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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你有事,可不是天灭我大周么?”羽承极拉着她手,让她坐下来,语气颇为激动得说到。
羽凤仪垂首,印象中父皇说话一惯冷静自持,像这样说话还从没有过,让她不觉有些诧异。
“凤仪,朕有些话想和你说,若再不说,朕怕来不及了……”
羽凤仪赫然抬头,吃惊得望着皇帝,“父皇,您说什么呢?你春秋鼎盛,正当壮年,即便有病,好好调养,总会好。”
羽承极苦笑着摇摇头,声音有些嘶哑道:“你看看朕样子,朕病自己知道。既有生,便有死。朕不怕。只是朕临行前有些话想交代你。”
“父皇……”羽凤仪红了眼圈儿,其实父皇病她感觉也不好,但病人跟前自然是要说会好。
皇帝拍了拍手示意她听自己说话,“凤仪,你也知道我们大周建国两百余年,到现传到朕手中已经是满目疮痍,国库空虚。内有藩王忧患,外有外族侵扰。我大周急需一位中兴之君,所以朕已经决定废掉太子,立你为储君。”
这话甫一入耳,羽凤仪心中曾经猜测被证实,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毕竟自己登位时候,就意味着太子被废。而太子,她记得小时候和乾桢他们总是跟他身后亲热得叫他“太子哥哥”,那位太子哥哥总是脾气很好,从不欺负责骂弟弟妹妹,总是儒雅斯文得和他们说话玩耍……
从北边边塞回来后,她也曾去探望他病,发觉他和七年前离开时那个少年已经大不一样了。阴郁,病弱,已经再不复当年那洒落风姿。
哎,太子本来病着,若是废了她储君之位,不是要逼他去死吗?
可是这念头产生怜悯只不过她心中出现了一刹那,下一刻便立即消失了。父皇说得对,大周需要一位中兴之君,她自问自己是合适人选,可以比太子做得好。北边边塞历练那七年,她始终不曾懈怠过。
祖宗曾说得那句话,“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她一直谨记不敢忘记,虽然那时边地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登上储君之位,只是想作为大周皇室中人,也可以像前代长德公主,茂福公主那样为大周朝驱除鞑虏,卫国安民。
“父皇……”她看着皇帝眼中隐有晶莹旋转,直到此时她终于明白他早许多年前就计划绸缪,安排自己有朝一日能登临大周帝位。
“凤仪,朕很骄傲,也很高兴,能有你这么一位公主,你比朕所有皇子和皇女们都强,而且将来一定也会比父皇强,将大周江山交到你手里,朕很放心。”皇帝枯瘦而苍白脸颊上兴奋得泛起了红光,“朕将来到了九泉之下,见到列祖列宗,也能无愧于他们了……”
羽凤仪紧紧得回握住了皇帝手,他手瘦弱而冰凉,了无生气。
“父皇,您放心,我一定不负你所托,治理好大周江山,民富国强,四夷咸服。”羽凤仪铿锵道。
皇帝连声称“好”,满面笑容道:“朕就喜欢孩儿这份儿豪情和气度,并不惺惺作态,说些什么儿臣惶恐之类话。这才是有为之君该有样子。”
羽凤仪笑笑,“父皇谬赞了。”
“哈哈哈哈!”皇帝开心得大笑起来。笑毕,忍不住又是一阵咳嗽,他用一张明黄绢子把嘴捂得死死,将咳出来血吐绢子上,然后紧紧攥进手心里。羽凤仪忙起身去倒了杯药茶来端到皇帝跟前,皇帝端起盅儿喝了,顺了顺气,方让她重坐下。然后从大迎枕下拿出一个外头套着明黄锦缎画轴样东西来递给羽凤仪。
羽凤仪接过去好奇得问:“父皇,这是什么?”
皇帝平静道:“你打开看看。”
羽凤仪依言将那明黄锦缎套子解开,拿出里面一轴东西来。这卷轴她认识,是圣旨。心中不由想,这会是什么样圣旨呢,父皇要单独亲自交到自己手里。于是她慢慢得展开来看。看到后,不由得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抬眼看向皇帝,“父皇,这是遗诏?您怎么这么早就立下遗诏?”
