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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当时正端着茶杯在漱口，闻言顿时就愣住了，只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江玖，连要把口里的茶水吐出来都忘记了。
下午他还要去演武场练习骑射武功，晚些时候他还要回御书房看晌午时没来得及看完的奏折，再晚点儿用过晚膳他还要练一个时辰的字，之后要看书背书，再再晚点儿……嗯，他就该洗洗睡了，明天还有早朝呢。
换句话说，小皇帝每天的时间安排得很满，学文习武，学习处理政务，根本抽不出空来做额外的事情。更何况出宫什么的，小皇帝表示，除了祭天和送大军出征之类的政务之外，他这辈子根本就没走出过皇宫，而且对此也丝毫不感兴趣。
听着小皇帝一本正经的说完这番话，江玖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眼前这真的是个九岁的孩子没错吗？小孩子听到大人要带他们出去玩不是该兴高采烈，亟不可待的吗？为什么她觉得他比自己这个快要弱冠了的成年人还要正经，还要自律，还要……无趣啊？
或许是江玖的表情太过明显了，小皇帝眨眨眼，居然反过来安慰起了她：“姑父，不是朕不想去，朕也想和你一起出去玩的，只是事情真的太多了，朕没时间啊。”
江玖一抬头，正对上那双黑白分明写满真诚的大眼睛，然后瞬间就觉得自己更不好了。
她虽然一直觉得自己没出息来着，可是真的要没出息到让一个九岁小孩儿反过来安慰自己的地步吗？还有啊，谁说叫你出宫去就是为了玩儿的？我明明是想要执行“皇帝培养计划”来着，这么正经的事儿，你居然觉得我是想要玩儿？！
小江大人突然间觉得，自己做人真的好失败啊。
小皇帝看着更加颓然的自家姑父，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到底是哪句话又伤了他家姑父的那颗玻璃心。无奈之下，他也只好换个方法解决问题，委委屈屈的答应了姑父之前的提议，陪着她一起出去“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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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玖一点儿也不在意小皇帝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和她出宫的，重要的是把人带出去就行了。
她带着人，正大光明的从朱雀门出去了。小皇帝已经换过了一身浅蓝色的锦袍，身边只跟着个同样换了一身便装的小侍卫，身后第一次少了那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
于是很快，正在宣德殿处理公务的公主殿下知道了这件事，然后小皇帝身边明着暗着跟着的护卫数量就开始直线飙升。即使是江玖这样不懂武功的文人都发现了，走出皇宫后不久，她们身边不知不觉就被一些人给围住了。
当然，这样做其实是有好处的。今天突然带人出来是她的主意，之前并没有和公主殿下商量过，所以安全方面的问题，也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解决了。虽然她知道，小皇帝身边肯定是不缺暗卫这种高大上的存在的，但凡事都需以防万一不是？
这皇帝的小命，可是金贵着呢。
一行人出了皇宫，顺着通向宫门的大路直走，没多大一会儿功夫，就到了楚京最繁华的朱雀大道。江玖第一时间就找了家客栈换下了身上的官袍，然后就带着小皇帝在这热闹的朱雀大道上闲逛了起来。
朱雀大道历来都是楚京最为繁华的地方。这里四通八达，商旅云集，各式各样的店铺小摊都可以在这条街上找到。所以无论什么时候，这里从来不缺来闲逛的路人。
因着人多，那些暗中保护小皇帝的护卫把圈子缩得更小了。江玖感觉到了，但也不在意，只带着小皇帝一路闲逛了下去，然后就发现这小皇帝果然十分克制。即使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对那些小摊上东西的好奇和向往，但他也从来不会将目光在那些东西上多停留一刻。
