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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影谣(gl)-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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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陵琅哼哼两声,把啃得只剩核的梨一扔擦擦匕首收起来:“废话,不然当年老子急着让你帮我跑啥?”
  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人母亲当年的一场比舞论胜负之后并不是相忌而是舞者间无言的惺惺相惜,于是更没有人知道北陵琇年少的放肆胡闹是从八岁开始的——戴着年幼无知的面具在宫里跟对她母妃不敬的妃嫔胡乱厮打,推翻烛台引起火灾和骚动,掩护了北陵琅的离宫出走。
  也是从那时起,北陵琅与北陵琇缔结了秘密同盟。而这个同盟最好的外壳,就是她在一日,对她恨得咬牙切齿的琅王子就九牛拉不回头。
  “哈,”北陵琇笑了,慢慢低了眉目看着手底的热茶,一痕遗憾悄然流露。她低声道,“父王那时便已想立王兄为储君。琇想过,苍鹰飞万里,只愿意在凤凰面前低头。王兄若是为储君,琇是甘心俯首称臣的。”
  “哼,这点你倒真像老头子。”北陵琅抹抹脸咕哝,“早跟你说过,那位子绑得人气都喘不过来,老子要的是天大地大,才不稀罕金笼子。”他太爱自由,也早早地发现自己那些所谓的才华让父王看重。既然不想做个对北珣的未来不负责任的弃位君王,那就只好在一切尚未发生时先抛了再说。
  至于至今虚悬的储君之位和勾心斗角的争夺局面,那就……不关他的事了对不?
  瞧了眼面色淡然的北陵琇,北陵琅再一次感谢当年的自己的独到眼光。
  对那个位子没兴趣不代表他想在日后被不明不白地猜忌然后找麻烦。北陵琅很清楚自己离宫前留下的问题中最麻烦的便是那群对他期望甚高的臣子,这是让每一个未来储君都无法安心的存在。于是他很快决定,得找一个最合适的人来分散这群大臣的注意力。
  慢慢长大的小九,非常合适。
  同盟至今,小九为他在父王面前悄无声息地周旋多年,让父王没有办法分心去阻挠他的“婆娑“日益壮大;而他则用一次次的精彩演出,让那些原本一心巴望他回到朝堂乖乖做个优秀储君的臣子渐渐死心,然后转移目标把筹码押到更有前途的人身上——例如小九。
  看着开始和北陵琅商量如何解决眼下难题的北陵琇,温临江不由想起过往。
  那时的北陵琇尚未被封为帝姬,年少气盛,凭着容貌才华过人便锋芒毕露四方招摇,少不得惹出许多祸来要他去暗中周旋摆平。他虽是屡屡困扰,却也觉得这般刺激的日子十分有趣。直到接连有王子被封为亲王,奉歌开始暗潮汹涌,一次暗斗竟牵连了一位无辜大臣,全家三十余口被斩,二十几人流放为奴,与那位大臣有数面之交印象颇好的北陵琇知晓后闹上朝堂要个公道,却因势单力薄反被咬了几口,北珣王一怒之下将她关进铁牢,吃了不少苦头,也让他游说各方求情几乎跑断了双腿。
  从那以后她总算知道了要在朝堂讲公道什么才是重要的。出铁牢后便收敛了过往的放纵飞扬,乖乖认错道歉回府反省。人皆称她经过牢狱之灾懂事不少,终于像个公主的样子。他却冷眼看得分明,她不过是将那些火焰压在自制的冰面下,用来滋养终于萌发的野心而已。
  就是这样的北陵琇叹息着对他说,琅王子若是储君,她便会是最好的臣子。他说,可惜琅王子已走。她冷笑道:所以,与其把北珣交到那些王兄手里让我辅得不甘不愿,我宁可自己来。
  就是这样的北陵琇,让他终于发现自己能做的已经不只是帮她收拾残局。他足下所踏的路途势必会荆棘满布,却可以通向一个值得他为之付出的未来。
  默默饮下一口热茶,温临江微笑着问讨论过一轮之后各自沉吟的这对异母兄妹:“两位殿下,如今困境虽难,好在远离奉歌那潭浑水,瑛殿下一时之间还不会逼到此地来。”
  “那可难说。”北陵琅冷笑,“老五如今是什么性子我是不清楚,不过他最忌讳的是谁我还猜得出。”
  “琅殿下何出此言?”温临江愣了愣,原本在脑海里转了数圈的许多计划立即停止下来。
  “既然老五能走这么长一局棋,肯定早把拦路的石头都摸了个遍。”北陵琅看了眼对面目色不惊的北陵琇,接着道,“老四如今连亲王位子都丢了,自不必多言。小七虽勇猛善战,可惜对政事人脉太没耐性,在如今的朝堂上势力太弱;璟王兄司刑,性子又硬,得罪的人也不少。至于其他兄弟,还有谁是老五的对手?”
