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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皆是,水银现在是需要北珣的力量帮忙,等到牙石稳定了,他的野心可就不好说了。
北陵璟打开桌角的一份卷轴,“这点本王自然想过。可还记得史书所载?北疆众部落本就属我北珣。若非百年前君王失道,也不会落得如今四分五裂的地步。”
北陵琅不置可否。史书嘛,哪国不是这么写的?谁都说百年前北疆属于本族,不过就是这百年前的诸侯,如今的国主族长们找个征战四方的理由罢了,名正言顺嘛。
瞥见北陵琅神色,北陵璟冷笑一声:“本王知道你不屑这些说法,只有一句话,若北疆再这么四分五裂地乱下去,就等着让朝泉捡便宜吧!”
这块大陆上,唯一能与朝泉抗衡的,也不过是北疆和西境。西境百年来已被战乱分裂成数十小国,加上朝泉各种手腕分化,如今要再一统山河抗衡朝泉,已是不能了。
“摔死在前头的狼骨头还没化,我知道。”北陵琅挥了挥手。他自是记得的,百年前的西境便如现今的北疆,诸国部族因无法一统而无对抗大国的力量,只能向朝泉纳贡称臣。那名动一时的五云国,只因得罪了苍朝皇商便被当时的朝泉皇帝算计得国力衰微……至今仍然只能坐在西境小小一隅,失了争霸天下的力量。
国无强力则民无尊严,国土崩裂则子民无依。没有归处的鹰飞得再高,最终也只能摔死;失去家园的牧人走得再远,牛羊再多,也不过是为别人劳苦。一朝烽烟起,没有故土依靠的子民只能成为最方便的炮灰和被掠夺者。这乱世之中,哪真有那么多无私为别国子民考虑的君主?
这就是北疆乱世之中,每一个王族子弟都应当早早看清的残酷现实。
北疆若不想步西境后尘,除了一统各部族,建立真正的王朝国体之外,没有别的路可走。所以打从水银献版图的那一刻起,北陵璟就定下了防止牙石翻脸的预案。
北陵琇提供的计划倒是与他的设想不谋而合了。
掐着牙石的钱粮牧场,商道矿产,任他水银本事再大心机再高,想翻身也是妄念!治国与理家倒是颇有相通之处,谁手里掌着钱箱的钥匙,谁说话才有底气。
“阿璟,你能管得下来?”若他没记错,阿璟从小就只对律法感兴趣罢了。
“本王是做账房的吗?”北陵璟抬抬手,一指外面,“本王只管修出能定住牙石这盘乱棋的律法。其余琐事……哼哼,王府不养吃白食的。”
北陵琅安心下来。小九不派人,只让温临江列出大略的治理之法供阿璟幕僚参详,显然是放心把牙石这摊子托给阿璟处理。
也就是说,他可以暂时休息一阵子,回到“婆娑”了。心情大好的北陵琅翻身上马,踏着一路星辰离开奉歌。
一路悠然,直到发现河岸的荒芜草丛间亮起的一盏小小灯笼,北陵琅愣了片刻,然后咧开笑容,猛地加快了速度。
他知道,她来了,就在那里等着他。
每一次他离开,她从来不会折花相送,携手难离;每一次他归来,她也不会惊喜莫名,热烈相迎。但总会有一盏灯,为他照着她的所在。
北珣是他的故土,而她所在的地方,便是他的家。
疏影隐着身形静静站在树枝上,弯弓搭箭,瞄准马队之中重重防卫的目标,耐心等到对方进入箭矢范围才松开弓弦,利箭破空而去,斜斜穿入目标脖颈,余劲不歇,将他掀翻下马钉在地面。一切不过瞬息之间。
马队当即炸了锅。她并不忙着逃离,只将身子更加贴紧树木,让浓密的树枝遮去自己身形。这些人只是江湖小帮派,还没有军队那般强大的搜索能力,躲过一刻就能安然脱身。
等到吵嚷的马队走得老远,疏影跳下树来。马队的人带走了那具尸体和箭矢。倒也不怕。她的弓是绝世少见,用的箭却皆是寻常——总不能让人查出了什么来。拆开长弓隐入腰间,拉上斗篷摘下面具,一步步踏出树林,残照早已牵了马候在那里。
最近接到的两三宗任务都是这样的江湖帮派仇杀。时势动荡,江湖也免不了时时争抢地盘势力,除却光明正大的决斗外,暗杀、嫁祸、复仇等亦是盛行不衰,比起庙堂上那些杀人不见血的任务,虽然一样见不得光,却是简单利落得多。
了结了这一宗,连续多日的奔波终于告一段落。部属们跟了她一路,现在都眼巴巴盼着回楼去吃乌娜煮的饭。
全被乌娜宠坏了。刀丛剑林里拼杀都不哼一声,但两个多月只吃面饼肉干,就让他们恨不得挠墙。疏影心知肚明,少不得下令尽快赶回楼里。
“堂主,千仞门的人来谈结盟的事。”残照递上马鞭,皱着眉道。
“情况如何?”
