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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点了点头:这才是司徒酉应有的风格,苏越溪是无论如何也学不来的。
司徒酉忽看着他:“皇叔平定鞑剌有功,要朕如何赏你?”她心情好,口气便也戏谑起来:“皇叔已是亲王,要不朕封你个并肩王做做?或者干脆换皇叔来做这龙位好了。”
早习惯了她的语出惊人,秦王也不以为意:“陛下若当真想赏赐本王,便收了本王的兵权,让本王也尝尝做富贵闲人的滋味罢。”
司徒酉不悦道:“皇叔何出此言?莫非是以为朕担心你功高盖主么?”
“陛下自然不会,”秦王耸了耸肩:“只是做个富贵闲王是我自小的愿望,若非为了皇兄,谁有兴趣拿那劳什子的兵权。陛下若把兵符收了回去,我只会感激你。”
司徒酉还想说什么,顾丞相却笑了起来:“王爷怕是犯了懒,不愿上朝罢?陛下有所不知,这懒王从小便怕起早,这一方面,与先……咳咳……先皇可谓是臭味相投。老臣听说王爷此番从边关带了个小孩儿回来,收做了徒弟,这几日正调教得高兴呢。”
“什么调教!”秦王不满地道:“那小子才刚断奶,本王怎么调教他了?本王只是怜他自幼丧父,母亲又病着,这才将他带回京城照顾的。”
“自幼丧父?”司徒酉心中一动:“皇叔带了何人回来?”
秦王道:“可不是那林平虏的遗腹子。”
司徒酉心道果然如此,嘴上却调笑道:“皇叔将林老将军的幼孙掳了来,他老人家怎没有与你拼命?”
秦王撇了撇嘴:“本王看这小子是个好苗子,好说歹说,终于说服老将军让我带他几年,等过几年,他还是要回北关继承林家家业的。”
司徒酉沉吟道:“林家一门忠烈,林平虏更是为国捐躯,希望这孩子将来长大了,也能继承林小将军遗志,为我朝抗击外族。”
“陛下说得是,这小子单名一个继字,大概老将军也是这样想的吧。”提起这孩子,秦王嘴角边的笑容便挂不住了。
顾丞相打趣道:“王爷如此喜欢孩子,倒不如续个王妃,再生个大胖小子传宗接代。”
秦王瞪了他一眼,司徒酉心中一动,看着他点了点头。
秦王顿时恼羞成怒:“你们闲着没事也不要八卦本王,本王还要忙着抄人家砍人头,没空奉陪!”说着拂袖而去。
待他离去,书房中立时静了下来。
顾丞相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皇夫殿下……为何没有随您回宫?”
随着司徒酉面色一沉,顾丞相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起居郎彻底悲剧了
52
振朝纲 。。。
今日太极殿中的气氛异常凝重,经过前几日的大清洗,朝中不少原本站在班前的人已不见了踪影。如今人人自危,再加上德高望重的老丞相今日又告了假,更加令得朝堂中漂浮着一片令人胆战的诡异。
“前几日朝中发生的大事,卿等想必有所耳闻。”御座之上,司徒酉缓缓开口:“大将军薛勇、秘书监罗智方、御史中丞崔行在等人连结乱党、意图谋反,现已为秦王拿下,午时三刻,问罪正法。对于此事,诸位卿家可有什么意见?”
殿中许多人闻言缩瑟了一下,不少文官下意识地看向班首,却失望地想起他们马首是瞻的顾丞相今日告病,不曾上朝。他们满怀希望地看向对面,结果更悲剧地发现秦王司徒文章今日也没有上朝。
这是……要变天了么?
“诸位卿家没有意见,那么好,朕来说。”司徒酉顿了顿,拿起龙案上的一个小册子,淡淡地道:“这是昨日丞相呈给朕的,诸卿可知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很多大臣的脸当场便刷白了,双脚亦开始发软。
“这是一份名单,”群臣都知道,司徒酉口气越是平淡,就表示她心中杀机越重:“是朝中及各道各州参与谋逆之人的名单。”她冰冷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殿中几人:“你们说,朕该如何处置这些大逆不道的臣子才好?”
