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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也是几国贸易交流最频繁的地段。
许多的商业协议都是在此签订,轩壤每日的流动资金数值超乎想象,被称为流淌着金河的土地——当然,金河是要流走的,没法留下——对于轩壤城的原住居民而言,他们并未因此变得多么富有。
轩壤城建极好,固然是托了原本规划时的合理,与战后协议有脱不开的关系。干净的街道,划分分明的街区,完备的商会。花草,树木,建筑,无一不赏心悦目。全城大致分四块,是桑迁,曲陌,飞廉及原东昆各自的商会聚集地。在中部设公共区。四区建筑各带本地特色,区域内大致统一,公共的设施由本国国库出一部分钱,另一部分由商会负担。整个工程进展神速,短短一年,就由原本战后萧条变为如今繁华的模样。
但若是被这表面的光鲜骗去了,可能会犯下后悔终身的错误。签下错误的协议,买下错误的商品,抑或者,走进错误的巷道——当然这句话放在任何一座城都是可以的,只是在轩壤,这绝不是一个小概率的事件。
这是飞廉与桑迁曲陌的协议中,被划分出去的土地。两国在考虑大局的情况下,虽然未发表任何明确的官方声明,但这片土地的确已经不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或者可以这么说,两国都保留了发言权,但这片土地的归属问题,他们不约而同选择了沉默。
这是在战后急需恢复经济的妥协,而飞廉所提出的协议,除去这片土地的归属争议之外,对各国都是利大于弊的。
没有驻兵,没有官府。
有的,只有飞廉联盟官方认可的商会和一些“不被官方认可的结社”。
这些“不被官方认可的结社”被称作帮会。实际上在很多时候承担了官府的职责。而由于轩壤本身的政治归属暧昧,处在一个混沌地带,是以没有也不可能有官方去认可。何况他们大多数的所作所为,是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在官方上承认的。
这其中最大的一个帮会,名字就叫做“轩壤”。轩壤的势力并不仅仅局限于轩壤,延伸进曲陌桑迁飞廉有多少,也许只有轩壤那几位当家的知道,与杀人的专家佣兵和刺客不同,轩壤的成员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杀人。栽赃,盗窃,绑架,贩卖违禁物品……所有可以想得到的不杀人的违法活动轩壤都会参一脚,在东昆成为桑迁附属国之前,东昆的人□易,据说轩壤也是有一份的。
也就是说,在交战前,这个帮会就已经存在了,并且,存在了很久。
如今的局面对于轩壤来说,显然是好过战前的。至于是不是几位当家的跟飞廉有过什么交易,这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一个轩壤中人人皆知的问题。
——轩壤为什么叫做轩壤?
——因为轩壤在这里。
此刻,坐在清酌身边的男子,就是轩壤现任的三当家——刑善。同时,也是这间小酒馆的老板。而这间酒馆,则是轩壤的暗点,不过这座城还有另外一家条件更好的暗点,这一间,纯粹是图个清静,招待一些老相识用的。
刑善有没有行善还有待考证,不过他违法的事情没少干,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按照一般的起名规矩,缺什么就起什么,五行缺土的得占个土旁,缺水的占水旁——这在两人方方认识的时候,被清酌拿来损了刑善一顿——所以这人肯定是缺良心,才起了个善的名。
不过除了清酌因为觉得有趣总是喊他刑善以外,他通常被称为邢老三。
年跟轩壤的合作并不多,都是比较平起平坐的互惠关系,没有直接的上下属约束,两人的谈话一向是比较平和的。
不过也是因为职业的关系,闲着没事一起喝喝小酒这种事很少发生在两人的身上——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刑善自然是知道清酌来找他肯定有事,而且不管是私事还是公事都是得借助轩壤的事。但轩壤能这么多年屹立不倒,凭的就是一套严格的制度——轩壤不是他一个人的,虽然顶着三当家的名号,还是得按规矩来,要请轩壤做事,就得花钱。清酌这么一句话,明明是她来找他帮忙,付账的反而成了他自己,真叫他哭笑不得——
“你先说说是个什么事。”往嘴里丢了一颗花生米,刑善换了副认真的神情。
“我想查个事。”
“查事?这找风媒就好了,找我做……”刑善顿了顿,随后道:“是……风媒的事?”不能找风媒查的事情,大概也只有风媒自己的事情了。
“嗯。是关于斑鸠的。”这些游走在暗影的行业大多有暗语,风媒是风媒花,借指从事情报交易的人。这一行依照区域有着各自的地下结社。位于飞廉的一个,就叫做斑鸠。
“斑鸠?”刑善想了想,“这么说来,前些时候是有风声。斑鸠那边死了个人……我说,不会跟你有什么关系吧?”
