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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摇头道:“这里的马没有一匹好的,我便选了最大的一头。”
洪绡笑道:“足够了,这样的小城马市,哪里有什么名马。何况名马大都娇贵,也未必能长途跋涉。”
洪绡向相思道一声少待,到堂中将包裹一手一个拎了出来。相思迎上来要替她拿,洪绡伸手将大的包裹递给相思,小的说什么也要自己拿着。她道:“我又不是病得动不了,也没有老得走不了道。”
一面说,一面爬上马车,将包裹安放在底层,放下隔板,走到外头,小心翼翼地跳下车来。这一番动作,不免又是一层薄汗。
洪绡摇头自嘲道:“这架势,哪是什么‘雪上飞鸿’,分明是踏雪落坑了。”
相思道:“待毒除尽,需得两个月。”
洪绡笑道:“那可得有劳相思大夫了。”她倒分毫不觉得失落,在那样的情形之下,能捡回一条性命,原本已经是万幸之事了。
要知这世上惯偷,总归有栽跟斗的时日。可洪绡行侠仗义,偷了不晓得多少家深宅大院,至今仍旧不曾被人所寻得踪迹,正是应了她的性子。哪怕是再如何诱人的宝物,倘若有些许蹊跷之处,她也决计不会贸然前去。这性子,往好了说便是谨慎淡薄,往坏了说便是胆小如鼠了。
洪绡见马车之中再无他物,便又问相思:“你需要些什么东西,都购置齐全了吗?”
相思点点头,自肩头取下包裹,将一个四方儿的小鼎取了出来,揭开盖子,里头铸了许多小格,满满当当地存放着药粉。
洪绡又问:“你自己的呢?衣裳、首饰一类的,没有添置吗?”
相思道:“我原先的够了。”她现下穿着粗麻孝衣,倒不大需要衣裳首饰。
洪绡便叹道:“小姑娘家,正是当打扮的年纪,哪能这样随意。待到了路上,再去买一些。”
相思乖顺地点点头。
洪绡想了想,又道:“照说你是一丈红的弟子,算辈分我应是长辈。到得这里来,我也不曾仔细照料,反倒要你辛劳,当真是惭愧。”
相思摇头道:“你总说这样的话,我并不需要照料,也并不觉得辛劳。”
洪绡笑道:“礼数总归是要有的,如今咱们将要逃之夭夭,往后旅途劳顿,许多事情也讲究不得了,索性在这里一并解决了罢。”她一面说,一面挽起袖子,露出藕节一般白嫩的手臂,臂上一只碧翠的镯子光华内蕴,甚是古朴,洪绡褪了镯子,继续道:“这镯子,原是一丈红送我的,如今我借花献佛,转赠于你,也算是物归原主了。往后我们便是亲族,你若有难,必由我担着。”
相思原给她说得动容,明眸之中一片氤氲水汽,又听得最后一句,沉了脸,嗔道:“有难自由我来解决。”
洪绡单是笑笑,并不与她争辩。执起相思的手,便要替她戴上。不想至始至终都尤为乖顺的相思这一回却执意摇了摇头,道:“镯子是师父给的,我不要。”又道:“师父临走之前始终记挂着你,终究因着身子的缘故不得来见,她是抱着遗憾走的。”
后面的话相思不曾说,洪绡却也明白了,相思是想让她留着一丈红的物事,便好像一丈红仍旧陪在身侧一般。心中不由得又为她的话触动,问道:“一丈红是怎生害病的?”她原不愿问及这样的事情,怕提及伤心。只是这时候心中阻塞,不问出来总觉得不痛快。
相思摇头道:“师父病得突然,前一天还收了你的来信,嘱咐我收拾行装隔几日就上路。第二天清早,正练着武,突然直端端地便倒了。”
洪绡只觉得蹊跷,思来想去却猜不透端由,只得将玉镯复又戴回手腕,叹道:“你不收这镯子,我可没有什么好东西可送你了。”
相思却探手拔了洪绡的发簪,道:“我要这个。”
这是一支木簪子,木质并不出众,雕工也粗糙得紧。东一刀西一刻,仔细瞧时,倒也能勉强瞧出是只丑鸟的模样。
没有了簪子的束缚,长发便又松垮垮垂落下来。洪绡面目没来由一红,说话时莫名有些心虚,道:“这劣木胡雕的,戴来也不好看。”
