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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乔欢在包子铺前磨磨蹭蹭，只听得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男人的喟叹之声。
“倘若不是听我父亲所言，我还不知道二十年前还有过这么一遭，”这回是一个年轻的男子，语气激愤，“我以为，大齐自开元以来国力富强不曾有乱，却未敢想象，朝廷背地里头居然做出残害江湖侠士的暴虐之事！以我们一身武学，还怕它朝廷狗官们么？不若起义！”
另一个中年男子沉稳的声音刻意压低，急忙道：“二弟，休得在此胡言乱语！此等闹市区人多口杂，倘若被朝廷的人听了去，可是要被诛九族的大罪！”
年轻男子哼了一声便不做声了，倒是年老的那位开口道：“近日来，江湖上对黄坚一事议论纷纷，许多在江湖游走已久的掌门们俱都表示对朝廷的不满……朝廷与江湖不容已久，只是
经此一遭，被摆到台面上来罢了。”
三人叹了口气，均是不做声了。
因为此时已过午时饭点，是以包子铺生意有些冷清。开包子铺的老包把一大蒸笼搬上来，在一边坐下，拿汗巾擦了擦头正准备歇会儿，却看到一辆马车靠边停下，下来一位少女朝着他的店铺走过来。
这位少女容貌清秀樱桃小口，身材有些瘦小，穿着鹅黄色窄袖短装，长发及腰在脑后随意挽了个髻。一双眼珠黑白分明滴溜溜的转着朝这边看着，偏生出了一股子灵动之气来。
老包赶紧起身，迎接这个看上去非富即贵的客人。
可是这位客人，看起来似乎脑袋有些问题。
“这位姑娘要什么馅儿的包子？”
只见这位姑娘双目呆滞眼神涣散地盯着他放蒸笼的桌子，似乎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
老包心里纳闷，提高了声音：“请问这位姑娘要什么馅儿的包子？！”
少女这才缓过神来，转眼呆呆地看着老包的脸，连连道：“啊……给我拿一笼饺子吧。”还补充道，“要韭菜猪肉馅儿的饺子。”
老包：“……”这位姑娘你是来砸场子的吧。
哎，看着这么漂亮，可惜是个傻姑娘。
不过再傻也算是个美女啊。老包这么想着，处于对这个傻瓜美女的怜悯之情，从蒸笼里抓了三个酱肉馅儿的大包子，用纸包好了递给她，安慰道：“这位姑娘，我看你这么瘦小又呆呆傻傻也是可怜娃，你能来我店里也算是缘分。我送你三个包子，慢慢吃罢。对了，回去得提醒下你爹娘，你这病，药不能停啊！”
沈乔欢听那三人的对话正起劲，却不料这会儿都沉默了。等她再回过神来，就是这个五大三粗满脸面粉的包子铺老板手里拿着三个包子准备送她。
还药不能停……看来是被误解成是深井冰了。沈乔欢哭笑不得。
没花钱还得了三个大包子，嘛，果然是她的人品变好了吧！
沈乔欢丝毫没有被误解为病人的不快，美滋滋地收了包子道了谢，蹦蹦跳跳地回去了。
突然间又有一人说道：“话说回来，自黄坚事件后的几日来，雷门的动作频频，不仅揽来生意、和其他帮派示好，一改之前的高傲不合……不知是何居心？”
“据说，雷门计划于十日后召集武林人士商议一番，”中年男子道，“应是与黄坚之事有关。”
雷门？
沈乔欢霍然回首看去。左后方的茶摊上，有三位作侠士打扮的男子正在商议着什么，见被人看见，对视一眼却又缄默不语。
沈乔欢环视周围，不过两三日而已，齐都却仿佛一夜之间多了不少江湖人士。仅这一片，她那一眼就已经看到了不下十个负剑而行的练家子，且武功均非泛泛。
齐都看似平静繁华依然，却已暗流汹涌。
如果，黄坚的目的是以自己的牺牲换来整个大齐武林对朝廷的愤懑与不满，那么很显然，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雷门对其他门派示好的外交政策是沈乔欢决定的，看来他们执行得还不错……但是这个“召集武林人士商议”是哪里蹦出来的东西啊？难道因为她这个家主被关进大牢了就被逐出家门了么？这也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吧！她回去一定要好好地教训一顿这帮智商拙计的手下们！
