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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在一起那么多年,文晴早把上官橙的口味摸得门清儿。
“还不错,”上官橙顿了顿,打算如实相告,“只是,略咸些。”
“咸?”
文晴难以置信地夹了一块,咬一口嚼了嚼,还成啊。
随即她想明白了,上官橙受伤失忆之后,肯定对神经系统有所影响,对气味的感觉会更加敏锐。难怪……
“我去回回锅!”文晴端起盘子就要走。
上官橙按住她的手背。
她口味一向清淡,方才如实相告也只是为了自己以后不必吃到口味过重的食物,竟想不到文晴连这顿都要从头来过。
这人,在乎上官橙,究竟到了何种程度?
上官橙压下心中的涩然,微微一笑:“不妨事的,就这般吃吧,不然可惜了这色|香味了。”
文晴一想也是,回锅的终究是不如新鲜出锅的。
她重又放下盘子,认真地说:“以后我会注意的,不会做咸的。”
“还有就是,”她想了想,“无论衣食住行,你要是哪里觉得不习惯或者不舒服,都要及时告诉我,不要勉强自己。”
她唯恐自己的一时疏忽会影响上官橙的康复,想来现在的上官橙神经要敏感得多,所以一切都要尽可能地可着她的心思来。
上官橙执着筷子的手不由自主地一颤。
有生以来,除了和母亲生活在掖庭的日子,母亲一心一意地照顾她,还从没有一个人这般体贴、呵护过她。
离开掖庭,尤其是出入宫廷之后,对她好的人不是没有,或者是权贵的垂赏,或者是下人的敬畏,或者是朝中文武的攀附,甚至其中不乏心存狎|亵意欲藏娇的。
即使是她那个深爱的人,对她的爱也是狂烈多过体贴。风云诡谲的朝堂,奢靡华丽的宫廷,庄重严正的府邸……两个人几乎每次私密的见面,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地撕扯掉彼此身上所有的累赘之物,像两只纯然的兽,只做这世间男男女女最最本|能的事。
面颊上温暖得很。
上官橙回过神来,才发现文晴的手掌已经覆在了她的脸颊上,拇指正拂过她的眼际。
“你别难过啊,我就随便说说,别往心里去。”
文晴心疼她通红的双眼,上官失忆之后变得多愁伤感了。
她发誓她真的只是说说而已,真的只是怕她受委屈,可不是让她伤心难过的。
说着,文晴盛好一碗汤放在上官橙面前,又把最好看最多肉的排骨夹到她碗里。
“你多吃点儿肉,这么瘦,怎么好的快啊!”
上官橙默默地看着她,心中却是波澜起伏——
你对我这般好,让我于心何忍?
☆、第24章 四目相对
上官橙吃东西很安静。
文晴这段日子也是慢慢习惯了。
看美人儿安静斯文地吃东西,着实是一种享受。
文晴有时会想,是不是这就是所谓的“食不言,寝不语”,所谓“大家闺秀”便是如此吧?
只不过,以前的上官橙吃东西可不是这副样子。
当真是失忆之后,人的性格就会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吗?
也许吧?变得好,总比变得坏要强得多。
文晴总是这样自我安慰,她从不去细想这是不是自己潜意识中在替上官橙找借口。
上官橙优雅地啃完最后一块小排骨,咽下最后一颗米粒,端然而坐,一双妙目缓缓地投向文晴。
文晴被她盯得汗毛立起,迎风飘舞,来不及咽下嘴里的肉,也把目光投向她。
“咋?有事儿?”
上官橙见她拧过脸来面向自己,一侧腮帮鼓鼓的,显然是嘴里的食物来不及咽下,以至于说话声音都含含糊糊的。
这样的文晴,竟让上官橙觉得有几分可爱。
那双瞪大的无辜眼睛,红润的沾着油星的嘴唇,像个小山包一样的腮帮……
上官橙险些失笑。
如果不是怕引起对方的误解,她真的很想摸摸那一团孩气的脸。
轻撇过脸,再次转回的时候,上官橙已经恢复了平静。
“方才经过的时候,我看到那房间里有很多书,可否允我读一读?”
