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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记起那日楚照来清风殿阻拦她,两人言语间甚是亲密无间,还有她在清风殿说的那些话——委实让楚浔不由眸瞳缩紧。
如果不是误会,她们两人的事……楚照可没有跟她解释。
两人站在冷风瑟瑟的街头,无声僵持。
“殿下,奴才可否将我家侯爷接回去尽快医治?”楚云尴尬地躬身行礼。
僵局顿时被打破。楚浔偏头看她,又回头对林湘道,“轻语是不放心子锦在我公主府么?”
林湘的脸色有些苍白,却十分坚毅,点点头道:“民女以为,子锦在侯府更能得到照护。”
莫弃见不得林湘对楚浔的反驳,立即出声道:“公主府里有皇宫里的太医,又有陛下赐予的珍贵药材,侯府哪里比得上公主府?林姑娘这话倒是有失偏颇,侯爷已经睡下,还是在我们公主府好好养伤才是。”
林湘当即冷笑道:“这么说,殿下是不肯把子锦交出来了?”
也许之前楚浔并没有这个意思,现在林湘这般逼问,又言语间不甚友好,她又改变主意,打算留下楚照了。
她点点下巴,淡然道:“子锦睡下了,还是不必如此颠簸。且待明日伤口好些了再回去。”
“殿下此言差矣!”林湘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抿了抿嘴唇,和楚云相视一眼,说,“据楚云所说,子锦不过是手臂受伤,失血过多而昏倒,并无大碍。若是不回侯府,明日流言蜚语,说什么侯爷夜不归宿长公主府,这对殿下可是名誉有损,瓜田李下的,实在难以解释清楚,还是由民女和楚云将子锦带回去罢。”
“难道长公主殿下不怕世人的看法么?”林湘提高声音,恼怒地质问。
“林姑娘!你与子锦是何干系,为何要咄咄逼人?”楚浔亦是心中不悦,冷笑道。
林湘闻言,忽然整个人柔和了下来,不再剑拔弩张,反而轻笑道:“那殿下呢?大陈长公主殿下,和秦武侯爷又有何干系?莫不是要论一论家族宗谱么?据民女所知,子锦是文帝所出第四子,甘陵王楚逸那一支,而殿下却是成帝远的这一支,隔了数百年的时间,纵使真有什么血缘关系,也早洗了个干净!名为姐弟,实际呢?天下人可不这么认为,殿下和子锦是姐弟亲戚,殿下若是谈什么名分,倒是真真教人笑掉大牙!”
“本宫若是决计要留下子锦呢?”楚浔知道她说得不错,百姓们若是得知楚照在公主府一夜,指不定如何看待她楚浔。然而要是这般就把楚照拱手相让,楚浔万万是不肯的。
楚云暗自被两人的针锋相对惊得不敢言语。她却是不知道原本生性沉默的林湘为了请回楚照,不惜和楚浔争论,竟然张口就是妙语连珠,其彪悍程度只怕是连最为灵牙利齿的楚风亲交锋,也只可望洋兴叹。
“恕民女直言,殿下真要是不肯让子锦随民女回去,只怕殿下会后悔。”林湘叹息道,“子锦的病就快犯了,轻语请求殿下放子锦走罢。”
病?楚浔迟疑了一会儿,随后转念一想,指不定是林湘情急之下诳她,便道:“方才莫弃说了,本宫府中有御医在,子锦的身子本宫自会看着,不劳林姑娘费心。”
“你!好,好,好!”林湘脸色数变,原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脸顿时气得铁青,怒极反笑道,“你可真够心狠,非要置她于死地……殿下不是问民女与子锦是何关系么?回长公主殿下,民女便是——”
楚云心中料到她要说的事,当即大惊失色,想要阻止,却已是来不及。
“好。”楚浔突然出言道。
众人俱都一愣。
她半低垂着眼,重复了一遍:“好。你们把子锦带回去罢。”
林湘就要脱口而出的话戛然而止,哽咽在喉。
楚云偷偷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楚浔抬眸,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直到坐上轿子,垂下轿帘,林湘才回过神来,沉默不语。
“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把楚浔的神思打断。
是皇帝醒了。
