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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影谣(gl)-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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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声激烈,喊杀声比风声更显戾气。
  一道金属流光突然从她身边掠了过去!
  她身前西北方向三十步外,一道黑影从城墙上翻落下来,随即被混战的军队踩踏到了泥土里。
  几乎没有人发现这个小插曲。
  陡然又是一道流光,又一道黑影摔落。
  北陵琇的瞳孔猛然一缩,回首四望,什么也没有看见。但是,分明有一道杀气倏忽而至,随着那道流光消失在两军交战的戾气之中。
  太冷也太快,若不是她太过熟悉,恐怕根本无法发现。
  北陵琇抬手按住了陡然加快的心跳,慢慢收回视线,继续观望眼前不容闪失的战局。
  在她身边的温临江无意中扫过她的脸,愣了一愣,随即又将目光放到了战局之中。
  帝姬殿下怎地突然笑了?这个问题,现在并不重要。

  第五十五章

  疏影不疾不徐搭上第三支箭,瞄准,松弦。第三名刺客滚落下来,很快湮没在尘土中。
  折了三名部下,暗卫首领惊诧莫名,按捺不住稍稍从城墙角落探出头来查看情况,弓箭尚未搭起,不知何处而来一支疾箭“飕”一声掠过头顶,发顶顿时一凉,定睛看时,头巾被死死钉在身后土石中,箭尾犹有余劲不休。首领心底寒气大盛,正欲令部下不得妄动,却又想到若是此时放过了帝姬,在主子那里定无生路。思及此牙一咬,一挥手,三个暗卫同时起身拉弓。
  三个,有点眼力的人都该知道有问题,不会再把部下白白往死门里送。仔细盯着城墙,却发现那被她射掉头巾后躲起来的首领并不是个爱惜部下的。
  无法同时干掉三个不同方向的暗卫。疏影心念闪间两箭抽出,一箭搭弦一箭反扣指间,先一箭射下目标最显眼的暗卫,随即两指一转箭落弦上扣弦凝神再发一箭,瞄准的却是其他两人射出的箭矢,两箭被她所发之箭一擦而过,方向立即改变,“笃笃”两声钉在北陵琇所骑骏马蹄前。
  “保护殿下!!”即使温临江方才不知这一场暗处厮杀,眼见两支冷箭惊得马一声嘶鸣险些躁动,心底也顿时雪亮。一声呼喝,帝姬身周立即竖起盾牌屏障,将她护得严严实实。
  若说奉歌此役是一场赌局,众位亲王和帝姬殿下皆是以身家性命为注,输了便万劫不复,自是什么手段都用得。
  眼见着盾牌纷纷立起,城墙上下也再无暗卫探出身形,疏影才将腰间的箭筒负到背上,拆开长弓收回腰后,拉起斗篷掩住自己从隐蔽处纵身跳下,潜没身影朝奉歌城外荒道中的临时居所而去。
  一所草房静静伫立在荒道之中,尽管修补过几回,看起来依然十分破旧。疏影推开裂缝透风的门,给熄灭的火塘生起火,架上锅子往旁边一坐便开始细细检查弓箭是否完好。为今日之局,她已在此等待好几日,房子虽是破烂不堪,却比帐篷露宿更不易引人疑窦,很好。
  收拾起检查完毕的长弓箭筒,和着热水吃下两个粗硬面饼,才将破屋中自己曾住过的痕迹一点点抹消。只需等到入夜,便该离了此地回自己的地方。
  她并非北陵琇臣属,没有必须为她夺宫谋位的责任和义务,所以愿做的,能做的,只有今日之事,既事已毕,北陵琇接下来会如何便全看她自己的本事。若真事败身陨,也是北陵琇选择的终焉,她能做的,至多是夜深无人时到她坟前,一杯薄酒一曲琴罢了。
  有号角声从远方随风而来,声如狼嚎,渐近渐急。
  那是北蛮军队独有的号角声,其名狼呼。当最后一声拉得极长的狼呼随风消散,轰隆的马蹄也踏着滚地风雷挟杀气逼进了耳中,眼前白森森晃眼生疼的,分明是长刀斧钺,旌旗漫卷。
  北陵琇握紧缰绳,蹙紧了眉。
  琏王兄……
  结成军阵的北蛮军,如同出了栅栏的猛兽,一步一步逼向因他们出现而愣怔当场的两方军阵。就在北蛮军即将踏进城外平原的前一刻,北陵琇的声音破空而出:“铁骑听令!迎战北蛮军!违者以叛国论处!!”
  “得令!”齐齐一声回喝,铁骑军立即转了方向,迎上渐渐逼近的北蛮军阵。
  北陵瑛麾下的将军只怔了片刻,随即扬起手中长弓搭箭扣弦,瞄准的正是对面铁骑军中此时背向他的大将。一声箭啸破空,他的弓弦未松,人头却已从身体上滚落,带着红的白的液体摔入尘土——一支利箭穿过他的颈项,力道大得硬生生撕裂了他的首级。
  “北珣众将士听令!”城墙上,长弓都还未放下的水银吼声如雷,“璟亲王谕,迎战北蛮军!违令即叛国,当诛!!”
