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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他早已按捺不住,激动地问:“怎样?我没骗你吧?画中女子很像你,对不对?”
“唔……”我不置可否。
“你看,这眼睛,这嘴巴,这脸庞,甚至这手……”他一点点指给我看。
我却发抖了。
这,这画中人……
画中女子,手执香草。
这在一般人看来,是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我,却分明看到,她的大拇指处,有一颗小小的红色印记——那,是一颗红痣。
我母亲的红痣。
我曾经问过母亲,为什么她手上会长一颗小小的红痣?
路过的父亲曾这样回答我:“因为你娘是绝世美人啊。只有绝世美人的手上,才会长朱色痣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摸了摸我的头。
这是父亲难得摸我的头,所以我印象特别清楚。即便是母亲在我五岁那年就过世,我依然记得那个场景,那颗……朱色痣。
重新审视画卷,这才发现……画中人身上穿的那件鹅黄衣衫,正是家中柜子里收藏的那一件!
母亲衣服不少,但惟独对那件衣服珍视无比。我从未见她穿过,却经常见她独自抚摸。问她时,她笑着告诉过我,那是她邂逅*情那天穿的衣服。
正是在那一天,她穿着这件衣服,在水边,见到了她的心上人……
捂住嘴,才能忍住没有哭泣。
母亲啊……这才想起,那画中人,分明,就是我的母亲。
疯了一样继续展开,画卷也全部显现,画中人如真人般尺寸大小,栩栩如生,仿佛站在我的面前。
“娘……”我喃喃,眼睛酸酸的,有什么东西,在灼着我的眼眶。
周文没有听懂我喃喃的意思,此刻依然在跟我介绍这幅画:“你知道吗?这幅画可是我爹的宝贝,偷偷藏着,逢年过节才拿出来偷看。我也是无意间才撞见的。今日这也是让下人偷来的,他若知道,是定然不同意的。”
“他把这画可是当宝贝呢。”他还兴趣盎然地指给我看,“喏,你看,这里还有我爹的亲笔题词。”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画卷的边缘,还用毛笔题了两行小小的字。
我轻轻念:
若然不遇倾城色
纵为男儿也枉然
“若然不遇倾城色,纵为男儿也枉然……”周文吟诵,颇有感触,握住我的手,“这话说得多好,仿佛就是为我们而写的一样……”
“倾城,如果今生没有遇见你,我真是枉为一世男儿。”他看着我的眼睛,饱含深情,“所以,嫁给我吧……”
“什么?”我惊呼。
刚刚还未从那画中人就是我母亲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又给了我一个震惊。
虽然知道男人皆好色,但我并没预想到他会想真的娶我啊……毕竟,男人除了好色,还好追名逐利啊。有相府千金的婚约,傻子才会另娶一位来历不明的女人吧。
所以,按我之前的设想,是以自己的美色让周文动心,在他把持不住之际,喊温言暗暗旁观,便可当场拆穿他那句“今生今世,唯你而已”的谎言了。
而此刻,周文突然求婚,让我措手不及。
“嫁给我吧?”他握着我的手,握得紧紧的,望着我,等待回答。
“不!”我吓得脱口而出,“你是有未婚妻的人啊!”
他一愣,继而释然,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原来你是在意这个!你放心,我跟她还没有成亲。我可以让我父亲取消婚约。”
“什么?”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误以为这男人对我情深至此,而是不相信一个男人会完全罔顾自己未来的锦绣前程,“她是相府千金啊!你想清楚没有?你若悔婚……”
“呵,我堂堂七尺男儿,自可凭自己的一身才学博取功名!”他截断我的话头,挺起胸膛,“倾城,你当我是那种阿谀攀附的男人么?你也太小看我了。”
他握着我的手,将它提至自己的胸前:“倾城,我今生所*,唯你而已。”
“哈。”我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这同样的话,你当年也对温小姐说过吧?”