沈乔欢在马车上一边啃着包子一边兀自气愤着。亦茹回医馆去了——据说她是因为实在受不了雷门压抑至极的气氛所以宁愿一个人睡在医馆内堂的卧房里——现在马车里头，只有沈乔欢和九公主硬生生安插过来的何全公公。
何全公公保持着双目低垂的端正坐姿一直坐在角落没有出声，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年代还没有隐形术，何全绝对可以做到站在人面前也可以让人把他无视掉。
九公主手下都是一群厉害的角色啊……拿自己身边的这群人们稍微比一比，沈乔欢觉得自己又忧伤了。
沈乔欢的视线刚飘到何全身上，何全便有所察觉般回礼恭敬道：“沈大人有何吩咐？”
呃，偷窥被抓现行。
“何……公公不是听力受损么？知道我在说什么？”
何全抬起头看着沈乔欢，以手掩口很轻声地笑了，笑中居然透出一股子媚态，只把沈乔欢看得一阵肉麻：“小的自幼听不见他人所言，苦学多年才习得读唇语之术。大人有何事只管说便是，小的知晓的。”
沈乔欢点点头，问道：“你跟着言……九公主多久了？”
“回大人，小的自十二岁入宫起便跟着公主了，如今已有八个年头。”
“八个年头？真是蛮久了，”沈乔欢点点头，突然计上心来，一张大脸突然凑近何全公公，神神秘秘道，“你知不知道她有没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啊？比如不喜欢洗澡不喜欢洗头睡觉会打呼噜磨牙说梦话平时喜欢用鞭子虐待人之类的？”
“这……”何全被沈乔欢突然放大的脸吓了一跳，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口型了，“这些，呃，癖好，小的却是不知道了……但是，”敬业的何全公公想了想还是回答，“公主殿下喜欢一个人呆在卧房里良久。”
这算哪门子的怪癖呀。沈乔欢本想探取些九公主的小辫子以保证自己在宫中的安全，看来是窃取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了。
回到雷门收拾东西，沈乔欢见到了久违的陈贤叔叔。她才知道，陈贤在她被关期间曾去大牢找过她，只是没有被允许进入。十日后的“大会”也是他安排的，他觉得趁着这段时间必须趁热打铁，以期激化江湖人士对大齐朝廷的仇恨。
沈乔欢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不过几日而已，雷门又多了不少完全陌生的面孔。
临行前她向陈贤道别：“陈叔将雷门打理得甚好，侄儿也可心安罢。陈叔送到门口便回吧，门内事务繁杂，莫要误了时辰。”
陈贤却道：“近些时间，江湖上恐生波澜。门内事务，大多还需乔欢你这个门主来决策。”
沈乔欢沉吟道：“侄儿晓得了。”
“这里便是大人的住处了，”马车停在了一座不起眼的小府邸前，何全公公先下马车，神情恭敬道：
“小的领大人进去罢。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小的再领着大人去太医院罢。”
一进房间，沈乔欢只能叹道，国家公务员的待遇那真叫一个好啊。
家具俱都是用上好的楠木打造，床上垫着的是上好的天蚕丝绒棉被，挂着的是波斯舶来的琉璃珠帘；就连窗棂都是上好的红木雕花。
“这……你们当官的都住这么好的宿舍？”沈乔欢喃喃道，“我怎么觉得这一次我赚大发了呢？”
何全立在一边，笑而不语，心里却道：让公主记挂这么久的人儿，果然有趣得紧呢。
沈乔欢在玫瑰花瓣的浴桶里洗了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花瓣浴，用绵柔丝滑的浴巾擦干了身体，仅仅只着她那与这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背景毫不相配的鸳鸯戏水肚兜，把门一关，躺在她那张柔软的大床上不停地翻滚啊翻滚。
这就是当了朝廷命官的生活么？如果这是梦就请永远不要让她醒来吧！
咦，门外怎么有人说话。
沈乔欢惶恐地裹紧了自己的身体，凝神静气地听了一会儿……
“……她可是安顿好了？”
“沈大人已经收拾好房间，方才沐浴更衣，现在正在房间里……约莫是休息了。”
这个声音好耳熟啊。