  随着那声命令,城头护城军弓箭齐刷刷亮了出来,对准的正是北陵瑛军阵!为那一箭悚然一惊的副将伏亭尚未回神,便听得一声响亮号角,一支黑袍铁骑挟着风雷之声从城东门轰然而至,正是黑鹞子!
  莫钦在北陵瑛军前勒马停步,无一丝暖意的目光落在伏亭身上,沉声道:“璟亲王谕,你即刻接替本阵主将之位。”
  明明可以说,璟亲王并没有控制当下所有军队的权力,但,若是不从令而行,军队便会背着叛国之罪被剿灭当场。知道此时无法借托瑛亲王之名作出任何反对的伏亭扶肩低首,再也不去看滚落尘埃的前主将一眼。
  “遵命。”
  “军前可见琏亲王?”北陵琇忽然问。
  “不见。”眼力极好的百夫长乌力罕回道,声音里带着沉沉恨意,“军前的是吉金。”
  北陵琇知道他的恨从何来。北蛮入冬粮食不足时便四处掠夺,乌力罕的家族便是覆灭在这种掠夺中;而这个吉金,更是因在掠夺时杀人如麻的凶残扬名北疆。
  很好。北陵琇微微冷笑。这样的人,杀了便不可惜。
  狼呼再起,这一次的号声短促凄厉,预示着战事即将开启。
  北蛮军弓弦的拉动声与铁骑军步兵举盾声几乎同时响起,与人同高的盾牌由上而下,顶着一波波箭雨,掩护着后面的军阵朝着战场一步步前行。
  在北蛮军箭势停止时,盾阵撤去,掩护其中的弓步兵顺势在敌军下一波箭势来袭之前,抢先一步弯弓放箭。因为距离的接近,准头和威力比起方才的敌箭更胜一筹,敌军的弓步兵亦纷纷举盾,却终是比北陵琇军中培养了多年默契的弓步兵慢了片刻——只是片刻,箭雨疾落下,北蛮军弓步兵有大半倒落在地,盾阵不成。
  抓住敌军弓兵折损,北珣军箭势未停的这一瞬间,莫钦一声震动四野的“杀——”,身先士卒率领着黑鹞子旋风一般扑向敌阵中军。丝毫不顾前面的弓步兵若是闪避得不够快,会被黑鹞子踏成肉泥这个后果。
  北陵琇的弓步兵没有让他失望,在那一声喊杀迸出的同时,他们弃弓拔刀四散开去,为后面的骑兵让开了道路。明明没有经过任何演练,却有着不输给黑鹞子本军的默契!
  难怪琏亲王殿下曾言,帝姬学他学得很不错,他日北珣将有两个黑鹞子。
  这个念头在莫钦心中模模糊糊一闪而过时,他已经迎上了冲过来的北蛮军。
  善于奔袭的黑鹞子直扑敌阵中军,左右两翼则分别是铁骑军和伏亭军阵。狼呼之声很快就淹没在两军喊杀中,冲天的烽烟尘土,金属兵刃的交击,滚热的血腥气息,踏着雷霆的马蹄声……没有人再去想自己隶属于哪一位亲王或是帝姬,没有人再在此时去打其他军阵大将脑袋的主意,此时此地,唯有北珣与北蛮两军之别。
  你死我活,再简单不过。
  据说南边朝泉古时的沙场对阵,会先派遣双方猛将单挑,胜者便预示着全军将胜,而两军士卒看大将单挑,就像是看斗鸡一样……这种事,北疆的沙场只当作是笑话。因为北疆的沙场上,要立威鼓动士气,只有将领身先士卒率众冲杀,让所有的军士都跳进这座修罗场。
  北疆的沙场,从来都只有弥漫天地的杀意,那种肆意无忌,尽全力让敌军倒下的痛快淋漓,简直就像是神祇为了获得血食,在沙场上把嗜血的杀意变成了难言的兴奋,深深钻入每一个人的心里,让人沉醉于杀戮,好为他供奉一般。
  挥舞手中斩马剑奋力砍杀的伏亭,在烽烟血腥之中咬牙冲向敌阵,汹涌的敌阵宛如洪水席卷而来,他手中的斩马剑频频起落,还来不及辨认砍断的是对方头颅还是手臂,就又一次举剑迎上敌军的刀锋,金属交接的声音刺耳无比,战马嘶鸣,踏在摔倒尘埃的尸体中颠簸不休,而他的身形却依然稳如泰山,手中斩马剑也不曾因满手鲜血而滑动一分。
  突然,他听见了一声嘶吼,而后轰然直上云霄的应和之声,盖过了北蛮军的振威狼呼。抬眼看去,是率领着黑鹞子的莫钦,应和他的除了黑鹞子,还有帝姬的铁骑军。
  黑鹞子是一股玄墨夹着血色的旋风,而带着这股旋风撕裂眼前敌阵的莫钦,正像是传说中翻云覆雾的凶狠蛟龙,每一刀落下,都会让敌人带着喷涌的鲜血倒落尘土,杀得既快又狠,而且,丝毫不掩饰满眼的嗜血。
