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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怀溪一张又一张地翻阅着,越到后面,越难以自持,眼眶已渐渐泛红。
待到最后几张时,泪水已是决堤而下。
那几张画稿,无一例外是一个骑着骆驼的稚气少女,怀中抱着一只圆滚滚的西瓜,满眼天真,笑容灿烂。那五官神色,与三年前的自己如出一辙。
通篇并无一字,却满满的都是“骆怀溪”三个字!
有几张画稿甚至布满了泪水打湿的痕迹,还有一张,竟沾上了一抹鲜红!
骆怀溪痛不可遏地将那厚厚一沓画稿整整齐齐地收拢好,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哽噎地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任凭泪水肆意地汹涌。
这笔触,她怎会认不出?
正是她时刻放在心上,每每想起都会狠狠痛上一遍的人啊!
她本以为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如今,见到这些画稿,她能否有一点点奢望,其实那个人的心中,也是有自己的?
泪眼朦胧中,她忍不住抬眼去看笑容可掬的风舞,期望得到她的肯定。
却见风舞弯了弯嘴角,取出绢帕为骆怀溪拭去了脸上的泪痕,悠悠地说道:“这叠画稿是属下无意间从长公主殿下的书房中得到的。属下见这画中的少女天真活泼,俏皮可爱,本想拿来博骆小姐一笑,谁知竟是弄巧成拙了,是属下的不是。”却是半点不提画中人与作画者。
话锋一转,又说道:“嗯,只不过长公主殿下近日瞧着倒是不太好呢……不怎么肯吃东西,也难以入睡,似乎,还嗝血了?”指尖有意无意地点在那张带着一抹鲜红的画稿上,风舞的语气夸张,似是而非的猜测着,却让骆怀溪陡地揪起了心。
不行,她一定要去见那人!
亲眼见她,亲口问她,是否真的对自己没有丝毫在意?是否真的就这样舍自己而去?
哪怕将会得到一个痛彻心扉的答案,也不过是断了念头,从此心无杂念,安安分分,总好过痴心妄想,行尸走肉地过一辈子。
若不能问个明明白白,自己绝难安心,也绝难甘心!
心念至此,骆怀溪突然觉得一刻都等不下去了!对她的思念竟是前所未有的爆发出来,让她顾不上细想,顾不上在乎眼前的境况,只急急地催促风舞快些赶路,恨不能生出一对翅膀,马上飞到她身边。
骆怀溪的转变与急切,另三人都看在眼中,痛在心里,却是没有阻止的立场。
嘴角划过一抹得逞的笑意,风舞颔首:“属下遵命。”
伸手按着特殊的节奏轻叩窗棂,片刻后,骆怀溪便觉得马车加速疾驰起来。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根看不见的线,正将她不断向那人所处牵引着,拉扯着。然而即使前方有再多的波折,再多的苦难,她也甘之如饴,在所不惜。
伊之所在,心之所向。
车剧烈地摇摆颠簸,似要将人的五脏六腑都颠出来,她却觉得心中前所未有的平稳。
☆、36宫惑
日夜兼程,马不停蹄,骆怀溪一行终于来到了耀都。
马车在皇宫的边门停下了。在风舞好说歹说斩钉截铁地发誓赌咒一定会保证那三人的安全,又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威胁下,骆怀溪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风舞下了马车。
没有时间仔细打量皇宫的构造,她一心只想快点见到那人。
顾倾城三人被带向了不知名的某处,而骆怀溪则被单独带进了一座宫殿。
“凤仪宫”三个烫金篆字在阳光下熠熠发光,骆怀溪却毫无所觉。
将她送至宫门口,风舞并不多言,只扬起一抹鼓励的笑,示意她进去。
骆怀溪虽有千万个问题,却也知道此时的风舞不会回答她,只有按照她指使去做才有可能见到顾翩然。
伸手轻抚胸口,怀中是那厚厚一叠手稿其中之一。感受那纸张薄薄的厚度,骆怀溪迈进殿门的步伐变得坚定起来。
推开厚重而庄严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长长的阆苑和华丽的内阁。拾级而下,一步步向主殿深处走去。正对的是一间门扉紧阖的厢房。
