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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录(gl)-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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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拍她的肩膀。二拜回房换了曲裾深衣,略施薄粉。这更类似她平日着装,风采卓然,倜傥风流,饶是明知是女子,分明着女装,英姿也不逊儿郎。
  三加钗冠,由景年亲手为她加:“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师长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祝词中原本是‘兄弟具在’但唐烟儿又哪里有兄弟?景年不愿提及徒弟伤心事,擅自改了祝词。
  第三次回房更衣便是大袖长裙的礼服,隆重华丽。红裙铺张,金钗压头,脂粉俱全,扫眉点朱,尽态极妍,风姿万千,姜黎分明记得那是一双猫儿一样的眼,此刻却成了妩媚的凤眼,分明记得是片刻安静不得的人,此刻却尽是端方从容。
  除了一样的脸,简直要不认得了。
  唐烟儿款款俯身下拜,聆听尊长训诫,景年站在她面前,看着自己养了八年,闺女一样养大的徒弟,尽管还没许人家,却忽然有了一种嫁女儿的心态。若不是实在太丢脸,估计眼眶都能红了,看了烟儿很久,才沉声说道:“八年养育,今尔成年,景年不负令尊所托。吾友故去之时险中托孤,重责如山,诚不敢忘一日。至今忆起,不胜唏嘘,或有坎坷,或有艰难,待如己出,竭心尽力。然仍有不到之处,幸得吾友英灵所护,令尔立长成人。尔父英姿过人,德才兼备,实乃风中之劲节,浊世之君子,尔当承父遗志……”一番陈词,方才说道:“尔之先父有遗字予之暮烟,既已成年,今当启用。”
  “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一夜之间,唐烟儿就变成了唐暮烟,姜黎这才知道暮烟并不是唐烟儿的大名,而是她父亲为她预先准备好的字。大户人家总有这许多讲究,想来唐烟儿原本家世也是不差的,只可惜父母早亡,或者又亲族稀落没有别的亲人,不然怎么也不至于跟着师父流落天涯。
  江湖中少有这样繁杂的程序,唐烟儿这一场及笄礼办的隆重浩大,直到好久以后都还有人对此津津乐道,念念不忘。又听闻,这一场仪式连酒席在内没花青阳派一枚铜子,不怀好意的猜是掌门私下里有个小金库,偷偷的攒着钱。有点脑子的推测应该是唐烟儿长辈遗产,连带孩子一起托付给了景年。
  姜黎对这些道听途说没多大兴趣,流言蜚语的主角就坐在她面前,一身襦裙拖着层叠飘逸的披帛,好一位世族大家的千金小姐。
  唐烟儿看姜黎目瞪口呆的坐了有小半个时辰了,终于卸完妆,伸手在她面前晃晃:“就那么吃惊么?”
  点头,狠狠地点头,拼命的点头。
  “姜黎!”唐烟儿恼了:“我穿个女装就那么奇怪吗?难道我就那么像男人?!”
  小爷小爷不离口,还老子娘的爆脏话的明明就是你啊……真是豪放粗鲁起来无人能及,娇羞妩媚起来也无人可挡——此真妖孽也!
  “才不是……一点也不像男人。”只有这一点,姜黎无比确定:“就算是穿男装的时候,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推测出你是女人——哪里有那么好看的男人!”
  唐烟儿脸上瞬间就雨过天晴:“当真好看?可是我扮男装的时候也没有经常被识破啊,你之前不也没识破!”
  这个……难道要说哪有那么豪放潇洒不拘小节的女人?
  一定会炸毛的……
  “本朝风气原本开放,女子胡服男装也不奇怪,就算有人识破了也不会特地说出来啊。”姜黎此番解释合情合理,自从跟唐烟儿混在一起之后她不仅武艺大涨,连嘴皮子功夫都越来越厉害,诚可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自唐烟儿正式成年以后,景年就公开的将一些事情交给她操办,尽管全是些得罪人的事情。譬如说什么盘查仓库地窖啦,带人大规模查账啦,搜查开阳殿掌殿住所找出与外勾结,私吞公款的证据啦之类的。令人刮目相看的是,唐烟儿居然都还办的很不错,手段是强硬了一些,但是她后台够硬,本事又好,完全有这资本。
  而眼看入冬,离年终考评没剩下几个月,唐烟儿腾出了大把的时间来陪姜黎练剑。姜黎已经把基本的三套剑法《若水剑法》《天一剑法》《三才剑法》练得纯熟,废弃了唐烟儿教的轻功和内功以后《青阳诀》也慢慢恢复进展,又学了新的内功,也是青阳基础内功之一的《明堂诀》。
  唐烟儿觉得她的基础练习已经足够,剩下的就是对敌的反应和战斗意识了。
  从立冬那天开始唐烟儿就天天都来找姜黎,刨去早晚留给姜黎自己练习以外,白天整整六个时辰,至少有五个时辰都是在两人对打。
  有时就是规规矩矩的比剑,礼数周全,比赛一样。有时就是全然打架一般,偷袭耍赖什么都来,更有甚者会追的姜黎四处躲藏。休息的时候再把优劣仔细分说,这时候往往是唐烟儿气定神闲,姜黎狼狈不堪。
  “你总会遇到很多不同的情况,不是所有人都会站在你面前抱拳拱手说少侠有请的。”唐烟儿从半空中落下来,姜黎看她架势似乎是到了休息时间,但仍不敢放松,谁知道她会不会什么时候就突然出手?
  “喝水。”唐烟儿递过来一个水囊,她们已经从回枫阁后的枫树林一路追逃到了缙阳峰的半山腰,与夕照峰相接的地方。这一片稍微平坦,古木参天,幽静僻远。“你必须适应偷袭,同时对付很多个人,适应多种武器和攻击方式,简单来说就是要变成跟谁都能打,对方就算拿锄头当武器都不会影响你发挥。”
  “有人会拿锄头当武器吗?”姜黎插嘴道。
  唐烟儿脸色黯了黯:“有。以前跟景年拜访一位隐居多年的老前辈,死老头在田里锄地,说着说着话一把锄头就飞过来了,我跟景年两个人吓得蹿出去老远……”
  “噗哈哈哈哈……”姜黎笑得栽倒地上去:“一想到你像只兔子一样蹿出去老远就觉得……就觉得好好笑……!!”
  唐烟儿面色不虞:“景年也有份啊你干嘛不笑他?”
  “笑他又不好玩……”
  “……”唐烟儿冲她翻了个白眼:“至于追逃,是要教你怎么逃跑。功夫厉害的人多得是,哪怕对方功夫不如你也不代表你就会赢。打不过就要及时跑,跑路可是门大学问!”
  “看得出来你在这方面经验丰富。”
  “……”