一言出,百籁寂。心中有鬼的朝臣心中固然大呼“吾命休矣”,哪里还敢出声做出头鸟;便是没参与谋逆的大臣也不愿在这时候站出来做众矢之的。在朝为官多年,谁没有几个政敌呢,这样贸然出头,要是被人安了罪名戴了帽子,那可就死不瞑目了。
然而却有人敢在这个要命的关口上率先出声:“陛下,臣以为这些乱党胆敢祸乱朝纲、谋逆犯上,根据我朝律法,大逆不道者,当族。”
太极殿中各种含义的目光一时间都扎在了这人身上,心虚的大臣暗恨他落井下石;问心无愧的则感叹这李侍郎毕竟还嫩了点,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哦?”司徒酉审视的目光落在出班的李敬亭身上。
李敬亭昂首挺胸,神色自若,心中却叹了一声:既然要有人唱这黑脸,索性便由我来吧。
司徒酉不置可否:“诸卿可有其他意见?”
既然有人做了出头鸟,接下来的人胆子便大了许多。
“陛下,臣以为滋事体大、牵扯甚广,不宜轻率决定,还是交由御史台公审,再作定论为好。”
“陛下,臣与杨大人意见相同。此案牵涉太广,若是不由分说,一并斩了,杀孽太重不说,也必将造成人才空虚,于国家不利。”
“陛下,臣不同意!这些乱臣贼子若不好好惩治,他日难保不会再起贰心。臣以为当断则断,我天朝泱泱大国,杀了这些人,还怕没有人才么?”这是急于要瞥清干系的人。
“陛下,依臣看,罪有大小轻重,不若量刑而办,罪大的处以极刑,其次流放,其余人等,酌情处理,以显示陛下的宽广胸怀及容人之心。”这是刚正不阿的大理寺卿。
司徒酉始终未发一语,有不少机灵的大臣已看出了端倪,纷纷做了锯嘴葫芦。迟钝一点的,见四周声音渐渐小了,也跟着闭了嘴。
待得大殿中完全安静下来,司徒酉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朕乍闻此事,心中怒极,亦曾想过将这些悖逆之人统统处以极刑。”殿中传来整齐一致的吸气声,司徒酉仿佛故意钓他们的胃口,停顿了几个呼吸,这才继续道:“然而正如卿等所言,这些人虽然大逆不道,却仍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朝的栋梁。朕自监国以来,他们也曾一心协助朕打理江山。如今百姓富足、国有盈余、天下太平……他们功不可没。因此,朕决定——”
她说到这里,又是一个长长的停顿,整个太极殿一片寂静,所有人屏息凝神,都在等待她的下文。她微微一笑,长声道:“只诛首恶,其余人等,概不追究!”还未等所有人松口气,她又道:“你们之中有些人,如今能好好地站在这朝堂之上,从今往后,便要好生反省自身,不要再行差踏错,走入万劫不复之地。”她说着举了举手中名册:“这份名单,朕并没有看过,之后,亦绝不会再提起。乱党之首已诛,自今而后,卿等便将功折罪,尽心为朕办事、为朝廷效力,共同还天下一个盛世太平。”内力催处,名册化作分飞纸屑,如飞絮一般在这太极殿中飘扬,任谁也无法将之还原成原有的样子了。
众臣如释重负,纷纷伏败于地,高呼道:“陛下圣明,臣等敢不效死命?”