  即使众人皆能看清,中军阵中指挥拼杀的那个人是谁。
  伏亭突然相信,莫钦就是想要带着黑鹞子杀到琏亲王面前,然后亲手杀了琏亲王。
  是因为琏亲王背弃了北珣,或是因为琏亲王背弃了黑鹞子……这些,伏亭无法去思考,现下的他,几乎连自己都要忘记,而牢牢记住的,唯有一点——不能让北蛮军前进一步。
  前方有刺目的光突然晃过了他的眼。
  灼热的气浪扑面,伏亭眯起眼睛,看清那是什么时,他猛然瞪大双眼。
  隐藏在北蛮军阵后方的数十辆涂着油脂,燃着火的铜车,像是数十头亟欲吞噬人命的怪兽一般,正朝着军阵冲袭而来。
  伏亭根本来不及呼喊什么,只能急忙抓紧缰绳扬手示意骑兵回避,但战马嘶鸣中却仍有闪避不及的骑兵被火铜车碾翻在地。燃烧的烈火与滚烫的铜车引爆了一阵又一阵惨不可闻的呼号,四下望去,有的骑兵被连人带马碾成肉泥;有的还在奋力拍打身上火焰,就被冲过来的敌军砍断了脖颈;有的身体挂在车上发出阵阵焦臭,双手还在本能挣扎,双腿却已不见了踪影……
  明明热浪灼人,伏亭却觉得仿佛有一根细细的冰针刺进了心脏。他知道北蛮有铜车,但北蛮的铜车什么时候起竟不只是用作运粮工具了?!
  握紧手中斩马剑,他忽然想到了这柄剑的来历。
  琏亲王对于军械兵器的改良,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天分……
  那根扎进心脏的冰针化成了一只手,紧紧掐住他的喉咙,难以呼吸。
  身边的一切声响似乎都消失了,眼前刺目的铜车火光,晃得他眼睛阵阵生疼。不由自主地,他闭了一闭眼,再睁开时,他看见两道黑色的疾影冲破了四处乱撞的火铜车的封锁线,朝着敌军奋力冲杀而去。
  那两道背影,他今日看得分外熟悉。
  一道是黑鹞子的莫钦,另一道,是铁骑军的将领绍海雕。
  那两个人迎着火铜车冲过去,莫钦双手皆紧握斩马剑,在接近火铜车的瞬间将双手斩马剑合一,利用两剑的重力和座下战马的冲力将火铜车撞翻;而绍海雕手中是一柄重铁枪,策马疾奔到火铜车前时,便一枪捅向车轮之处,力道之大竟将车甩翻过来!
  在他们开出的道路上,帝姬的披风张扬着席卷着烽烟紧追其后,她手中的剑滚着鲜血,毫无犹豫地在他们后面将想要追击的敌军一个个砍杀。
  伏亭看不到他们的表情,却分明感到心里那根冰针在迅速融化。他掐紧缰绳,再次策动战马,一声令下,紧紧追向那几人的方向。生死也好,之前的敌对也罢,这一瞬间统统被他遗忘,他只想赶紧追上他们,为他们解决掉那些伺机包围过去的北蛮军。
  因为火铜车的四处冲撞,被冲乱的军阵想要重新结成阵势,就只能依靠跟随将领——还活着的将领。黑鹞子看的只有莫钦,而铁骑军紧紧跟随的,永远只有帝姬。
  那么,他伏亭所率领的军队,当然必须跟在他身后,结阵冲锋!
  他终于听到自己从胸腔之中爆出的一声嘶吼,生生击破了北蛮此时已显勉强的狼呼,而他的军队也高声应和着,循着他的嘶吼从后面的烽烟尘土中追上来,再一次与北蛮军混战一处,再一次让他们引以为豪的战马发出响彻云霄的嘶鸣,踏出满地雷霆。
  在这个刹那,伏亭看到前方不远处回身砍杀一名敌军的帝姬向他望过来,然后,染着血与烟尘的面容上,有一抹笑容向他绽开。
  那抹笑靥很快就湮灭了,在帝姬转眼过去,斩杀另一名扑上来的敌军时。
  伏亭却分明记住了,那不是幻觉。因为那不是什么含媚或娇柔的笑,而是一种带着赞叹和激赏,甚至是信任的笑。
  在不到一个时辰前,他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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