  温临江仔细琢磨了片刻,有些哭笑不得:“到头来,还是王上留下的难题。”
  大概是当年的那场暗斗让北珣王也注意到了什么,把北陵琇关进铁牢之后还罢免了不少官员,如今细想,被罢免的大多是两位亲王北陵琏和北陵珣的支持者,才会造成如今的琏亲王在朝堂中势力单薄,保持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怕是北珣王也没有料到,那个他眼中只会在女人身上下功夫的北陵瑛竟能走出这样一局棋。如今北陵瑛锋芒渐露,又有巫阳作为外援,却再也没有谁能在朝堂中阻挡他的脚步。
  “老头子是存心要坐山观虎斗啊。”北陵琅叹了口气,“把小九放到这儿来,只要她嫁了拿下西博,她就有新筹码能跟老五斗了。”
  “瑛王兄唯一没算到的,就是父王竟没免去我帝姬之名。”北陵琇开口,眼底有光一闪而过,“只要这名还在,就算我嫁了,只要储君一日不定,我都有竞逐的资格。”
  在北疆无论哪国,帝姬的地位都是很高的——哪怕手里没有实权,也有竞逐储君、继承王位、招婿、出嫁不随夫姓、长子从母姓的权力。所以如今的北疆,拥有帝姬名头的公主不超过五位,其中两位还是死后才封的谥号。剩下的三位里,一位是北陵琇,一位常年卧病据说命不久矣,剩下那位帝姬之名更是来得不易——宣誓终生侍奉本国神明,从此幽居神庙不问外事。
  也就是说,北疆大地上真正有可能登上王位的帝姬,只有北陵琇一人。
  所以,北珣王试图保住各方势力基本平衡的这一步棋下得及时。北陵瑛若是不能领会精神,对北陵琇从此放心不忌惮,那才是脑子不清楚。
  “那……”温临江沉吟一阵皱了眉头,“帝姬殿下需先下手为强才是。”
  “那是自然。”北陵琇点头,目光落在北陵琅身上,突然笑得无比讨好,“所以,还得劳烦兄长帮忙。”
  “……狐狸断了爪子还是狐狸。”北陵琅低咒一声,接过北陵琇奉上的一杯新茶道,“早替你打听过啦。西博王上月刚归天,现在王族里斗得比咱那几兄弟厉害多了,前几日才死了两个王子一个王叔,还有……”
  “谢王兄。”北陵琇仔细听完,转头看向拼命忍笑的温临江道:“先生可是成竹在胸?”
  温临江咳了两声,点点头冲他们一拱手道:“临江此计有损帝姬殿下名声,琅殿下赦罪。”
  北陵琇好笑地与北陵琅对望一眼,“琇的名声早没了,兄长自不会怪罪先生。”
  “别光打雷打得紧,是雨是雹子明着下。”北陵琅一挑眉。这对狐狸主仆越发爱好故弄玄虚,什么毛病。
  “请琅殿下放消息到西博,就说帝姬殿下病重难愈,听闻西博医术精湛,愿委身某位西博王子以求续命……说得难听些,西博便定是不愿接这个……呃,烫手山芋。为了推个牺牲出来,自然会斗得更厉害。”
  “哦?若是他们一致对外随便找个假货上门给小九做女婿呢?”和亲嘛,这也是常用手段。上门女婿自然不会带什么彩礼,轻轻松松就能把小九排除在西博王族之外。
  “那殿下只好让夫婿在西博含笑九泉吧。”温临江嘿嘿笑,反正干掉未来夫婿这事帝姬殿下也不是第一回做了,熟练得很。
  “然后我就能拖着病体再跟他们要人,直到他们内斗完。”北陵琇不慌不忙接着说完。
  手里没有兵而已嘛,不想嫁人而已嘛,要拖时间削弱敌人而已嘛……养伤这个月她可不是白躺的,专心一意能想到的自然更多。跟温临江合计过很久,如今确定了西博王族内的情况,这条计策终于可以付诸实行。
  王族斗得三天两头见血光就算了,还把朝堂上的事扯到子民中来闹得举国人心不安,这样的王族会有多少脑子?