高明,确实高明。
随众人跪倒在地的李敬亭暗自赞叹……这般不动声色地收买人心,那些捞回小命的大臣们今后哪里还敢有什么小动作。不愧是在朝堂这个浑水里游淌多年的人,三言两语,便将朝臣的心牢牢掌握在手心之中。秦王说爹不错,她,的确是最适合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人。
等太极殿中这出戏演完,殿外的苏越溪才手按剑柄,缓步走了进来——他官至龙牙军副统领,统率龙牙军八卫拱卫皇城,被女皇特准可以带剑入宫,如此权力,便是秦王也不曾有过。
“陛下,”他在御陛前停下脚步,单膝跪下,以他特有的节奏行完礼后,禀报道:“午时已近,秦王请旨开刀,斩罗智方等人上下一百八十二口。”
刹那间人人肃静,不少人暗自庆幸女皇英明神武自己福大命大,否则这午时待斩的便绝对不止是一百八十二口了。
司徒酉点了点头,下巴微抬,示意道:“李敬亭。”
“臣在。”李敬亭连忙出班。
“你领朕口喻前去,准秦王开斩。”
李敬亭心中一凛:“臣遵旨。”女皇为何让他前去?是要让他立威,好为他的仕途铺平道路?还是她已看出了什么……
秦王司徒文章面无表情地看着法场上神色凄哀的人犯,他们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小的只有几岁,老的则白发苍苍。
他知道只要自己这一声令下,这些人都将成为过去,几年之后,他们的尸骨都会化作尘土,完全消去他们在这世界上的痕迹。
但他心中并无不忍。
他若不忍,早已死在十八年前那场屠杀之中;他若不忍,便不会坑杀北羌七万降卒,成为北方草原上能止小儿夜哭的杀神。经过了多少年的杀戮,他心中早已不存在“不忍”二字。政治比战争还要残酷,更加容不得一丝半点的不忍。一步踏错,搭进去的,并不只是自己的性命,更会有一家老小为你陪葬,正如法场上这大半无辜的人。
十八年前,正是他手握长刀,踏着无数士卒的鲜血步步走进这皇城,生生杀出他四皇兄通向天子宝座的血路。
“王爷,下官领陛下口谕前来,请王爷开斩。”李敬亭一路基本,穿过小半个皇城,来到位于午门外的法场。
抬眼见他气喘吁吁,秦王哼了一声:“瞧你这体质,回去多吃点饭,别让本王一个指头就摁倒了你!”
换作别人,李敬亭定要不服。但秦王的教训却让他心中仿佛有股暖流在荡漾,泛起被人关心的良好感觉来。
“是,”他含笑道:“王爷教训得是,下官回去便去吃他十七八碗米饭。”
“光吃米饭不够,”秦王目光躲闪地道:“改日到本王府上来,本王定要好好操练操练你这小子。”
“王爷……”李敬亭只觉嗓子仿佛被什么堵住了,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全副武装的龙武军将军上前道:“王爷,午时三刻已到。”
秦王神情一肃,沉声道:“开斩!”
法场之上,刀锋霍霍。一片刀光下去,便有一百八十二颗人头飞了起来。热血飞溅,将四周围着的白布染出一片鲜红。
李敬亭垂手站在秦王身旁,头一回见到这么多的鲜血,这么多人失去性命,他的心中有些惶然。
“你心有不忍?”秦王见他神色收在眼中,淡然问道。
“是,”面对秦王,他亦不隐瞒心中所想:“但我也知道,若他们不死,今天死在这里的,便会是我们,是更多的人。”
秦王转过头,仔细打量着这个注定无法相认的亲生儿子,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自己那英年早逝的王妃来。眼前的人身形修长,形态儒雅,风度翩翩,浑然不似自己的粗犷勇武,倒似足了他的母亲。
“你,很好。”说出这三个字时,连他自己都为那带着浓重鼻音的话感到窝囊。:“不愧是……”我的儿子。
李敬亭霎时间热泪盈眶。
作者有话要说:有爹不能认的李酱油
53
风波后 。。。
刚平定了一场叛乱,朝中自然事多,再加上首辅告病,司徒酉便显得格外忙碌。可苏越溪却从这忙碌中看出一丝不对劲来。
司徒酉忙,十分忙。忙到处理完政事也要找些宫中琐事来困扰自己;忙到无事可做便召七八个心腹大臣来讨论未来的国家安定、江山社稷;忙到晚上连觉都不睡连夜在书房看书。
到后来,一直暗暗观察的他算是理出个头绪来了。
女皇突如其来的忙碌,定与丞相大人的告假有关。
苏越溪注意到,从陵州回来的队伍里,少了两个人。
顾薛衣与起居郎。
他知道女皇对顾薛衣的感情很深,甚至她此番易容下陵州,虽是为了暗中调查叛乱之事,但未尝不是因为舍不下皇夫。所以,如果女皇回京,是决计不会不将顾薛衣带回来的。
然而,她却没有回来。
莫非……是陵州那里出了什么事,顾薛衣受到了牵连?
还未等到他找时机问,女皇已调动了龙牙军十六卫几乎半数的兵马,以陵州为中心,在全国范围内展开了地毯式搜查。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皇夫失踪了!
也难怪女皇近来行为如此反常:她的身份不容她似普通女子一般哭闹担心,除了尽一切力量寻找顾薛衣,她就只能用忙碌来分散自己的心神,将担忧与慌乱压进心底最深处了。
就在规模浩大地寻找进行了半个月却没有丝毫眉目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