这样的小孩子，其实挺让人心疼的。可是这样的性子，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却是不错的。江玖不知道，楚延是天生就是这样的性子，还是后来当了皇帝，被公主殿下刻意培养成这样的。
小皇帝一本正经的绷着张脸，背着小手一路巡视着他的国家，他的城市。江玖在一边带路，顺便一路仔细的观察了小皇帝。这一路走下来，她突然发现，其实把这个才九岁的小皇帝培养成一代明君，或许要比她想象得更加容易一些？
提前退休有望的小江大人心情不错，于是在领着小皇帝走马观花一般的逛完了朱雀大道之后，她脚下一转，就带着人往城西去了。
楚国建国已有数百年，楚京更是沿袭了前朝的都城，所以士农工商之类的等级划分什么的，在这个城市里尤为明显。比如说达官显贵所居的清风道在城东，商贾云集的陶朱街就在城南，而寻常百姓住的布衣巷，则在城西。不过朱雀大道四通八达，这些地方却是都可以直接到的。
城西这片地方其实极大，布衣巷虽然叫巷，但却绝不只是一个小巷子。江玖他们一行人从热闹繁华的朱雀大道过来，踏入城西的地界之后，便发现布衣巷其实是条不小的街，而这条街道两旁接连着的那些多不胜数的，才是真的小巷。
刚从朱雀大道走到布衣巷的时候，看到的其实还是很热闹的场景，除了两旁的瓦房稍稍旧了些之外，和朱雀大道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再往前走上几百米，拐上一个小弯或者走进一个路边的小巷，你就会发现，这布衣巷和朱雀大道的画风，其实真的是完全不同的。那种差异，会让你觉得自己突然间走到了另一个城市。
现在小皇帝就站在这样一个小巷入口处。他偏头看看左边，宽阔平坦的布衣巷大路依稀还能看到些朱雀大道热闹繁华的样子，然后又偏头看了看右边，就看见一路下去的房子越来越破旧，地面也早没了高大上的平整青石板，地上的那些石板也不知是哪年铺的了，早就破败不堪了……
其实这条小巷并不算破旧，至少比起江玖当年所在的那个村子边的小县城来说，这里已经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可是从那热闹繁华的朱雀大道突然间走到这样的一个小巷子里来，巨大的落差还是会产生一些视觉冲击的。
江玖的本意其实是直接从朱雀大道转换到贫民窟那种地方，不过楚京管理严格，这种地方基本上被取缔了，而且公主殿下也不会允许小皇帝去那样人员复杂的地方。所以退而求其次，江玖带着小皇帝来到了楚京最亲民的地方。
“皇帝培养计划”第一步，让小皇帝正确的认识到自己的国家——起码是自己的都城。
满意的看到小皇帝那张正经脸破碎，然后一脸茫然的向左看看，又向右看看，显然是被这突然间的落差弄得有些懵了。
也是，自幼锦衣玉食长大的小皇帝，即使再如何少年老成，只怕也没想到过只是几步路的差距，这个城市就可以有这么大的变化吧。
江玖挑了挑眉，打算带着小皇帝顺着小巷继续往里走。因为从朱雀大道过来，或者说是靠近布衣巷那条正街的地方，其实看上去都是不错的。要真正的“亲民”，就得去巷子深处看看，那里住着的，才能算是真正的寻常百姓或者说是穷人。
不过还不等江玖开口，突然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喊：“小江大人，您怎么在这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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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公主求放过
喊住江玖的人匆匆跑了过来；很神奇的迅速突破了护卫们的包围圈。他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身常见的青衫，瘦瘦弱弱的，身上带着股书卷气，似乎是个书生的样子。