“怎么可能!”他一脸严肃,“我对她只有兄妹之义,断无男女之情!这门亲事,是自小就有的父母之言,我顺从父母,那时也未遇到你,所以一直未正式反对过这件事。”
“但现在不一样……”他再度紧了紧我的手,将它按到自己胸口,“倾城,你的出现,让我明白,什么是一个男人。”
我“呲”然,除了牙酸,说不出什么。
见我不说话,他似乎当我是默认了,揉搓着我的手:“倾城,嫁给我,好不好?”
“呃……”我愕然之后,忍不住有种邪恶的念头。你想找死,我就推你一把好了。于是,我撅起嘴,“我不信。你与温家小姐明明早已经海誓山盟……”
我扁了扁嘴,不再说下去。似乎已有哽咽之态。
他看着我,片刻的沉默后,拉起我的手:“走,我们这就去找她说清楚!”
1、11决裂
我没想到跟温言会是这样碰面。
第一次诱惑男人的我显然还是经验不足,没有料到男人本质是霸道而冲动的动物,所以当他真正想拉起我的手去找温言的时候,我根本无力反抗。
所以,我的第一次诱惑,狼狈不堪。
当周文扯着我的手腕站到温言面前,告诉她要跟她取消婚约,而他“此生”、“真正”、“唯一”*的女人就是我时,我恨不得找一个地洞钻下去。
“啊……”温言愕然,“倾城?”
我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你们认识?”这下轮到激动未消的周文愕然了。
“怎么回事?”
他们都看着我。
“唔,就是这么回事……”我嗯嗯啊啊低着头。
良久良久,温言终于先开口,艰难地:“你果然是应该嫁人了……只是没想到,你想嫁的,竟然是……”
她说不下去,声音哽咽。
我心里如打翻了一只装满后悔的桶,纵横满溢的,全是后悔。
温言深吸了一口气,已稳定情绪。
“很好。”她点点头,看着周文,“表哥,你此生真正*的人是她么?好,很好。我……祝福你们。恭喜你们,找到真*。”
说完,转身离去,没有半点的纠缠。
果然是相府千金、大家闺秀,处理得相当漂亮!
但是,为什么我看到她转身的那一刻泪水流了下来……
“言儿……”我突然心疼得无以复加,再忍不住,冲了上去,拉她的衣袖。
她用力一甩,我猝不及防,被甩得一个踉跄后退好几步。
此时周文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把握着她的手:“表妹,你有什么想发泄,冲我来就好了。不要为难倾城!”
温言缓缓抬头,看着她的表哥,眼里,写满不可置信:“你认为我在……撒泼打她?”
此刻,她的心痛掩都掩不住了。是啊,像她那么在乎涵养、处处顾及形象的人,怎能接受被心上人误解成一个撒泼打情敌的无知泼妇?
此刻的她,心很痛吧?
果然,她闭上眼睛,身形晃了晃。
我赶紧扶住。
她再度推开我,只是,此时,力道却是轻轻的。
待再度睁开眼,她的表情又是淡如清水,只是,声音有些发抖:“好,我不为难她。你们的事,我惹不起,只能躲。表哥,再见。”
即便到了此刻,也依然不失身份地说了一声“再见”。
我心疼不止,哪里舍得让她这样走掉,继续去拉她。
她没有再甩,而是转过头望着我,眼神定定的,说:“放我走。”
她说的,不是“让”,而是“放”。
我愣了。
“放,我,走。”她重复,重重地,一字一字。
我的心被震得生疼:是啊,对在乎形象如生命的她来说,此刻,放她离去,才是最大的慈悲吧?