沈乔欢思索了几秒，突然双眼暴睁，整个人犹如咸鱼一般直挺挺地从床上弹起。
这这这这明明是言歆的声音啊啊啊！
为为为为什么言歆会在这里啊啊啊？
难难难难不成她是来探望的吗吗吗？
千千千千万不要现在推开门啊啊啊！
可是，你知道，在这篇文里，到目前为止，事情的走向从来就没有向着本文的女主期望的那个方向发展。
☆、第31章 两只别扭星人的感情之路一定也是别扭崎岖的（3）
“哦~？睡下了？”门外言歆的声音悠悠响起，“本宫怎么记着，沈大人一向习惯晚睡呢？今儿睡得这么早，莫不是病着了？本宫可得好好探视一番。”说着作势就要推门，双开的木门嘎吱作响，直把半果着龟缩在被子里的沈乔欢吓得心惊胆战。
言歆的声音在门外略微提高了些许：
“沈大人可确实是睡下了？”
沈乔欢窝在床上如同通上了电的小白鼠一般狂躁不安，慌不择言急忙回到：
“睡了睡了！！”
说完之后她就立马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睡着的人怎么可以出声回话呢！这么脱线的事真的是她这个活了两辈子的老姑娘能做的出来的吗？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自从穿来之后智商就好像被作者君吃了一样迅速直线下滑！特别是对上言歆的时候！好像就退化成了小雅的程度（小雅：……）！
内心暴走中，沈乔欢只听得言歆在门口轻笑一声，道：
“既然沈大人已经睡下了，那本宫也就不便叨扰了。”
说完门外两双脚步声交替渐渐变小，她居然真的就这么走了。
……又被耍了。
月光如水，静静的洒在这个并不很大的别院里头。别院虽小，却是依林而建；是以，虽然此时已正值盛夏时节，入夜时分却也并不炎热
别院的并不长的走廊里，言歆和何全缓步并肩而行。
一时无话。
却是不喜多言的何全先笑着开了口：
“依属下今日所见，沈大人倒真是有趣得紧呢。要是让太医院那群老古板知晓，统管他们的新上司是个如此活泼生动的姑娘，想必会惊骇非常吧。”
“哦？”言歆挑眉，“何以见得？”
“属下本想着，民间盛赞的女神医既然医术精湛至斯，其人想必也定是精明非凡，聪颖思敏……今日一见，觉得此人有些时候，却是略微呆傻，有趣至极。”
“倘若你当真是如此看她，便是有失偏颇，”眼见已有婢女候在浴池门前，言歆放缓脚步，垂眸看着何全，笑得高深莫测，“便凭她以一人之力将雷门力挽狂澜，你且不可轻易小瞧于她。”
何全点头：“属下自是明白的。之前因着事务繁杂、手下雷门又生棘手事端，我们才不得已将雷门作为弃子……即便如此，能趁我们分神之时，不声不响杀灭原先埋伏的几乎所有暗桩，又将雷门转亏为盈之人，绝非池中之物；只是，自属下跟随公主十年以来，不论是朝廷亦或是江湖上，属下勉强可算阅人上千少有走眼……此人，属下却真是不曾看出丝毫伪装。”
“她自幼便是如此，”言歆叹道，“分明聪颖早慧，偏生表现得又笨又傻。”
何全敏锐地捕捉到某些信息，暗暗记于心中，嘴上却道：“与此人为敌，绝非易事。”
“本宫亦作此想。”只是……
何全蓦地想起什么，斟酌良久还是开口：“属下听闻，近日江湖之上，雷门动作颇多……”
已至浴池。有婢女立于门边，垂首主动上前来接过言歆身上披着的薄衣。
言歆侧目看何全一眼，在婢女的陪同下径直走入浴室。
“你便在此，扎一夜的马步罢。”
何全自知失言，扎着马步略微思忖了一会儿，方才揣测出九公主的意思。
看来九公主特意将沈乔欢接来，并非仅仅因着找到幼时友人而一叙旧情。雷门动作颇多，但倘若门主困于此地，便也不敢闹出太大动静。
哎，他跟了九公主十年，怎么这一次居然将九公主的动机揣摩得如此简单。
确实该罚。
沈乔欢在床上不停地暴走翻滚，翻滚着翻滚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起来，她很自然地把昨晚乱入的九公主归结为是自己昨晚因为舟车劳顿而做的噩梦。
嗯是的，噩梦什么的，早上起来就会不见了吧。
洗漱完毕之后一打开门——
“沈大人！请随小惠前来用膳~！”一张大大的小脸眨巴着大大的双眼眼巴巴笑嘻嘻地看着她，裂开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