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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么问,却勾起了银锁的小心思。银锁一步迈出去,水沉香一声惊呼,探出头来,却见银锁稳稳当当落在金铃面前,拉着她的手,两人一起走进了船舱里。小安与她二人碰上面,互相道好,换了二副的位置,站在了船舵前。水沉香冲她微笑,两人长久地对视着。
金铃让银锁忽然间拖回了船舱里,奇道:“怎地?我在那吹风吹得刚刚好,你怎么不和你的小朋友玩了?”
银锁直将她拉进房间,按在墙上,毛茸茸的脑袋埋进她胸口,闷声道:“水沉香是我的旧识,她方才问我情关悟得如何,我不能透口风出来,只好告诉她小郎君找到了,但是一拍两散啦……”
金铃温声道:“那怎么啦?”
“……可我不想那样……我说‘小郎君是药,练完功自然成了药渣,药渣你扔是不扔?’可我断断没有那个意思,大师姐,若是一语成谶,我定然要怪今天自己说错了话……”
金铃摸着她的头,温声道:“嗯,不会的,你说的是小郎君,我是小娘子,老天爷一看你胡扯,就知道你是个小娃娃,不和你一般见识。你若不放心,以后就不和人说这件事好啦……你瞧九凝峰上这么大的事,你不是也一点没透给二师叔知道?”
“嗯……”这不过是安慰人的话 ,只是从金铃口中说出来,好像就变得特别可信,银锁低落的心绪渐渐恢复,不一会儿又活蹦乱跳起来。
此时已近暮春,然而荆楚之地仍旧没能摆脱阴云,早上晴过一时,中午却开始飘雨,阳光从云缝里渗出来,并无温暖之感。幸而那件羊皮白袍十分耐磨,缝缝补补地穿到了今天。她看着金铃,问道:“大师姐,江风太大,你……不躲躲吗?”
金铃听她这么问,拉上面罩,带上两层兜帽,笑道:“我暖得很。”
“沙漠上没有水汽,衣服就能将风雪挡住,江上可不一样,渐渐就将人吹透了。你若是喊冷,等会儿可抱不住你。”
“我若是冷了,就用你来挡风。”她看着浩渺的江面,左近有半山的白屋子,在雾蒙蒙的江上看得更显飘渺,银锁告诉她那处便是郧关,晴日里被阳光一照,一片纯白,白山被绿水绕着,江上船只往来,慢慢划下水痕迹,又被水流冲走,安静闲适,可以让人看一天也不厌烦。
金铃抗议道:“你整日就知道跟我说哪里好玩,哪里舒服,明知我们……”
她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若按这样的船速,她们凌晨便可上岸。
从前说的时候,总觉得这段旅程里还能偷出时间来,譬如说在光明顶,譬如说在神仙谷,可是现在,一天也偷不出来了。
仅剩的半日里,银锁一直粘着金铃,从早到晚片刻也不离开,两人有时说话,有时只是呆着看风景。甲板上看不见熊鼎,从他上船开始就躲在船舱里不出来,两人倒是常见水沉香和小安凑在一起,不知是说事还是谈情,周围的汉人青年蛮人青年对此已然是司空见惯,直当那闪闪发亮的两人不存在。
金铃嘴上未提,心中却着实有些羡慕。断袖分桃之事,古书中虽早有记载,但将这等惊世骇俗的事变成过日子,也算是天大的本事。
从郧关驶到丹江口,河面愈发宽阔,夜色渐渐低垂,黢黑的山间里露出清亮的夜空,低垂的云层渐渐散去了一些,露出几颗散落的星星。
子时,船行至襄阳,一船人停下修整,金铃即刻便要渡河,熊鼎从船舱里走出来,打了个呵欠,道:“听闻小影王带了两匹日行八百的快马,若是白日启程,一日便能到达义阳,现在天这么黑,樊城也去不了。况且马睡觉有时节,扰了它们睡觉,不免没有精神。小影王不如带着同伴先行在此处歇息,养足了精神,早上再出发。”
银锁心道樊城有明教分舵在,此地是上陆路通信义阳最近的地方,分舵之中怎可能没有夜间上岸夜间进出城门的法子?这些法子只怕是师父并未透露给熊鼎知道,银锁却是可以无条件调动的。只是都走到这里了,也没有特别的情报传来,想来前面并未有什么两人带着马确乎不好办,不如就如熊鼎所说,睡到天明再出发。
嗯,如此便可再偷一夜。