☆、26

  有琴徵一早就出门去看望药铺里的药苗,立了冬以后若不小心照料极容易发生冻死干死的事情,正准备回房用早膳,就见一个石青色的身影仰面躺在在自己院前的栏杆上。双臂交叠枕在头下,箭袖胡服外套了黛色罩衫,长发似男子般绾了个发髻于头顶,再如马尾倾散而下。
  端的是一副风流公子的俏模样。
  分明是一点也不像的,却莫名的令自己止步。似乎曾几何时也有个人这般坐在自己院前的栏杆上,只要看到自己就会傻傻的裂开笑脸。
  不可再想,往事不可追也。
  害怕陷入回忆的泥沼,害怕陷入痛失所有的噩梦,不能再想。
  
  “姐姐?”明亮的嗓音冲破了桎梏,有琴徵这才恍然发觉那张笑脸已经凑到眼前:“啊……烟儿,你怎么来了?”
  “姐姐在想什么啊?很不开心的样子……”唐烟儿认真的对她眨眨眼睛,关切的眼神让有琴徵一时有些无措:“没有。烟儿用过早膳了吗?没有的话来跟我一起吃吧?”
  “好哇好哇!”唐烟儿依旧那么活泼,好像几日前及笄礼上那个人不是她一般。有琴徵不由得摸摸她的脑袋:“还说及笄之后就是大人了呢,烟儿如此这般,依旧像个小孩子啊。”
  唐烟儿窘迫的鼓起腮帮子辩解道:“那是因为……因为是姐姐啊……”
  有琴徵的早点甚为清淡,唐烟儿也就是凑热闹而已,吃了几块糕点便坐不住一般动来动去,有琴徵终于受不了她的骚扰,停箸问道:“烟儿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唔……姐姐可还记得秦师兄所言,江南扬州一带有人伪装成青阳弟子败坏青阳声名一事?”
  有琴徵看着她笑:“烟儿不是不喜欢青阳派?为何如此上心?”
  唐烟儿不情不愿的撅了嘴:“我才不想上心呢,谁管青阳派怎么样啊……要不是为了景年……”她嘟嘟嚷嚷抱怨了一会儿,接着正色说道:“近来陆续又有新的消息,如今不止江南道,淮南道,山南道附近也出了这样的事情。名门正派多聚于河南道,若是谣言越传越近,届时就不好收拾了。景年的意思是,最迟来年春就要彻底解决掉这件事,即使跟人翻脸也在所不惜,与其坐等贼喊抓贼,不如我们拼着劣势,趁根基还在,先揭了他们老底。”
  凭她这一席话,有琴徵大概应该知道的信息一是掌门一直以来都没闲着,门派中应该已经建立起了值得信任的自己的派系。二是唐烟儿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纨绔,甚至不如她表现出来的那么讨厌青阳派。三是,不知为何,自己已经被他们划分成了自己人。
  向来他们有如此自信,应该是把师父飞篱也争取过去了。也对,师父一直以来都清心寡欲不争名利,但景年毕竟是她嫡亲的师弟,自小到大比亲弟弟也不差。
  她这边思量着,那边却问唐烟儿:“但问题是我们毕竟势单力薄,便是撕破了脸皮也没有什么好处。”
  “也没有什么坏处啊,对那些家伙们来说不是好事,对我们就是好事了。”唐烟儿一笑,似乎对于这种颇为无赖的处事方法习以为常:“这件事与苍松烈刀两派是脱不了干系了,主要还是苍松,烈刀门谨慎些,不过拿苍松探路。我和景年商议扶植些小门派上位,若是正道七大门派内斗自然给人可趁之机,这个机会与其放给不知底细的,不如留给能掌控的。”