江玖初见他便觉得有些面熟，不过也是稍稍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原来这人是她在翰林院的同僚；是个侍书，正九品的官阶，似乎是姓张。江玖虽然在翰林院待了那么几个月，但和他并不是特别相熟；不过是每个月翰林院大聚餐的时候，见过几次面而已。
张侍书似乎很有些自来熟，他笑呵呵的跑了过来，又问了一遍：“小江大人不是高升去了户部吗？怎的这时候有空跑来布衣巷了？”
江玖眨巴眨巴眼睛，打着哈哈道：“哦，户部衙门里今天没什么事儿，处理完了就出来走走。布衣巷这地方我还没怎么来过，今天正巧路过，就拐进来看看。张大人这时候怎么也过来了？”
张侍书听问后，冲着江玖挤了挤眼睛，笑道：“小江大人是离开翰林院久了，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吧？”
江玖又想了想，好半晌才想起来，今天应该是发俸禄的日子了，不过自从当上驸马之后她就没愁过吃喝，今天她又急着走，所以一时间忘记罢了。至于翰林院那群人……呵呵，发工资的日子从来就是他们聚餐的日子，然后不用问，一群人肯定都提前翘班去下馆子去了。
江玖的目光往张侍书身上半新的青衫上扫了一眼，这人，应该是回家来换衣服的吧？九品的小官在小县城或许还有些说头，在这京城可就和那些寻常百姓没什么差别了，所以清风道那种达官显贵聚集的地方自然没有张侍一个九品官的位置，他家也只能是在布衣巷。
大概是看出江玖想起来了，张侍书又呵呵一笑，道：“说起来小江大人也很久没和翰林院的旧同僚们聚聚了，今日这般凑巧也是缘分，不如一起去吧。”
真要说起来，其实当初在翰林院里混日子的时候，也算是江玖最自由开心的日子。翰林院里的那些同僚都是文人，除了极少数心胸狭隘的，大多数的老大人们对于她这个颇有才华的新进后辈都是挺照顾的，相处起来也颇为愉快。
翰林院的官员虽然身份清贵，但品级大多不高，所以连早朝也省了。现在想想，的确是有日子没见到那帮老大人了。若换了平日巧遇，她肯定也就跟着去了，但现在身边还跟着小皇帝呢，她可不敢带着皇帝到处乱晃。
江玖正打算开口拒绝，就听到张侍书突然又道：“咦，小江大人，这小孩儿是你亲戚家的孩子吧？长得好俊俏啊。”说完之后顿了顿，又加了句：“就是总板着张脸，太老成了些啊。”
虽然心里无比赞同这个自来熟的张侍书的话，但江玖的额角还是忍不住冒出了一滴冷汗。她偷偷的看了看小皇帝的表情，发现他正一脸正经的听着他们俩谈话，倒是没有因为张侍书的“失礼”和“逾越”而恼怒。看样子不是够能装，就是真的心胸广阔。
江玖见了，稍稍松了口气。想想小皇帝是公主殿下的侄子，她和公主殿下又成了亲，说小皇帝是亲戚家的孩子也没什么不妥，再加上小皇帝的身份不能暴露……于是她点了点头，承认道：“是啊，亲戚家的孩子。今天出来，主要也是想带着他在京城里走走看看。”
张侍书听了倒是一脸赞同，道：“小江大人是该出来走走，老王大人以前就常说，你只要有本书抱着看，就不爱动弹。对了，老王大人前两天还念叨你呢，今天你可一定要跟着我去。”
话题又拐回来了，可是张侍书，你没看见我还要带小孩儿吗？江玖有些无奈，打算开口拒绝的时候，第二次被人打断了，这一次打断她的却是小皇帝。
“姑父，是翰林院的聚会吗？我可以一起去吗？”小皇帝突然出声，看样子似乎挺感兴趣。
江玖听了，有些犹豫。而这张侍书大概也是个神经够粗的，小皇帝都喊姑父了，他却愣是一点儿都想起那个“姑姑”该是谁，还笑呵呵的在那儿附和：“就是，就是，一起去吧。看样子你们也逛得挺久了，孩子应该累了吧，走去歇歇脚也是好的啊。”
“……”江玖默默的看了小皇帝一眼，再次得到一个期待的眼神。然后她又默默的扭头看了看周围的护卫们，没一个人给她正眼，看样子似乎并不在意她带着小皇帝去参加翰林院的聚会。
于是在张侍书的再三力邀下，江玖还是妥协的带着小皇帝一只，去参加翰林院的聚会了。
当时她还在想，翰林院里的那些老大人们，如果看到她带着皇帝去参加他们翘班出来弄的聚会会是个什么表情。然后转念又一想，这些人品级不高，不参加早朝，小皇帝登基时日也不太长，所以他们大概、也许、可能……是不认识皇帝，所以没表情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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