上官橙说着,莞尔一笑。
她指的是文晴的书房。
文晴家是三室一厅的房子,一间被她用作卧室,一间作为书房,一间是客房。
没办法,怪只怪文晴人缘太好了,朋友一多,就难免有个借宿的,或是聚会喝大了回不去家的。文晴又热心,时间久了,朋友们也就理所当然地寄宿她家。
为了这个,过去上官橙没少和她拌嘴。不过,拌嘴归拌嘴,该收留的时候文晴依旧是抹不开面。要说书房,文晴也算是娱乐圈里的奇葩了。她从小喜欢读书,尤其是文学、历史、心理类的。虽然读书读的不算少,她仍旧是动不动飙粗口,也没因为看了心理学经典什么的就对人性有了何等深刻的认识,该犯二的时候她照样犯。
不过用她妈的话说,多读书总没有坏处的,至少不会让人家笑话你是花瓶儿。
文晴深知她妈因为从小没读过几天书,自然有这个心结,她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摆脱自己的命运,就像她妈希望她做一名律师,或者老师,总之是靠头脑吃饭的那种,最好是不论大学学什么专业,以后考研、读博、留洋,能成教授什么的是再好不过的了。
这就叫“望女成凤”。
文晴表示理解。但是她恐怕这辈子都没法让她妈如愿,因为她是她妈亲生的,她爱表演。
文晴的藏书颇多,光摆在外面的书架子就有三个,这还不算老宅子那边的。
闲来无事的时候,她除了做做家务做做运动,就是整理她那些宝贝藏书。
她记得以前的上官橙是不怎么喜欢读书的,每当文晴拾掇书架的时候,上官橙多是上网扫扫八卦,或者窝在卧室里看电视。
当然,前提是上官橙不用去参加什么大趴或者什么红毯秀。
怎么着?上官橙转性了?也开始爱书了?
莫非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文晴傻大姐气发作,全不去想上官橙怎么就转了性。她的注意力皆被“终于和上官有了共同的爱好”所吸引。
她现在恨不得把所有的藏书都堆到上官橙面前让她挑选。
挑嘛,读嘛,随意嘛。
上官橙看到满满三书柜藏书的那一刻,心脏都忍不住狂跳起来。
她对于书籍的热爱,仅次于对那个人的爱。而书只会熨帖她的心,却绝不会像那个人那样,离得远了会想念,离得近了会伤害。
这些书,是不是也是用那种简化的似像不像的字写就的?
上官橙暗自思忖。
文晴已然给她抱来了字典和《辞海》。
“这些书,你喜欢哪个就看哪个,高处够不到的,就喊我来,咱有梯子。你还没好利索,不能登高……”
文晴的嘱咐略显絮叨,可上官橙却喜欢她的无微不至——
这个人总会替自己考虑到所有的状况。
她轻轻“嗯”了一声。
“喏,这个呢,叫做字典,”文晴擦干净手,翻开字典,给她解释,“如果遇到不认识的字呢,你可以这么查……你看,查到了吧?不过,最好,你还是等我刷完碗陪你一起看,不然你自己看可能会觉得累。”
“我可以的。”上官橙淡笑。一扭头,恰好与文晴四目相对。
两个人都怔住了。
上官橙素净的小脸近在咫尺,文晴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上面小小的汗毛。
嫩嫩的,像一枚诱|人的桃子,要是能咬上一口,肯定很多汁……
文晴呆呆地想,浑然不觉自己已然心跳如鼓。
上官橙怎会看不懂她眼中的痴然?
这呆子!
上官橙被她一瞬不瞬地瞧得赧然,双颊不由得微烧,倒是当真像一枚粉嫩的桃子了。
“你去吧……”她轻声说道。
再这般对视下去,她真怕这呆子会忍不住……
“啊……”文晴醒过神来,暗骂自己又想入非非,“那个,你慢慢看啊,别累着眼睛!”
说完,逃也似的回厨房刷碗去了。
☆、第25章 一个人,敢睡吗?
真肃静。
文晴像每天一样拾掇厨房里的锅碗瓢盆,以及炉灶杂物,洗干净碗筷,让菜和饭们各自回到它们应该待的地方。
不同的是,碗筷都是双份的,剩下的饭菜也是两个人开动的结果。
如果不是这样的现实,如此安静的房间,文晴真要有自己还是一个人在生活的错觉了。
一个人?