骆怀溪迟疑了,一路行来,偌大的宫殿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让她无端生出了几分不安。强自压下心头的情绪,小手抚上了厢房门,只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厢房内奢华的装饰和珍贵的摆设让骆怀溪不由乍舌,层层叠叠的金色幔帐将内室笼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看不分明却更让人有一探究竟的冲动。
仿佛受到蛊惑一般,骆怀溪的脚步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慢慢向着那纱帐背后走去。愈是走近,心中疑虑愈甚。每揭开一层纱帐,就多一重水气,到了第十道纱帐之后,已是雾气迷蒙,水气氤氲。
骆怀溪隐隐意识到些什么,手却是比大脑更快一步撩开了最后一重阻碍,眼前的一幕让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那是一个一人多高的浴桶,应是上好的花梨木打造。桶壁雕刻了一幅栩栩如生的美人出浴图,桶沿甚至镶嵌了一圈纯金的箍边,奢靡到了极致。
然而让骆怀溪震惊的并不是这个价值不菲的浴桶,也不是浴桶上“少儿不宜”的画雕,却是浴桶中怡然自得的美人。
不错,一个比桶壁上的画雕更为惊艳出色的美人。
墨缎一样的长发拢在左侧,露出一截白皙而优美的脖颈,线条流畅的肩臂,以及背上那对精致到无可挑剔的蝴蝶骨。
单就是这样一个背影,已然羞煞天下佳丽。
骆怀溪搜遍脑海,也想不起来该如何形容这女子的美,那一份惊为天人的震撼,唯有当初面对顾翩然时,才可以比拟。
“好看么?”柔婉而清丽的女声,并不如想象中的娇媚,却别有一番动人,比之黄莺出谷更多了几分亮色,让人耳目一新,听之忘俗,恨不得她再多说几个字。
声音真好听,比电台的播报员还要好听。骆怀溪暗暗想到。
见她没有回答,问话的女声也不以为意,只听“哗啦啦”一阵水响,毫不避忌骆怀溪的目光,她兀自起身,跨出桶来,抽下挂在一边琉璃屏风上的棉巾,不紧不慢地擦拭起来。
那一双笔直修长的美腿,足以让全天下的男子血脉贲张,为之疯狂,即使是女子见了,也免不了红透了脸颊——正如此时的骆怀溪一般。
她猛地转过身去,闭上双眼,在心中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脸却烫的可以煮熟鸡蛋。
只听身后一道轻笑,“你转过来吧。”骆怀溪依言回头,却立刻瞪大了双眼,又反应过来不对劲,再急急捂住了眼睛,那欲盖弥彰的小模样让女子笑意更深。
却是骆怀溪转过身来,看见那女子只着了一件金色的纱衣,墨发如瀑,肤白胜雪,双峰秀挺饱满,腰肢盈盈不足一握,隐约可见胸前殷红的蓓蕾,半遮半掩下,更添诱惑。
脸上传来细腻的触感,骆怀溪惊得睁开眼,却是那女子细长白净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掰正面对自己,浅褐的双瞳直视眼底,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一时间,骆怀溪竟觉得从那女子眼中看到了君临天下的威势。
“本宫已经穿上了衣服,你为何还是不敢看本宫?”声音放柔,眼神却是万分犀利,叫人不敢生出丝毫隐瞒的念头。
骆怀溪心中悄悄翻了个白眼:姐姐啊!您这衣服,还不如不穿呢!
当然这话她并不敢说出口。先哲有云:沉默是金。骆怀溪深信不疑。所以她只是狼狈地别开眼,保持沉默。
见骆怀溪满脸倔强一副不畏强权的样子,女子冷哼一声,五指揪住骆怀溪的衣襟,像拎小鸡一样将她一把提溜起来,朝着另一间厢房走去。
骆怀溪极力挣扎着,却不愿意触碰到那女子的身体,只能死死抓紧自己的衣襟,无奈又委屈地被提走。
“砰——”一声,她只觉腰背一震,人已被扔进一方柔软的床铺中。被摔得有些发懵,骆怀溪甩甩头正准备起身,却不料身前也附上了一个柔软的身体。
她一僵,忙不迭抬头去看压在自己身上的女子——端雅秀致的五官,雍容华贵的气度,风韵成熟的身姿,她的一切都像是造物主最精心最得意的创作。
如此尤物,即使不笑,只需对着人轻轻一个眼神,便能轻易将人的魂儿勾走,又何谈是这样热情而暧、昧的动作?