成恩推门进来,瞧了一眼楚浔,然后匆匆进了内阁,伺候皇帝。
“陛下,长公主殿下在外候着呢。”成恩的声音低低的,生怕惊扰到刚刚醒来的帝王。
里头悉悉嗦嗦的一阵声响。皇帝又咳嗽了两三声,才被成恩扶了出来,倚靠在坐榻上,咳嗽着,颤抖着手端起香茗来饮。
楚浔耳边听着皇帝因颤抖不止的手,弄得茶盏与茶盖叮当碰撞的声音,还有那一声声掏心掏肺的咳嗽,默默地躬身行礼道:“父皇万安。”
“咳咳!哼。”皇帝不舒服地咳了一嗓子,放下茶盏,疲惫地阖着眼道,“浔儿呐,朕,方才梦见你母后了。”
楚浔起身,低着头不说话。
皇帝微微睁开昏花的眼睛,抬起手指对成恩点了点,成恩了然地取来坐椅,安置在楚浔身后。
“浔儿,你坐。”
“谢父皇。”楚浔瞥了一眼椅子,缓缓入座。
“咳!”皇帝眯着眼,继续道,“方才朕小憩了一会儿,梦见了你小时候。”
“那年,朕还没有登基的时候,哦,还是太子之时,就迎娶了你母后。”
作者有话要说:
☆、旧年旧事旧宫殿,孤灯孤影孤寡人
“你母后是大陈朝最漂亮的女子,也是最有才情的女子。当年先帝要给朕选太子良人,朕以为,会选到一个温顺的良家女,然后和她成亲,生子,之后便是再娶她人。可是当先帝让太后把图册都带来给朕过目时,朕翻的第一个人,便是你母后。”皇帝似乎谈到先皇后,精神也好了起来,没有再咳嗽,甚至还微微扬起像个刚刚娶了妻子的少年郎,欢喜而自矜,蜡黄的脸色也红润了起来。
楚浔静静听着,没有一丝声响,安静得似乎快要睡着了。这些故事,她曾经在这位垂暮老人的怀里,听了无数次,而她的父亲,却是百说不厌地重复着,好像一直要强调,他对她母亲是有多么的宠爱。
然而越是这般,楚浔心里越是寒冷异常。连最心爱的女人,都可以毫不犹豫地赐死,这位手握天下,至高无上的天子帝王,还有什么舍不得?他对她的疼爱,也只不过是这位多情的天子,对死去的皇后,一种无意义的补偿罢了。
皇帝没有听到楚浔的声音,抬起眼皮看了看她,也不生气,自顾自地说下去:“朕记得当年和你母后成婚之时,你母后穿着大红的凤冠霞衣,脸上清冷无色,半点也不像是一个欢喜要当太子良娣的女子,朕当时,一眼就爱上了这个似霜如雪的姑娘……后来有了你兄长,楚承德,朕实在欢喜。到了先帝准备废朕,立楚慎时,你已经在牙牙学语了。后来曲宣他们保朕上位,朕立刻就封了你母后和你兄长还有你。”
“可惜啊……”年迈的帝王摇头叹息,不知是为了自己而遗憾,还是为了心爱女子的离去而感慨。
三千宠爱在一身。比起这个,当年先皇后最想要的应该是皇帝对子女的关怀疼爱。
可是,到先皇后死后,这位天子夫君,才肯认真正眼地看他的儿女们。
而他正视自己的孩子后,那位成年及冠的,在民间富有盛名的承德太子楚温,就突然间像是发疯一样,抛弃了以往温文儒雅、善良孝顺、正直无私的形象,变得凶狠残暴起来,起兵造反,试图弑君杀父。
为什么呢?也许之前楚浔真的不知道。可是现在,现在她统统明白过来了。因为谁?就是因为她楚浔!
她是间接害死自己兄长的人。她是杀了大陈江山,未来的明君贤主的凶手。
因为,她的父皇,因为她这张脸,这张酷似她母亲的脸,就独独要偏爱她,不惜把整个大陈江山为赌注,就是为了补偿像极了自己娘亲的大陈长公主,楚浔楚怀槿!
楚浔不动声色地绷紧牙根。
若不是她护着承和,下一个被废的太子,就是她的弟弟楚渝了。
“……后来曲宣和数十位大臣联名上奏,要朕赐死你母后,朕……是朕对不住你与承和。浔儿呐,你如今报了仇恨,朕把曲宣和蔡家两父子都整治了,你……”
“父皇。”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的楚浔突然抬起头,打断了皇帝的话。“曲宣之事,儿臣明白。父皇真的是为了着急看望儿臣有没有受伤,而昏倒么?”
皇帝咳了咳。“朕知道你无事。既然你无事,那朕就该告诉你,有些恩怨,该过去的就过去,不要纠缠执着,于你,于朕,都好。”
楚浔冷笑道:“所以看见儿臣平安无事,父皇就要儿臣罢手?父皇既然那么爱母后,一次又一次地告诉儿臣父皇的无奈,为何父皇当初就不能直接杀了那些奴才,今日才要在儿臣面前作女儿姿态,哭哭啼啼地表述自己的帝王情义多么深厚,有多么的舍不得母后离开!”