“千仞门说是结盟,其实是想让咱们去做白工。”残照顿了顿,接着道,“楼主说了些话,把对方两位护法气得自刎了。”
疏影想了想,这次楼主并没有动手……让他亲自动手千仞门就不在了;而且这次是千仞门不长眼自取其辱,就算来寻仇也不会带太多人。回去后跟其他堂主商讨一下防卫就好。
易水楼树大招风,风波从来不断。寻仇和自诩正道的剿杀是常事,但除了这些台面上的事儿,底下黑白两道的约谈结盟也没少,甚至还有向楼主抛出联姻绣球的——对,最后那些绣球都被楼主拆成彩带给恒舞堂玩了。
仔细想想,自从楼主把易水楼做成了北疆首席杀手组织之后,找上门喊打喊杀的大部分针对的都是楼主本人……如果哪天楼主真的死于非命,易水楼也不会随着覆灭。
过去她不懂得这一层,如今终于能够明白——那个男人,爱易水楼逾过性命,爱得比任何一个刺客都要深重。也许,这才是易水楼最为坚固的支柱。
就像是……疏影望着远方渐渐西坠的日色,和慢慢染上艳色的天际,心里的那个影子又悄然浮起。
就像那个人对北珣的爱一般。
回到易水楼只休整了一日,疏影便匆匆赶回雪山打扫神殿,留下鸦杀堂弟子们继续休整。
乌娜的手艺依然很好,但她有更重要的事挂着心。自打夏祭之后,静就很少回到雪莲沉眠,偶尔听到她的声音,也是轻轻唱着歌,惹得一地雪莲摇曳起舞。
静的心似乎不再那么静了。疏影隐约知晓这是修炼的忌讳,可是静却一次次用宁神的莲香安抚着她,让她想要说些什么也无力——论起这些事,她本就不如静懂得多。
她唯一能做的,不过就是如以往那般清理神殿,供奉雪莲,添上灯油。然后到师尊和祭司坟前倒上一竹筒山下的清泉。神殿没有了静,原来竟是如此空阔寂寥。殿顶的彩绘神话色彩已然开始剥落,渐渐模糊了那些原本鲜明的人物和故事。
静所等待的下一任祭司,仍然没有出现。雪山女神未再在她眼前现身,似乎连女神本身也开始遗忘这座神殿了。疏影点起最后一盏琉璃莲灯,躬身施礼而出。
她没有料到的是刚走下雪山,殷娘子便策马奔到眼前,带来了楼主的命令。
恒舞堂弟子月牙和飘絮到西博出任务,用她们擅长的魅舞在雇主设下的鸿门宴中暗杀了西博王宫总管……到此都很正常。
就在得手的那一瞬,雇主反咬一口,冲进大堂的卫队刀刃相逼,雇主要求两人为质,想要挟易水楼投诚为他所用。两人与暗处的同伴奋力拼杀才得逃脱,却在中途被雇主设下的埋伏乱箭射杀。
刺客为了掩藏雇主身份而自尽算是一种心照不宣的行规,易水楼也不会为此去找雇主麻烦。但是被雇主背后捅刀子,就不要妄想护短的楼主忍气吞声。更何况这回的雇主明摆着是把易水楼当成任他拿捏的江湖小帮派,这梁子结得无比结实。
恒舞堂堂主已经带着人往西博而来,不用想也料得到那位西博贵族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楼主命她扮成恒舞堂弟子先行潜入那人府中,一来扰乱他心神,二来找出射杀月牙与飘絮的凶手杀了示威,控制住主谋等恒舞堂主发落。
住在西博附近的易水楼部属共有十三人,其中五人是刺客,余下八人则负责情报传递及打理掩护用的商铺;而五名刺客之中,能做到楼主所言扮成恒舞堂弟子入府暗杀,使人心惶惶的只有疏影。
仔细观看送到手中的详细情报,疏影默默戴上了面纱,将双刀藏在层层纱袖之中。
今晚便动手。
夜色深沉,奢华府邸内巡逻的卫士几人一组,刀剑森然。今日这贵族府中警备竟比平日还强。混入府内舞姬房的疏影听着身边女子嬉笑,才知是府主在夜中迎了一位神秘客人入府,明日还要她们好生接待。舞姬们裹在被子里窃窃私语,皆在猜度那位贵客是何等人物。疏影则装作熟睡,心底细细估量一番,等到身边再无人声,便趁着守卫换班时翻身出窗,悄然掠进外院。
埋伏射杀月牙和飘絮的人正是府中卫队长,此时正带领一队士卒在客房院落外巡守。疏影藏在院墙上的树影中,屏息凝神。只见卫队长颐指气使踏步而近,身边两个士兵高举火把紧紧跟随。她略一思索,伸手摸向耳垂,两粒明珠耳坠挟着气劲弹出,火把“噗噗”两声,竟是灭了!