遗诏中有册立羽凤仪为皇太女,皇帝驾崩后继承帝位之语,后头还盖上了皇帝大印。
皇帝道:“你收起来,不许对任何人说。朕这么做是以防万一。当然若是老天爷垂青,能让我多活上些日子,我亲自看你登上帝位好。那就用不着这张遗诏了。”
羽凤仪默默将那遗诏卷好,放入那明黄锦缎套中。再将那装了遗诏明黄锦缎套子放进袖袋中。然后皇帝又让羽凤仪主持明日殿试,挑出有才学女子做为左膀右臂。又告诉了些他为君这十九年来当政经验,以及如何行帝王之术驾驭群臣等话。父女俩一说就是两个多时辰,差不多到了掌灯时分才停下来。于是羽凤仪就乾清宫中陪着皇帝用膳。平日皇帝都是没什么胃口吃东西,饭吃得很少。今日或者是有自己喜欢女儿陪身边,皇帝破天荒地吃了一小碗饭,喝了几口汤。
饭后,羽凤仪自是陪着皇帝说话喝茶。外头太监郑六进来禀告:“万岁爷,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来拜见万岁爷,说他有要事禀告。”
皇帝将手中药茶放下,对羽凤仪道:“这会儿不早了,你也不用出宫回去了,省得明日一早还得进宫来主持殿试。就先去你母后宫中歇息罢。另外,把朕给你东西妥善保管好。”
“是,父皇,我省得。那儿臣就告退了。”羽凤仪起身向皇帝欠了欠身道,“父皇勿要太过操劳,早些歇息。”
皇帝微微一笑,“你去罢,朕心里有数。”
羽凤仪应声而去。
等她出去后,皇帝慢慢隐了笑意,端起药茶喝了两口,正襟坐临窗大炕上,面色清冷。不一会儿郑六领着纪纲躬身进来,纪纲忙上前跪伏地,恭声道:“臣纪纲叩见皇帝陛下。”
“起来罢。”皇帝淡淡道,又看一眼太监郑六。郑六会意却步躬身退出,随即将暖阁门带上。听郑六出去后,纪纲才从地上爬起来道:“陛下,臣手下人已经查到太子太傅,内阁次辅许之臣堂弟许之瑜今日申时进了柳叶胡同倚红阁去见了个受了外伤人。那人是被金陵陈家早已断了传承暴雨梨花针所伤。而大公主今日大觉寺遇刺时,射伤那刺客就是陛下赐给大公主防身金陵陈家制作暴雨梨花针。”
皇帝龙眸蓦地暗凝,面罩暗霜,放花梨木炕桌上手用力刮着桌面,拖出指甲刮过桌面痕迹,后再紧握成拳。随即炕桌上重重一拳,随着“砰”一声,炕桌上放着那盅药茶猛地弹起,随后“哐啷”一声顷倒桌上,茶盅中剩下半盅药茶也流淌了出来……
“这畜生!我就知道是他!”皇帝压低声嘶吼道,额头青筋暴起。
纪纲忙重跪伏殿内金砖上,连声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皇帝沉吟了一会儿,随即吩咐道:“纪纲,命你人将太子东宫属官和与他有关联人全部监视起来,所有人不许出京。待三日殿试完,琼林赐宴后,将许之臣一党全部拿下关进诏狱,特别是那行刺大公主刺客得给我拿下。剩下你知道怎么办……”
纪纲立刻道:“是!臣一定将陛下要人和证物全都准备好,不教太子东宫之内一人走脱!”
皇帝挥手,纪纲从地上爬起来,却步急行出了乾清宫暖阁。
太子东宫,咸阳宫圣哲殿内。
皇太子羽乾皓正靠临窗大炕明黄团龙迎枕上,面色暗沉。太子太傅,内阁次辅许之臣立他跟前,低声跟他说话。听完许之臣话后,太子蓦然直起身子,一只手紧握成拳紫檀炕桌上重重一捶。
“你不是说那凌绝是天下第一剑,由他出手万无一失么?怎么他竟会失手?”羽乾皓又惊又急得质问许之臣。
许之臣躬身道:“我堂弟让人传给我信说,是那人用了失传金陵陈家暗器暴雨梨花针,才让凌绝负伤失手。谁能想到那人竟然随身带了那东西。”
羽乾皓一阵头晕,冷汗渗了一额头。抬手用衣袖擦了擦汗,赶紧从炕桌上盒子内拿出一颗丹丸吃下。这丹药是东宫内请来一位大周有名叫冲虚道人炼制,据说可以温补虚阳,于太子病大有好处。自从豫王提醒他不能再吃太医药后,他就开始吃这种药,连着吃了几个月后,似乎精神真得好了些,连太子妃那里也去宿了几晚。
有了这丹药,羽乾皓觉得自己一定能比当今皇帝,自己父皇活得久。所以他只要找人把那个潜对手,一回京就得到父皇重视大皇妹除去,那么父皇就再不会有子女可以动摇他储君之位了。
正文 第九十章