她征得金铃同意,便与水沉香一道去他们在襄阳的休息处休息。两人晚间缠绵太久,早上睡到卯时才起床,迅速收拾妥当,到得码头,船已准备起航了。这艘船渡到对岸樊城港,放了马与人下来,遂又起航往下游去了。
此地分舵早早有人在此接应,带着假路引文书将二人带出樊城,又给了银锁附近的地图。两人在城外长亭告别这向导,纵马驰骋起来。
襄阳往北乃是新野南阳,一马平川,再无险可守。向东则为武胜关,此路辗转通往大别山深处,于山间走个“之”字形,翻到山的东北边,有一处谷地,便是义阳,再往东进山走一段,大概就是金刚台附近。
两人往东向武胜关,半途折进山中,快马的脚力此时显现出来,即使是长时间的上山路,这两匹马跑起来也轻快非常。然而就因为金铃要赶路,不可累着了马,是以两人分乘两骑。
只是一路上金铃常常朝着银锁望去,银锁也常常望着她,两人目光相接,都知道对方想跳过来,不由得相视一笑,却还是双双硬忍住了。
终于翻过了山脊,眼前豁然开朗,在没甚树遮挡的地方往下望去,是大片的森林和若隐若现的流水,连云也被踩在了脚下,金铃舒了口气,道:“前面应该都是下坡了。”
她不再催马,由着它遛了一会儿,忽地起身,跳到了银锁背后。
银锁笑道:“让大师姐抢了先,你回去你那边好不好?明明是你矮上一些,却偏要逞英雄……”
金铃只是摇头,双手从肋下穿过,扣住她双肩,脸贴在她的脊背上。
她的说话声音从脊骨上一直传到银锁耳中,嗡嗡地听不太真切,分辨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最后一会儿”。
“呸呸呸,我明日还要送你回乌山,何来‘最后’一说?”
金铃没答话,只是紧紧攀附在她后背上。
银锁拍拍她的手臂,轻声道:“大师姐,前方接近义阳,遍布耳目,你抱便抱了,亲可就不行了。”
金铃忽然跪起来,强迫银锁转过头,蜻蜓点水一般的吻落在她的嘴唇上。
银锁被她吓了一跳,忙催动灵觉,确认前路并无太大的崎岖,才敢回应。金铃却笑着把她松开了。
她二人仍旧共乘一骑,在厚重的乌云下前行,山路越来越低,盘旋着一头扎入山谷。
义阳城并不大,义阳分舵在坊城深处。辉日左使在此处经营数年,早已深入了义阳各处。进城之时市集早已收市,商人们四下散去,路上显得有些冷清。银锁牵着马走入一户颇为普通的宅院,金铃跟在她身后,打量着周围。
银锁从角落里揪出一名白衣弟子,问道:“里面怎么回事?”
那弟子看着颇为年轻,是个绿色眼睛的胡人少年,那少年答道:“禀影月右使,只是里面有令戒备,我也不知。”
银锁想里面只是有些突发情况,外间也不太容易知道,便对他道:“你替我将马拴在这。若是没什么事,我还要出去玩。”
“……是。”
那年轻弟子正要往马厩里走,银锁一把拉住他,问道:“这两日有什么人来过?”
绿眼弟子愣道:“只是寻常各地往来通信的弟子……”
“没有什么特别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窝要留言_(:3 」∠)_
忽然感觉木有人看了……这两天的后台数据好差_(:3 」∠)_
☆、第315章 入凡尘五
五
“哦!有。”那绿眼弟子喜道;“早上熊老大来过。”
银锁回头看了一眼金铃,金铃奇道:“熊老大,就是劝我们在襄阳过一晚的那个大胡子?”
“是他。”
“我还道他跟着船去了下游……”
银锁恨道:“看来我叫人算计了,这笔账我一定会亲自跟他和师父算的。走;我们进去见见师父。”
银锁拉着金铃,帮她戴上了兜帽,自己也将帽檐压下;道:“里面不太平。”
这户普通人家似乎只是义阳分舵的一处入口;两进院落后本该是堂屋的地方两面的墙壁都被打通;银锁领着金铃绕过重重院落;渐渐往深处走去;附近的白衣弟子们响动越来越大;房顶高处不知何时被人占领;白衣弟子们跪在屋脊之上,端着手弩指向某处。
银锁看了金铃一眼,点点头,松开她的手,拔出了双刀。金铃亦将悲风捏在手中,跟在她身后。
“银锁……”金铃迟疑地开口,“会不会是……我师父?”