“放肆!”天子大怒,重重拍着龙案,桌上的笔墨全都跳了一跳。皇帝额角的青筋狰狞地暴露出来,泛青的脸色难堪之极,眼睛死死地瞪着这个稳坐其上,不惊不喜的逆臣。
“儿臣该死,父皇息怒。”楚浔起身跪下,低着头,嘴里说着该死,嘴角却带着似讥似讽的笑。
“你!”皇帝气急败坏地颤抖着胡子,浑身发抖。
“陛下息怒,殿下只是一时失言,陛下万万要保重龙体啊。”在一旁伺候的成恩赶忙相劝。
劝了一会儿,皇帝这才勉强熄了怒火。又咳了一阵,才哑着嗓子道:“那你想怎么样?杀了他?”
楚浔不说话。
“浔儿,不要逼朕!适可而止罢。”良久,皇帝悠悠叹息。
“朕累了,等会的早朝取消了。”皇帝对成恩道,又指着楚浔说,“哼!朕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不过朕不准。起来罢。楚照受伤严重么?”
“只是手臂受伤。”楚浔起身,坐回位置,淡淡道。
皇帝冷哼道:“你把人带回府里了?”
楚浔默认。
“也罢。”皇帝喘着气,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皇帝让楚浔回去。
满心担忧的来,一心沉重地回,楚浔刚出殿外,呜呼的寒风席卷而来,她有些冷,拢紧了披风。
形单影只地,慢慢地走着宫道。她恍然察觉,好像现在才发现,宫道是如此的狭窄,两旁的朱红色的宫墙是如此的高大,一堵连横,长长幽深的宫道是望不见尽头的。
不知何时,天空飘起了细细轻轻的雨丝,几乎是感觉不到的轻柔。她看着前边打着灯笼在引路的内侍,在这种黑地见不到光的天色,那盏在风雨中飘摇的灯火,显得格外的明亮和柔和。
此时的夜色是最浓的,走在宫道里,抬头望天,除了那一道长长的,窄窄的黑色,什么也瞧不见。
风雨黑夜,宫墙深道。
楚浔没由来的地感觉到一股渗透骨头的寒冷凄凉。
她脑海里闪现一幕幕的血腥。她曾经在这座巨大的皇宫里,听到最多的,就是“杖杀”、“处死”、“赐死”、“处斩”、“凌迟”、“毒酒”、“白绫”……她心里发渗,不知道自己脚下踏的,到底是石头,还是人的骨头。
甚至,她疑心这里住的到底是恩泽天下的帝王君主,还是主宰生死的阎王判官。她警惕地回头去看走过的路途,那漆黑无底的深道,似乎有谁在哭喊嚎叫,撕心裂肺的惨叫此起彼伏地回荡着。她忽然停下步伐,转身向先皇后生前的寝宫去,任发现她折回的内侍着急地呼喊,全然不顾。
很快,她踏进了黑暗的宫殿。
长长的宫阶通向紧闭的殿门。长泽殿已经许久不曾有人住过。这是皇后的寝宫,而当今大陈天子,只有一位皇后,那位曾经被受恩宠,最后一杯毒酒赐死的皇后,长公主殿下的亲身母亲。
门外的台阶被打扫得干净,青铜的门环却是锈迹斑斑,无人问津,任它被无数次的风雨侵蚀得不成样子。抬头可见,那金色朱笔亲题的三个字“长泽殿”依旧那般遒劲有力,红色的油漆却早已脱落,露出黑色的木板。
长泽殿。恩似水流长泽卿,端得是好名头。只可惜那个深爱这座华丽宫殿的男子,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忘记了下一句。
恩似水流长泽卿,奈何东去不回头。满怀柔情的男子,许诺的恩泽,却如同水流一样,一去不复返。
这长泽殿,除了堆积的灰尘,还有那残缺不全的回忆,仅剩下的,也是能剩下的,只有那块似乎是讽刺的匾额。
一把铜锁,锁住了里面的世界,连同那位苍老的帝王唯一的爱,也一起锁住了。
楚浔伸手,指甲搭上被磨地发亮的铜锁,那金属的冰冷,夹带着冬末季节的寒气,迅速地从指尖穿透脉搏,刺入心脏。
她想起了母后死的那天。她亲眼看着母后死去。
宛若一朵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