终是松了手。
看着她一袭白裘的背影消失在视线,我的视线也渐渐模糊。
我想,我是真的错了。
“倾城,你没事吧?”周文的手搭上我的肩,一脸关切,“对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看着他,抬手——
“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他脸上。
“倾城……”他的惊呼在身后响起。
而我,向温言消失的方向奔去,头也不回。
“言儿……”我赶上温言的脚步,在她回到丫鬟下人们身边,准备再度上轿之前。
她脸上泪痕未干,一见是我,更快地要上轿。
我一把拉住轿帘:“言儿,你听我说。”
“没什么好说。”她将轿帘往下拽。
我拉住帘布,不让她关上。
她千金弱质,怎能争得过我这个原本干惯粗活的乡下丫头。
她无奈,甩手弃帘,只对下人们吩咐:“起轿!”
众人闻言要起轿。
我却一把扑到轿梁上,拽住轿子耍赖:“不许走!”
“你……”她气得怒目圆瞪,“无耻!”
我心一疼。此刻在她心里,我是那么无耻而令人讨厌吧?
“不管你怎么想我,我一定要跟你说清楚。”我望着她,几乎要哭出来。
“还有什么好说的!”她努力保持着自己的形象,眼泪却止不住流,“你顾倾城魅力无边,我表哥只喜欢你,满意了吧?”
“这不是重点!”我吼,“你傻啊!即便没有我,也会有别人的!”
她怔。
“周文待你不真。就算今日没有我顾倾城,他日也会有李倾城、张倾城……男人都这样的,你明不明白?”我认真跟她解释,叹气,“男人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不要听了一点*情故事就去相信*情鬼话,那些都是唬人。男人,根本没良心的!”
“可是……可是他不是一般的男人。他是我表哥啊!”她凄然,“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表哥又怎样?”我沉痛看着她,是真的心疼,心疼她的天真,“不是青梅竹马,就一定两小无猜的。他是男人……”
想了想,我终于还是决定跟她说出真相:“男人对女人,其实是没多少感情需求的。他们要的,只是你的色……所以,他们才会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因为他们不需要你有才,也不需要你跟他有会心交流,他们要的女人,就是一个……有着美丽色相的女人啊……”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最后,叹了口气总结:“总之,女人对男人的吸引,就是色的吸引,没别的。真的。”
她怔在那里。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犀利的男女判词吧。
看着她眼里犹自有很多不相信,我叹了口气:“真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你会明白,如果有一天,你没有这相府千金的背景可图,又没有可竞争的容貌,男人,会弃你如敝屣。
然而,此刻的她当然听不进去这些。或许,她听进去了一点,但是无法接受。毕竟,她接受的男女的传统说辞,都是美好的。
但她却没有去分辨:为何古来诗词里,那关关雎鸠君子好逑如水伊人的,都是男子,而思念边关苦寒夫君的都是男子……这都看不明白么?男人*的,是你的美好。女人关心的,才是你过得好不好……
然,这些种种终究无法向她一一讲明。而她,此刻也没有听这些的欲望。
此刻,她的心是乱的吧?
嗯,我该等她平静了,再找个机会认真告诉她。
然而,我似乎没有这个机会了。因为——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我:“以后,我们再不必相见了。”
“什么?”我感觉到自己的心猛然一抖,有什么东西仿佛空了一下。
“我说,我们今后,可以不必相见。”她昂着头,冷冷说。脸上,泪痕未干。
一时无言。
好半天,我才摸索着问:“你的意思……是……我们,再不是朋友了?”
“呵。”她笑,笑得前所未有的苦。再度深吸了一口气,她道,“是。从此,恩断。义绝。”
“起轿!”一把推开我,她吩咐下人。
我全身无力,被推得一个踉跄。
从此,恩断。义绝。
脑中,是她离去时的话。
而我的泪,悄无声息地流了下来。莫名其妙。
很多年了,自母亲死后,我就再没哭过了。即便是父亲打我,即便是当年被父亲赌输了卖掉,我也,未曾哭过。
1、12南风
依稀预想到温言会生气。但没料到她会气到跟我绝交。
跟温言绝交后的我突然才发现:自己根本无处可去。原来,在这个京城,尽管我住了五年,却依然在这里什么都不是。
那间书院,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