相思道:“我瞧你戴着,仍旧是好看的。”
洪绡轻啐:“好的不学,单学你师父花言巧语。你要这不值当的东西也罢了,我还少些破费。”
相思道:“你的东西,我瞧来都是值当的。”
洪绡见她胡言乱语之势一时收敛不得,便不再理她,径直回卧房之中。对镜梳了发,挽起发髻,选了一枝玉簪正要簪上。镜中突然多出一道白影,劈手抢过发簪,又拾起桌上的木梳,拿开洪绡的手掌,重又执起长发,为她细细梳理。
洪绡觉察出熟悉的气息,问道:“你怎么跟来了。”
相思的声音娇柔婉转,有如轻羽,听来总有一种挠搔着心尖儿的媚态:“还有些乱。”
洪绡道:“咱们江湖中行走的人,哪及得上闺阁里的小姐太太整日里精心装扮。况我这般年纪,也不适宜与小姑娘一般花枝招展了,粗糙一些也无妨。”
相思道:“以后我替你梳妆。”
洪绡笑道:“一丈红遣了个徒儿来,倒要将我养成个废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来是四下跑得惯了,可每回上路却又仍是惴惴,生怕忘关了灯,没锁上门,花缺了水,还有些零碎的物件漏了,不免还得临时添置,哪里有书里写的一般逍遥自在。
出差的发票到网上一查,全是假的,人和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选择
日头高起,已然临近午时。洪绡到伙房之中,准拟烧两个小菜,不想又给相思抢了木柴,令她到一旁歇息。
洪绡叹息道:“我又不是短了手脚,哪需你事事都抢着。”她自来独自生活惯了,哪能甘愿坐在一旁当甩手掌柜,因此在一旁择菜清洗,相思拦阻不住,只得由了她。两相配合之下,倒也颇为默契,不多时,便已摆了一桌。
洪绡在院中转了一圈,扬起嗓子唤几声“金默”,仍不见那姑娘的踪迹。转而回了主厅,与相思一道吃饭。
相思问:“你刚才在唤谁?”
洪绡答:“一个过路的姑娘,恰到这里来歇脚,这会子大抵是走了。”
相思“哦”一声,便不再问了。两人静默地吃过饭,收了桌子,趁着相思洗碗的空当,洪绡又在院中转过一阵,不知从哪里取出许多粗布,搭在各房物件之上,以作防尘之用。到卧房的时候,从梳妆台上抱了妆奁,置在马车里头。
一切妥当之后,洪绡扯着缰绳唤道:“相思,我们走了。”
相思听得洪绡呼唤,答了一声“好”,从伙房之中走了出来。她的衣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了些油渍,在粗麻白布上显得尤为扎眼。因着刚做完活,未来得及整理就被洪绡唤了出来,衣裳仍有些凌乱。
洪绡走到她跟前,垂首为相思理了理衣襟。可落在胸前的油污实在难以忽视,洪绡笑道:“好端端的非要抢我的事情做,这下可好,无端受一身的油,快去换一身来。”
相思摇头道:“没大碍,这衣裳还穿得。”
洪绡啐道:“姑娘家哪能这样不讲究,你快去。”
相思无奈,只得取了行李到卧房中换上,换上的仍是粗麻孝衣,模样与前一件一般无二。出来的时候便见到洪绡侧坐在车板上,双脚垂在空中,悠然地晃着。听得动静,向着相思嫣然一笑,道:“你坐到车里。”
洪绡往常笑起来,总是轻抿着嘴,含蓄而客气。可眼下,她笑起来,嘴角弯弯,露出几颗齐整的白牙,两旋梨涡深深嵌在脸颊,好似盛着百年佳酿,单是远远瞧着,便令人微醺,想是当真极为高兴了。这样的洪绡,有如不经世事的少女一般干净纯粹。
相思一时看得出了神,洪绡笑道:“你要在那里傻站到什么时候,我们得走了。”
相思如梦初醒,慌忙应过一声,快步行至马车前头,伸手去接洪绡手中的缰绳。洪绡手一动,躲开了她,道:“你坐到里头去,我来驾车。”
相思不解其意,道:“你的身子……”