“我倒是希望没关系。”略略无奈地摇了摇头,清酌叹息:“我是真希望没关系。”
“很棘手?”
“就我个人而言,自然是希望越简单越好。”清酌转着手里的杯子,心中忽然生出些悲凉。
“原来如此。”刑善看清酌神情,已经猜出那人的死跟清酌有些什么关系,只是这必然没有她插手的余地,毕竟关系到斑鸠的颜面,不是那么容易说得清楚的事情。
“那……”
“费用的问题么,不好说。毕竟,没人会想去惹风媒的,这非但没好处,还有大大的坏处。”风媒从来都是中立,谁会没事去惹风媒?情报的重要性没人能够否认,江湖上跑的,几乎没有不跟风媒打交道的,风媒的消息又最是灵通,招惹这么一个组织,掩饰得再好,被发现也只是时间的问题,百害而无一利。“这人要么是个疯子,要么是太自信,要么……就是比起招惹风媒的代价,他们的目的更为重要。”
“所以我才会来找你。”清酌道,这些她都有想过,“以轩壤的人脉,大概能查出些什么。”
“你与其指望我们,不如指望风媒自己先查出来。”刑善摇头,探听情报实在不是轩壤的强项,虽然轩壤本身也有做这些的,也只是些已知的旧情报整理,大多数的情况,还是他们向风媒购买。
“不。栽过一次,我有些不信任他们。”
“怎么说?”
“你还不知道吧?斑鸠死的那个人,原本是我们的接头人。我们拿到的,是假情报。”
“……”刑善默然,他有点明白清酌为什么来找他了。
“总之比较复杂。我不想处于被动。其实今天我来找你并不是请轩壤帮忙。”清酌这才说明来意,“我是来请你帮忙的。”
☆、二、匕首
“哦?”刑善一愣,转念一想,若只是请轩壤帮忙,的确不必非要见他这个三当家的,他原以为清酌是借此机会叙叙旧,但看来不止这个原因。
“你看看这个。”清酌从包袱里取出一个长条状布包,打开来,是一把匕首。
匕首长约一尺,鞘为极其罕见的黄金蟒蟒皮所制,匕首本身的材料亦是价值不菲,其上纹路古朴,刀面正反有六道弯曲的花纹凹槽,单侧带钩,很是别致——
这并不是一把具实用性的匕首,而是一把装饰性的匕首。这把匕首就是清酌从离开时偷袭的三人其中一人身上所得,曲蘖虽说了拿也无用,恐惹是非,但清酌仍是忍不住拿了这有着其中最值钱刀鞘的一把,匕首易藏,曲蘖完全没有发现。而今看来,那时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
“这把匕首应当是某种奖励或者信物。虽无过多装饰,就这份工艺和制作材料而言,比许多只镶了名贵宝石的玩意要值钱得许多。”刑善出身铸铁世家,本人虽对家族事业不感兴趣,但从小熏陶,对武具眼光极准,在轩壤的工作大多是倒卖,过眼物事多不胜数,这也是清酌来找他的原因之一:“不过这不是我觉得这把匕首很贵的原因。”
“你就别卖关子了。”清酌皱了眉,不耐烦地催促。这也是她最受不了刑善的一点。
“它是个古董。”刑善眯了眼:“而且制造的年代……”他将匕首拿起来又看了看:“在四百年以上。”
“……”清酌愣了愣:“你这半吊子的古董鉴定准不准?”
“我就算是个半吊子,也看得出这是个古董。”刑善没好气道,他虽不算此道高手,但水平也不至于是半吊子:“另外这玩意虽然很值钱,不过现在应该没什么人买。属于有价无市。价低了亏,价高了卖不掉。你要想让我给倒卖出去……”他顿了顿,为难地看着清酌:“基本是不可能的。”
“我没叫你卖掉。”翻了个白眼,清酌道:“我是说,你看得出这匕首的来路么?”
