故意挑起这个话题的!
但是……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嘴贱的问:“那个人……就是聿赍城主吗?”
那滴泪终于‘啪嗒’落了下来。
☆、7
解忧有时候实在是看不懂这位年轻的城主;她平日里的浮华浪荡好像那层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衣裳,她需要它来蔽体,遮盖自己;却又可以在任何时候骄傲到不屑一顾的将它脱下。
解忧荒谬的觉得,这个女子即使赤身裸体大概也能一脸坦然从容的站在任何地方。
就好像她的心是一面坚不可摧的盾墙;是一块万年凝魄的寒冰。
而此时;那位城主脱下了她的华裳,只着一袭白衫和月光;坐在黑暗的室内,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箜篌。
这种惯为西域艺人所使的乐器在她手上往往能绽放出高贵华丽的音色,端庄典雅比之琴音半点也不逊色。有诗谓之‘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假如能亲眼看见她弹奏;便可知道此诗并无言过其实。
但此刻,她默默的坐在深陷于黑暗的室内,照进来的月光也离她很远,华丽的宝座黯淡了光芒,她曲着一条腿抱着箜篌,清清冷冷,划动出寂寞的单音。
解忧以为,这是该她上场的时刻了。
“啊!是谁?”好像偶然路过被吓到一般,她惊叫着跌倒,但那位风流城主并未理会她,依然注视着遥远的河面,拨弄着琴弦。
“城主?啊……城主恕罪,解忧不知城主在此,斗胆冒犯……”
“闭嘴。”淡淡的两个字即刻让解忧后面的话全部消音,她敏锐的察觉到,这位年轻的城主此刻没有半点多余的耐心,随着安静的流水声,她慢慢的勾动乐弦,解忧听了片刻,原先不成曲调的悲音渐渐串联,她对着那人伏身致礼,然后起身,踩着乐点,翩然起舞。
“曾道那……流水悠悠东去久,面如芙蓉眉如柳。云鬓花颜暖红帐,寻欢共宴春夜游。若道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一曲清歌,和乐舞罢,那位城主总算稍微收敛了令人胆寒的气息,停住了手,默然无言。
解忧再次伏身低首:“解忧冒犯了,听闻城主所奏似曾相识,此曲原是某朝轶闻,后为人做歌流传坊巷,原以为城主这般贵人定然不知。”
“长恨歌……原是这首,昔年我年少时念书曾读到过,不曾想被改编成了曲乐。”似乎是无意中弹出这首曲子的贵主淡淡道,难得夸奖:“你唱得倒是不错。”
“不及城主一曲感人肺腑……”解忧微微抬起头来:“不知城主是为何闷闷不乐?不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