洪绡道:“我的身子好得很,单是没有内力。何况驾车这样的小事,寻常人都做得,又无需内力。”她故意肃了肃脸色道:“我自幼在外,经历过的险境不知凡几,你也不必将我想得太娇弱了。”
相思低着头,一副乖顺受训的模样。洪绡心软,原有些不悦的语气也愈发温柔起来:“你于驾车之道并不纯熟,倒不如在车上养足精神,遇着危险的时候还要仰仗你呢。”
相思闷闷地应了一声,仍有些不大甘愿,从另一侧跃上车板,却并不进去,蹲着身子问洪绡:“下回你教我驾车。”
洪绡道:“好。”想了想又补充道:“莫说驾车,但凡我会的,若你想学,我都教你。”
相思得了她的承诺,却犹不放心,道:“一言为定。”
相思说话的时候,桃花眼泛着水亮亮的光泽。洪绡给她的模样逗得开怀,自打见过相思之后,她便觉得这姑娘太过正经乖顺,虽是省心,却也太不活泼了一些。如今这番模样,终有几分小姑娘撒娇的姿态了。洪绡心中不由生出几分爱怜,探手揉了揉相思额前的头发,点头道:“嗯,一言为定。”
两人这般闲话了一阵,也没耽误什么功夫,便上了大路。
洪绡的宅院离城并不太远,饶是如此,出城之后不久,便已夕阳西斜,眼见已经要到傍晚。
前方恰是一个小村落,稀稀拉拉几座草屋,斜斜歪歪几棵古树,屋前屋后几亩薄田,实在瞧不出热闹的样子。
洪绡倒是颇为熟稔,只是小路崎岖,驾起马车诸多不便。她跳下车,牵住缰绳,一步步引着马向村子里头行着。
到了一处破落的草庐,瘦马得了洪绡命令,唏律律嘶鸣一声,停下了脚步。
相思也自车厢中探出头来,探寻地望着洪绡。
洪绡笑道:“这家的主人是我旧识,从前应了她一件事,现下既然要走,顺路与她知会一声。你的衣裳多少有些避讳,且在这里坐会,我在里头待不了多久,多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咱们就走。”挂心相思一个人呆在车里,枯坐无趣,不免又有些愧然道:“我在车里的小箱子底下放了几本游记,你等着若是无趣,也可以翻来打发时间。”
洪绡一番唠叨,相思也不觉得腻烦,温顺的点着头。
洪绡方离开马车,到草屋门口,屈指轻轻叩门。
里头传来些动静,瞧来有些单薄的木板门吱呀开了,开门的是一个饱经风霜的中年女子,面色饥黄,形容憔悴,着实是心力交瘁的模样。她的头发凌乱,发髻上簪了一段细木条,便算得浑身唯一的饰物了。粗布的衣衫洗得落了颜色,好些处已经破损,给人细致地补上了。
中年女子瞧见洪绡,浑浊的眼目忽的闪过一道光芒,继而暗淡下去,恭谨地唤道:“洪姑娘。”
洪绡站在门外头,将双手敛进袖笼里,她的面目是没有笑的,单是嘴角最天然的弧度上扬着,亲切又疏远地道:“三娘,我要走了。”
三娘面上闪过几分慌乱:“您,您就要走了吗?不打算在乌城多待些时候?”
洪绡摇头道:“我原也没打算住上太久,这不算提前太多。”
三娘面色挣扎变幻,她向屋里望了望,又向停在屋外的马车望了望,继而望着天外广袤的世界,终究低下头,呐呐道:“我,虽然先前冒昧向洪姑娘提出想要离开的要求,可,可是,我走了,这屋子还有谁能打理……当家的这些天喝的酒也少了一些,虽然每天还要花那么多钱,可,可总归是好了一点……昨天……大概是前天,陆大夫说,我有孕了……以,以后……”
三娘在那里闲闲碎碎的念着,说着丈夫虽然酗酒,近来比往常每天开销总归少了一坛两坛,自有身孕之后,打她的次数也大为减少了,多少还会留一些残根冷炙回来。
洪绡专注地倾听,并未打断。
“哟呵,好俊的马。”
醉醺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三娘的话停下了,洪绡也转过头,去看来人。
说话的是一个矮胖的男人,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