“这匕首不是你弄到的么,你反而问我来路?”
“路上随便砍了个人翻出来的玩意,你要我怎么知道来路?”
“随便砍个人就能翻出古董……你清酌还真是个剪径的材料,要不要考虑干回老本行算了,比在年有钱途多了。”刑善知道清酌不便细说,便也不再这问题上纠缠,转而道,“若是在飞廉的地盘上,这大概是个很古老的家族的东西。匕首柄上的磨损很光滑,说明常常被人带在身边,应该是某种身份象征或者家传的赏赐,这样的家族在飞廉数量不少。你也知道,在飞廉没个几百年的家族史是件很掉价的事情。就算战乱导致家族史不可考,怎么瞎扯都要弄出几百年来。不过这匕首放在四百年前也是很值钱的,虽然这个家族现在怎么样了不好说,至少在四百年以前,不是望族,也是巨贾。”
“那……能查出来么?”
“需要一点时间。”刑善说着让手下人拿来了纸墨,将匕首拓印了下来:“匕首你留着。最好不要给别人看了。”刑善何等样人,清酌虽然一路遮掩,也猜出这匕首的来历跟斑鸠有关系,倒卖只是玩笑话,他们这些活在暗处的人,一旦站在明面上,离死也就不远了。
清酌沉默。她的身份没猜错的话,其实已经暴露,对方死了人,是年干的,这一点太明显掩盖不掉。但不能肯定行踪是否暴露,毕竟对方也没法像官府一样到处张贴通缉布告,暂时还是不必担心太多:“我明白。你也小心。”
“这个自然。”刑善点头,“算来我们很久不见了,乘此机会,好好喝上几杯?”
“必须的。”清酌笑道。
清酌当然知道匕首的事情,或者说匕首背后那个家族的事情非同小可。惹上年,惹上斑鸠,这样一个家族不能不让人警惕。
年里没有精于此道的高手,不过各自有着各自的门路。清酌跟刑善并不是因为年中事务认识的,在年之前,他们就已经相识,算是故交,也是清酌难得信任的朋友之一。两人后来因为工作的缘故很少聚在一起,不过彼此聊得开,在这江湖上能有这样的朋友是很难得的,故而也很是珍惜彼此的友谊。
清酌跟刑善认识是六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刑善还不是轩壤的三当家。当时刑善任务在身,行至半途,就在城外被对手派来的人截住,缠斗间,突然横□一个女孩子,他也不及想太多,两人联手很快就将对手打退。
这个女孩子就是清酌,清酌那时入行不久,对杀人还很忌讳,虽然出刀果决,却刀刀避开了要害——
刑善没能认出云鹊,只能粗略分析那是把好刀,使的一手好刀法,他当时想的,就是这人是个人才,一定要拉她入伙!
可当对手都被打跑的时候,他却发现她的刀对准了他自己——
“咳,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打这过。”女孩子顺手擦了擦溅到脸上的血:“留下买路财。”
结果没有悬念的是两人打了一架,清酌不敌刑善败了下来,她刚过十三岁,才继承云鹊刀一年,经验尚浅,哪比得过刑善。刑善那年二十三岁,已经出师在江湖上爬滚七年了。
后来他问了清酌才知道,清酌打的根本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者主意,她是看那么多人抢一个,想他肯定有不少值钱的玩意,她年少轻狂未尝败绩难免托大,若是现在,非等杀个两败俱伤不可。
之后两人不打不相识,同行到了下一座城,刑善交了任务,两人在城里好好玩了几天。他借机邀请清酌入伙,不过清酌给拒绝了。
再后来清酌四处云游,刑善也是行踪不定,直到刑善成了三当家,可以不用再跑来跑去的时候又见到了清酌,不过那时清酌已经加入了年,开了杀戒,他不好挖角,也觉得清酌已经不太适合轩壤,遂放弃了拉她入伙的念头。
没了上下级的约束,两人又是旧识,很快又熟络起来。
两人许久不见,相互聊着工作上的事情,倒一倒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