换做一般人,早就热血上脑,化身为狼了。
只可惜,骆怀溪不是一般人。她只是一只反应迟钝,心有所属的小呆兔。
所以,她能够在此情此景,说出一句让人吐血的话来:“那个……阿姨,你好重……有什么话,可以起来再说么?”骆怀溪这话说得小心翼翼,生怕惹怒了女子,却不知她的每一个字,都戳中了对方的雷区。
满心以为可以在此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却不料居然误闯了人家的浴室。本来正准备道歉,却又莫名其妙被缚住在床上,骆怀溪心中可谓是郁闷至极。
还好,良好的修养让她决定耐心解释,以此摆脱眼前有些尴尬的境况。曾经因为见人都称“姐姐”而被顾翩然以及蓝翎批评过,骆怀溪自作聪明地将对那女子的称呼换作了阿姨。在她看来是表达敬意,可是在对方看来,却带了一丝嘲讽的味道。
心中郁闷丝毫不下于骆怀溪,女子却凭着极佳的自制力,保持着所剩无几的风度。
女人最在意的事,无非那么几件。体重和年龄无疑是重中之重。
她,宋以澜,身为皇后之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才情容貌无一不是傲视群芳,习惯了被千万人膜拜仰视,欣赏爱慕,却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嘲笑了,这叫她情何以堪!
宋以澜狠狠地磨了磨牙根,露出一个瑰丽炫目的笑。只是那笑容在骆怀溪看来,却犹如地狱来的修罗一般,有着彻骨的森寒,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小丫头,本宫问你,是顾翩然美,还是本宫美?”她的指尖状似无意地抚在骆怀溪的喉间,只需稍一用力,便能掐断她细嫩的脖颈。
几乎是在她问题才出口,骆怀溪便马上给出了回答:“她美。”仿佛连思考都是多余的。的确,在骆怀溪心目中,没有人比她更美,更能牵动自己的心神。
“哦?是么……”宋以澜的眸子深沉起来,浅褐色的瞳仁变成了深赭色,更添一分美艳。“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想想你的答案,嗯?”尾音柔柔的一转三绕,指尖却用上了几分力气,骆怀溪的脖子上显出一圈红印。
“她美……”有些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骆怀溪合上双目,一副宁死不屈的凛然姿态,只是轻颤的睫毛和咬得泛白的粉唇显得有些楚楚可怜,便是铁石心肠的汉子也不由得软下心来。
宋以澜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到底也动了恻隐之心,眼神仍是狠辣,手劲却是不知不觉松下了。
骆怀溪感觉新鲜空气慢慢回道了肺中,深吸一口气,狠狠咳嗽起来。
委屈的眼神控诉着那对她施、暴的恶人,却得到对方一个“能奈我何”的挑衅笑容。
骆怀溪气极得别开脸。不去看她可恶的嘴脸。
不一会,却听她微不可觉地叹了一口气,从自己身上移开,仰躺在床上,轻轻说道:“你走吧。”声音充满了沧桑,带着一丝疲惫。
骆怀溪有些不解,想问些什么,又不愿意跟这女人久待,于是一骨碌爬起来,如蒙大赦地逃出了房间。
跑到殿外,见到负手而立的风舞。
骆怀溪仿佛找到救命稻草一般,忙向她走去。还未近身,却见她手一挥,凭空出现了两名女卫,一左一右将她夹在当中。
风舞脸上仍挂着一贯的温和浅笑:“骆小姐,属下这就让你去见长公主殿下,请。”又对着那两个女卫命令道,“送她去依然殿。”
“是。”对着风舞行了礼,两人带着骆怀溪离开了。
目送着骆怀溪的身影离开,风舞脸上的笑逐渐转淡,眼中的复杂之色却是深不见底。
宋以澜“倏——”地睁开微敛的双眼,曼声道:“风统领。”
“属下在。”随着性、感低柔的嗓音,一个削瘦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皇后寝殿的厢房内,单膝跪地,恭敬俯首。
“已经开始行动了么?”保持着仰躺的姿势,她轻声问道。
“是的。”配合着她的音量,风舞也压低了声音,轻轻开口回答。
顿了一会,床上的女子用手背遮住双眼,闷闷地问道:“我真的比不上顾翩然么……”像是在问她,又仿佛只是自言自语。此时的宋以澜,不像个权倾朝野的皇后,倒像个不自信的少女。
没有回答,只听一个无奈的轻叹,唇突然附上了一层温热。
宋以澜只惊愕了一瞬,便笑着开启了娇美的红唇,纳入对方灵活的小舌,与之翩翩共舞。只着了一层薄纱的身子在对方温柔的爱、抚之下化作了一池春、水,柔若无骨地依附在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