银锁低声道:“或许是,我们走上面。”
她说着便蹬着墙身上了屋顶,金铃学着她跟在她身后。银锁依旧是一副笑脸,眼底却透着一丝不舍。
金铃捏了一下她的手,温声道:“你知我心中是如何念你的。”
银锁笑道:“我们走。”
她二人越过两个屋顶,周围不时有人看她,发现是影月右使之后,纷纷退让。她顺着人群聚集的方向往漩涡的中心走去,看来在这片巨大宅邸正中。
不时有金铁交鸣声传来,两人对望一眼,双双加快了脚步。两人从屋顶望下来,都忍不住惊呼道:“师父?!”
院中一灰袍人,一白袍人,打做一团旋风。向碎玉的杖法似腿法,腿法中又有杖法的痕迹,似风似雷,每一杖踏在地上,都是一次精妙的转进,而每一次转身,都带起一道劲风。
银锁看着便觉心中冒出一阵寒意,金铃一只手搭在她腰间,轻声道:“……后会有期。”
“大师姐!”
两人一齐出手,银锁双刀引走陆亢龙的单刀。金铃手中长剑则划在双杖交换的空隙间,粘在手柄处,消解了他旋风一样的攻势。
这股冰心凝神的劲力向碎玉十分熟悉,是以面前这人虽然白袍兜帽,腰间还束着一条火红火红的腰带,他还是双杖点地,松了口气,道:“金铃,你回来做什么……今日怕是,怕是出不去了。”
金铃看着周围,心中虽有战术,却苦无趁手兵器,只得叹道:“师父……我把铁链弄丢了。”
向碎玉嗤笑一声,道:“我右手上,还缠着一条,你且拿去用。我们若能上房顶,便容易逃跑了,只是我被陆亢龙缠着上不去……可我要是上去,你怎么办,这还是条死路……”
金铃低声道:“不妨事,我能挡住他们两个,师父先走,我随后。”
“不行,我不能……”
“师父要么打要么跑,但我可以边打边跑。且我有恩于银锁,她不得不保护我。”
“可此番我需要你的帮助。”
金铃神色淡漠,“不要紧,我出得去。动手吧师父,往南走有两匹马在马厩中。”
“向碎玉!”陆亢龙忽然隔空喊道,“你听我一言!”
“陆亢龙!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有我的乌山,乌山尚有外敌,你也不希望金刚台落入高家手中吧?”他说完便压低了声音,对金铃道,“走!”
金铃将那两重焚心诀催到极限,监视着周围的一举一动,眼睛却紧紧地盯着银锁。
银锁笑嘻嘻地站在陆亢龙身边,但时不时便咬一下嘴唇,又像是怕暴露了什么,立刻松开来。她的眉头亦皱起又放下,眼中净是担忧。
这等时刻,金铃竟有空对她眨眼睛,她让金铃逗笑,却听见旁边的陆亢龙发出夜枭低鸣。
两人都识得这指令:包围。
金铃动了起来,向碎玉见她动起来,腾空而起,上了屋顶。正在此时,几个白衣教徒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附近,四双刀缠住双杖,另有两人手持铁链,不时在旁捣乱。然而向碎玉武功甚高,不多时便将包围圈扫开,他抽空低头看了一眼金铃,她手中铁链已伤了两名白衣教徒,一把铁剑荡开双刀,铁链倒卷屋角,轻轻巧巧地翻上了屋顶。
被她击退的教徒里有好几个熟人,金铃并未下狠手,只是专打关节处。那威力十足的招式却已震慑了这群曾跟她一起出生入死的人。
“不死金身!是不死金身!”
向碎玉见徒弟如此神威,不禁微微一笑。
可就在他愣神的瞬间,陆亢龙和银锁已双双跟了上来。两人避开金铃,直往向碎玉处攻去。金铃没有丝毫犹豫,脚下连番转进,一柄铁剑爆出数道寒光,不同时间里的剑招因着她奇诡的步伐叠在一处,打在陆亢龙刀刃上,竟将他逼退。
见陆亢龙有麻烦,银锁一步抢在他身前,对上了金铃。
金铃仍是一脸淡漠,剑尖低垂,剑气含而欲出,眼神却在询问银锁。
银锁嘻嘻一笑,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她在金铃耳边轻声道:“圣火令。”
金铃听了这句话,先是一愣,随即几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