这样的认知令她心生不安,仿佛之前的一切不过是她做的一个梦。
梦醒之后,日子照旧。
在险些打碎一只碗,差点儿把锅拍在地上,以及忘了拧水龙头的热水阀被冰凉的水激得直哆嗦之后,文晴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慌乱,她扎着两只*的手,急切地折回书房。
还好,还好,上官还在,不是梦。
文晴在门口停住了脚步。因为她怕惊扰到那个投入至忘我的人。
怎么形容呢?
文晴觉得自己脑袋里的形容词特别匮乏。
人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可她的美人儿这会儿正捧着一本书越看越精神。那一刻,文晴特希望自己变成那本书。
像上官这种古典美人儿,怎么可以在一led台灯下读书呢?
怎么着,也得是个纱灯才对味儿啊!
不过,文晴舍不得累着上官橙那双漂亮的眼睛。
她无声地打量着上官橙——
柔顺的乌发随意地散在肩头,表情是专注的,眸光全然被书籍所吸引,身上是自己的家居服……
文晴一眼瞄到了上面笑得像个*的维尼熊,忍不住掩面。
家居服什么的,果然好low!
上官要穿也得是穿一件雪色纱衣什么的,外面再罩一件同色系的外氅。
头发呢,应该梳个飞仙髻,什么多余的文饰都不要,头上只绾一根玉簪。对,就是飞仙髻,才能衬出上官此时超然的气质。
就这么斯斯文文、袅袅娜娜地一倚……
文晴登时愣住了——
这打扮,不就是梦中那女子的模样吗?
上官若是那般穿着,是不是就和那个人一样了?
疯了!想什么呢?
文晴使劲儿晃了晃脑袋,总算是把那些不合时宜的胡思乱想甩到了天边。她觉得自己得说点儿什么来打破平静,不然,这么纯粹地看着上官橙,大脑就容易不受控制。
“看什么呢?”文晴凑过去。
上官橙太过投入,以至于听到她的问话时,一惊,继而就忍不住流露出不安。
书桌上,摊开的是一本《全唐诗》。
“《彩书怨》?”文晴靠得近了,看得清楚。
“叶下洞庭初,思君万里馀。露浓香被冷,月落锦屏虚。欲奏江南曲,贪封蓟北书。书中无别意,惟怅久离居。”
文晴缓缓地念出整首诗,忽而一笑:“不知她这是在思念谁。感觉……好幽怨。”
上官橙面上一红,像被突然抓住了把柄。她想盖住那首诗,却被面前的人读了出来。
文晴低头看诗,并未注意到她的异样。
“不是说她一生未嫁人吗?这首诗写的倒像是在思念丈夫一般。”
谁说思念就必须思念男人?就必须思念丈夫?上官橙不认同,暗暗嗔怪。
“上官婉儿这么完美的女人,若是跟了男人,倒真觉得玷污她了。”文晴不由得抒发对上官婉儿深沉的爱。
上官橙讶然,你怎么知道的?
文晴才意识到上官橙半天没接自己话茬儿了,暗骂自己这记性,怎么又当着上官夸人家上官婉儿了?上官就算失忆了,人潜意识里也是懂得吃醋的好吧?
前女友吃醋什么的,好讨厌!
“那个啥,看久了,累眼睛,早点儿休息吧。”文晴嗫嚅着,终于岔开了话题。
上官橙点头。其实她还有太多的疑问,解不开她心里不踏实。
之前在那本书里,她明晃晃地看到她前世的三十余首诗是“唐玄宗”下诏整理的。她忍不住查了“唐玄宗”,却惊诧地发现那竟然是李隆基!
她不想去揣摩李隆基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思去整理她的诗,她现在最急切的渴盼便是:
这一千三百余年间,究竟都发生了什么?这世界到底是如何变成今天的模样的?
她是读书人,而读书人最大的恐慌,莫过于对未知的无知。
文晴察觉到她的不舍,“没看够?”
“嗯。”
“休息一下再看,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我们有的是时间,对吗?
文晴在问自己。
但愿吧。
睡觉?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睡?
明晃晃的客房摆在那儿,文晴还没厚脸皮到腆着脸说“咱家没空房间,咱俩一个床挤挤吧”,虽然挤挤更健康。
“那个,你睡客房,可以吧?”文晴指了指那间上官橙尚未进去过的房间。
上官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