可是如今大皇妹竟然逃出生天;那他这计划不是落空了吗?可怕是此事教父皇得知;他一定会让人去查,要是查到自己身上;只需要一条太子指使凶徒刺杀皇妹;残害手足罪状,就足够废黜自己储君之位了。羽乾皓立刻明白如今对自己危险大人并不再是大皇妹,而是自己父皇,当今皇帝陛下。
“太傅;怎么办?父皇定会很查到我头上;那凌绝怕是不能留下……”羽乾皓一把抓住站身边许之臣手臂面色苍白得说道。
许之臣略沉吟了一下,便说:“微臣觉得与其这会儿派人去除掉凌绝,等着皇帝查到太子身上。不如……”
“不如什么?”羽乾皓紧张地盯着许之臣问。
“当初臣与太子拟定了上中下三策;如今只能用第二策了。”
“第二策……”羽乾皓松开紧紧抓住许之臣手臂手;颓然得坐了回去,额头上有多冷汗冒出。
许之臣带些狠绝之色道:“太子,此刻你切不可再犹豫退缩。如你所说,那第一策失去作用,那这第二策已经是箭弦上,不得不发。迟则生变啊。况且方才汪直手下小太监来传话,今晚大公主并未出宫,而是去了皇后所坤宁宫,这真是天赐良机。汪直所掌管御马监武骧左卫和武骧右卫,腾骧左卫和腾骧右卫,四卫营官都被我们收买,今晚我们举事,这皇城之内便是太子说了算。只要太子一举击杀大公主,再将乾清宫围了,让你父皇退位,那太子明日一早便是大周君了。”
“明早就是大周朝君”这句话对羽乾皓吸引力太大,太子位上呆了十三年,他一直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得做出兄友弟恭,儒雅好学,孝顺温良模样,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能有朝一日坐上那至高无上大周帝位。如今,那光芒万丈机会就眼前。只要登上帝位,他再也不用看谁颜色,唯唯诺诺得活着。母后天上,也一定会为他高兴。
不过想到自己这么做实属逼宫谋逆,他还是有些害怕和犹豫。
见太子羽乾皓犹豫不决,许之臣又说:“太子知道为何我一定要保太子登上帝位吗?”
羽乾皓抬眸望向许之臣,等他下言。
许之臣捋了捋下颌几缕已然花白胡须道:“微臣是看着太子长大,这几年又做了太子师傅,教太子读圣贤书明圣贤理。圣贤们怎么说,‘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这可是维系整个大周宗法核心,是立国之本。就算她大公主再贤,也不能破坏国本。因此臣决意要维护这国本,为太子争上一争。为天下读书人争上一争。”
顿了顿又说:“皇帝也明白走明路,阁臣们定不会同意,所以他一力扶持大公主,她一回京就让她掌了御前扈卫三千营,后又专为她开恩科考女科。这都是抬举她,把她抬到高于你位置上,让天下臣民只看见她,看不见你。后逼得你自己上表不做这个储君,让朝堂上臣子们无话可说。可是,臣却偏不会同意皇帝这么做。既然皇帝不走明路,那太子又何须再走明路。”
许之臣这话说得正气凛然,倒是把逼宫篡位说成了是为了维护大周国本。太子于是仅仅剩下一丝害怕和犹豫也消失不见了。咬了咬牙,下定决心道:“那就立刻派人去通知汪直,让他今晚三动手,还有就是告诉他只要我明日等上帝位,立刻封他为司礼监掌印太监。”
“是!陛下,微臣这就去安排!”许之臣躬身道,他已经提前将太子称为陛下,似乎觉得明早第一线朝阳射|进皇城之时,大周已然换了君,而这君就是他一力要保大周名正言顺应该称帝太子殿下。
乾清宫寝殿中,皇帝一直咳嗽,睡得不稳。殿角点着一盏羊角宫灯,发射出晕黄朦胧光晕。中夜十分,皇帝从龙榻上坐了起来,击了击掌。立即有小太监进来将龙榻上明黄帐幔用金钩挂起,郑六也进来龙榻边伺立着。皇帝问他:“这会儿什么时候了?”
郑六躬身答:“回万岁爷话,这会儿子时刚过。”
皇帝“哦”了一声,道,“叫宫人不必点灯,扶朕起来,替朕衣梳发,再替朕端一碗提神汤药来喝。”
郑六应了声“是”,随后却步下去吩咐。
不一会儿,郑六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一位小太监,端着朱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