  北陵琅盯着两只笑得口桀口桀的狐狸半晌,扶额庆幸:“幸好老子是你哥……”更幸好他跑得快。若真做了储君登上王位,保不准哪天就会有什么公主上门逼婚,要是运气不好那公主还是个她这样的,他得短命多少年……
  详细定下对付西博王族的计划之后,北陵琅突然问:“小九,你为何不寻思给老五找些乐子?”她过去可是百倍奉还的性子,这回吃这么大亏,知道他挂心赶来居然没想着趁机告状报复而是一心找西博王族麻烦,倒让他有些惊讶。
  “私怨暂缓无妨。”北陵琇目色沉沉,“今我势薄,少不得先养好翅膀。再说……”她看向温临江,“还要劳烦先生,替我走一趟易水楼。”
  温临江颔首,北陵琇继续道,“这次,天骁铁里的人头。”
  “那家伙如今成了丧家之犬,你这是……”北陵琅眯起眼睛,片刻之后眼底一寒,再说话便带了杀气,“老五跟他搭了爪子?!”
  北陵琇“嗯”一声,缓缓道:“他如今怕是成了瑛王兄的说客。先生与我猜测,他是托着天骁王族遗孤的身份四处游说,想联合那些小部族给我国找些麻烦。只有麻烦足够多,父王才会把兵权交给瑛王兄……”虽然这个过程不容易,但瑛王兄的棋局肯定已经布到了这一步。到那时,只怕父王再不愿,也已无力回天。
  “兔死狐悲,那些部族也会担心北珣对付他们。”北陵琅点点头。金匀子民的血会有多少外人记得?周围的那些小国部族,看到的只是天骁王族被北珣灭了血脉。
  更何况,天骁铁里是个什么人物?他能让天骁部族繁盛多年,纵横游说的功夫岂可小视。这样的外患遗留不除,到时候吃苦的可是北珣子民!
  北陵琅望向目光森冷的北陵琇,心下安然。
  小九说,他少的是野心。可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少的其实是对家国子民负责的心。
  论才华论手段论心机,小九与他不相伯仲。唯一的区别,便是小九的心一直系着北珣,走不开也抛不下。所以,她甘心坐在那座金笼子里,束缚了原本可以翱翔九天的翅膀,只为有朝一日,看到北珣君临北疆大地。
  温临江领下托付转身出了大帐,北陵琅也起了身。掀开帐门时他忽然回首:“小九。”
  “兄长请说。”
  “我很早就想问了。”北陵琅指着远处背起包袱渐行渐远的温临江,“你每次有什麽需远行的任务,都是交给这小子吧?”
  “嗯。”有什麽不对?
  “你从没给他派过护卫。”这还不是最奇怪的,“也不怕他出事,耽误时日?”这一趟跑下去,就算他一路累死多少驿马也得十几日吧?再说那小子不通武艺,要多好的运气才能平安活到现在?
  “怎么会?温先生出身朝泉高人门下。”北陵琇微笑,不无自豪的味道,“琴棋书画,奇门遁甲,医卜星相皆有涉猎。”
  “然后?”这些跟他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他曾习过神行之术,一日千里再寻常不过。”所以每每与易水楼交易,她自然放心交给温先生去办。
  “……小九,”北陵琅觉得有点头疼,“我一直以为这文是不语怪力乱神的。”
  “兄长,”北陵琇一脸莫名其妙,“你都能爱上龙神后代,为何对此事如此惊讶?”
  “……你嫂子只是喜欢戏水而已!”
  “兄长你还没面对现实……还有她好像还没点头嫁给你吧。”一哭就能招来暴风雨,再深再急的河流也能轻松潜游……人家姑娘早就说过实话,兄长到底是有多不愿意承认?
  “揭人不揭短!”北陵琅跳脚了。从十五岁追到现在都十几年了,她就是不点头他有什么办法?!
  同情地拍拍兄长肩膀,北陵琇忍着笑不说什么了。
  “温先生放心。”楼主的微笑几乎能牵走魂魄,“易水楼使命必达。”
  “定金在此。”温临江垂了眼眸镇定告辞而去。走出易水楼十里之外,他停下脚步抓起包袱里的水囊大大灌了一口,胸口里那颗跳得乱七八糟的心才终于安定下来。
  下一次,还是请那位楼主大人在会面前戴个面具什么的吧……想着,他不由朝身后的树丛里望去。
  这家伙跟着他也见到楼主了,为什么就不会脸红腿软不冷静一下?
  正想得出神,树丛里传来轻轻的鸟啼,婉转动听,浑然天成,一派轻松悠哉。
  温临江低头默默。他错了,这家伙从来到他身边那一刻起,看鸟兽鱼虫就比看人认真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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