黑暗乍然而降,人眼恢复需要片刻。只是这片刻已足够让疏影握刀翻身坠下,身子一矮,双足顺势踢起,将还在惊慌中的卫队长一脚踢翻在地,没等他惊叫出声,利刃已没入了喉咙,翻手再一刀,脖颈撕裂,鲜血喷涌一地,断裂的脖子歪在一边,连凶手是谁也不知。
拔刀出鞘的卫兵们看清的只有眼熟的纱衣云袖,陌生的凛凛寒光。云袖染着鲜血的舞姬利刃在手,根本没有一句言语,身形飘忽难以捉摸,所有人手足剧痛,倒下时才发现被废了武功。而队长死不瞑目的惨状还在眼前,几个胆小的兵卒竟吓得哭了出来。
闻声而来的火把越来越多了。疏影翻身闪入院中,飘荡的纱衣云袖在墙头一掠而过,眼尖的兵卒立即冲向院门,府主自然也在此列。
“殿下,昆大人说府里进了刺客,怕是逃到此处来了。为了殿下安全,请殿下宽恕吵扰之罪。”门外的护卫站得直挺挺,一板一眼道。
“行了,让他进来搜就是。”房中屏风后的贵客披上大氅,束起头发。刚整理好衣装,门便被敲响了。
开得门来,府主寒暄一番,带着人直入客房四处搜索。不多时候,外面传来汇报,院内并无所得,府主打着哈哈,眯起眼睛细细看了一圈整个客房,实在找不到什么可疑之处,于是挥手先让兵卒退了出去,眼珠一转,竟径自往床榻而去。
一声龙吟,贵客的长剑抵上了府主的脖子。满面寒霜的护卫也杀气凛凛站到身边,手按剑柄,横眉竖目:“放肆!”
“你想说本宫藏着刺客,也行。”贵客似笑非笑地用寒锋往府主脖子一贴,刺骨的剑气就像是要割裂他的脖子一般,“不过我想以昆大人的聪明,应该知道何为‘度’。”
“是是是……”府主肠子都要悔青,“小人实在该死……还望殿下看在小人只是为殿下安全忧心,饶恕小人一时冒犯……”
“呵。”贵客剑锋一晃,寒光回鞘。府主抹抹满头冷汗,抬头撞上贵客明明客气含笑的眼,却像是撞进了刀剑满布的地狱,腿脚一软,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连连叩头,护卫实在看不过眼,抓起他领子让他滚了出去。
“桑亚,退下吧。”贵客挥挥手,护卫扶肩施礼,恭恭敬敬退出房间带上了门。贵客开了窗户凝神细听,搜查的声音渐渐远离,满意一笑掩了窗扇,施施然踱回床边坐下,一抬首,“既然你来,我也不用费神想要跟他谈什么了。”
床顶飘然落下的人,不是疏影是谁?纱袖还染着血,房里浓烈的熏香却掩盖了血腥味。
“没料到是你。”疏影微微叹气,“吵醒你,抱歉。”
“嗯。”北陵琇眼睛眨了眨,决定不说是被杀气扰醒的。靠近疏影,她的熏香很淡,近了便闻得到血腥味,慢慢让心底的一痕微妙消退下去。
纱衣云袖,珠翠花钿,眼角描着胭脂金线的艳丽舞姬,戴着面纱,却更像是……沐湘晴。
如果不是那杀气太过熟悉,自己刚才会真的拔剑出来吧……北陵琇自嘲。这么久了,竟然还存着一痕阴影,到底是当初曾动了心的。
想着,便伸手去拉疏影的面纱,疏影也没反抗,任她卸了。
妆点精致的面孔肌肤白腻如玉,吹弹可破,面无表情的静静让她看着。北陵琇小心掩藏起满心惊艳,拉了她的手细细摩挲,忍不住又是一怔——连手都掩藏得极好,不知涂了什么药膏,摸起来如此柔软细滑。
疏影瞧着北陵琇细细打量自己,不由得开始反省。
如果是旁的人,她有十足把握可以隐在房内不被发现。但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