  “既然掌门已经有打算,那还担心什么?”
  唐烟儿无奈一笑:“江南道的事情拖了足足一年多都没解决,可见事情没那么简单,来年春景年便要派我去江南道解决此事。但是姐姐,我毕竟年少,景年不放心,况且去了之后也无人可用,束手束脚不免麻烦,那边情况复杂,我对青阳派的了解也不算很深。师父希望你能陪我去。”
  她说完,满眼真诚的看着有琴徵。有琴徵心中哂笑,既然景年都把注意打到她的头上,少不得是自己师父应允了的,说不定还是主动推荐,她哪里推脱得?唐烟儿有这诚意来亲自请她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既是掌门之命,徵自当遵从。只是不知师父是否同意。”
  “正是飞篱师伯向景年举荐你的!”
  果然。
  
  前几天唐烟儿一直在苦恼去哪里给姜黎找个陪练,因为唐烟儿与姜黎实力差距太大,对练时不能全力施为,很难锻炼到姜黎对敌时的战斗意识。这天姜黎去到枫树林的时候发现,唐烟儿身边站了一个高瘦少年,她讶异的问:“烟儿,这是……”
  “有琴羽,有琴姐姐的弟弟。”唐烟儿指了一下那个浓眉大眼,眉清目秀的少年:“瑶光殿飞篱师伯的入室弟子,我借来做你的陪练。”
  这可真是下血本了,为自己将要用一个掌殿入室弟子做陪练而感到惶恐的姜黎完全忽略了她已经和掌门亲传对练许久的事实。况且她还经常捏那掌门亲传的脸,呵她痒痒,和她拌嘴,噎得她说不出话。
  那个少年看上去与唐烟儿差不多大,俩人竟然梳了一样的发式,都是少年侠士们偏爱的马尾,都穿着箭袖短装,看上去跟两兄弟一样。
  少年对着姜黎一抱拳:“在下有琴羽,幸会。”分明长了一副笑模样,却惜字如金。
  姜黎只好也跟着抱拳:“姜黎……见过师兄,请师兄多多指教。”
  有琴羽的功夫也很不错,走的是典型的名门正派的路子,一手剑法使得光明磊落,大气磅礴,拳脚之间扎实稳重,相比唐烟儿华丽好看的架子更偏向于实用。
  姜黎明白这就是针对不久之后的论剑会而进行的特训了,大多数名门少侠的路子都差不多,也就是这一种,连剑尖剑刃都带着一身正气似的,与唐烟儿的亦正亦邪大相径庭。姜黎长久以来都适应了唐烟儿的路数,猛一变换对手有些适应不过来,连着几天都发挥失常,这更加凸显了这位陪练的重要性,要不是唐烟儿考虑周到,论剑会上她少不得吃亏。
  
  景年的动作渐渐进行,有琴徵不方便从瑶光殿调出,于是特别出借了自己弟弟给唐烟儿使唤。唐烟儿初闻有琴徵还有弟弟的时候,那表情可是精彩,一屋子人都闻到一股酸味儿。她可怜兮兮的仰起头问:“姐姐……你还有弟弟?”
  “是啊。”有琴徵憋着笑道:“听名字不就知道了吗?宫商角徵羽,我们原本是手足五人。”
  唐烟儿顿时意兴阑珊,晦暗无比的蹲墙角去了,委屈的碎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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