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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记得十年前廖大人被杀，当时的目击者是一对师徒吗？”楚云休突然严肃，“是郑家的次子和一个不知名的剑客。”
廖温寒看着他，眼色逐渐冷却下来。“当时我确实想问你，但是一来帝京中刺杀之事时有发生，朝廷什么都查不出，而当时我爹一死我已然没有地位，又如何能去接近一个名门望族的公子？二来我老师也告知了我我的杀父仇人是李相，我信她。”
“你不该信她，因为李相并不是你的杀父仇人！”
廖温寒瞳孔一缩。这件事她已然怀疑了很久，但是介于无面并没有再追究下去，只是现在无面已然抛下她，她自然是要查个明白的！“那是谁杀了我爹？”
“你先帮我杀一个人。”楚云休笑，“事成之后，我自然会告诉你。”
“我最讨厌受人威胁！”廖温寒手中的剑一立，眼看便要冲过来。
“慢着！”楚云休仍旧是笑，“这不是威胁，是交易。用我的恩怨，来交易你的恩怨，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2…3章就要完结了，学习去惹！
☆、第十九章 何处起风吟
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凤凰山虽然不是四座仙山之中最高的那座，但是却因地处偏南，加上气候恰当，钟灵毓秀，在入夜之时天色更是极为璀璨。那日正逢月明星稀，阮繁二人又同凤萧箫在殷府照看殷兰夜，这偌大个凤凰山，立时便只有了大王和殷无忧二人。
“也是许久没这样好好看一看星空了。”大王抬头向天，那银河开阔，有星在其中明明灭灭，倒是让她想起来小时候母亲和她讲的一个传说。人死了之后……都会变成星星的吧？这天上的星这么多，又有哪些是风骨巷众人的，哪颗又是他的呢？只是这冉冉流年，想必他也已经转世，又和哪家的姑娘相恋，成亲，举案齐眉，膝下又有儿女成群……只是想到这些，更像是书里读过一般，渐渐失去了原本的颜色。
对啊，这百年来，都放下了吧。
“是啊……”殷无忧在她边上道。她还是那般瘦弱，却只是着了一件单薄的外衣，大王看了有些心疼，便将自己身上的外套搭在了她身上，“入冬了，虽然仙界不似人间般冷热有度，但自己的身子还是要注意的。”
“你这是在心疼我吗？”殷无忧调笑，伸手握紧了身上的外套。大王一时间有些微微窘迫，连忙移开了眼，又抬头向天上看去。
“若是有一天我也死了，会变成天上的哪颗星呢？”大王看着满天繁星，喃喃。
“嘿！你发什么疯？”殷无忧伸手拍了她一下，这一掌力道有些大，让大王有些微怒地转头瞪向身侧之人，正要训斥，却是殷无忧先开了口，“若是有那一日，你一定不会是天上孤单的星星，至少也得和我变成凤和凰啊——不然这碌碌人间，得有多寂寞啊？”
“油嘴滑舌！”大王哼了一声，再不理她。
黑暗。黑暗。四处都是纯粹的黑暗。她伸手去试探，只是这里除却脚下的地面，似乎再也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东西。
连九毓揉了揉有些发闷的头颅。那日本是要去殷府的，当时她已然入了府中，并和阮白塔打了照面，只是方方落地便觉得颈上一痛，再醒来已然身处这一片黑暗之中。师父怎么样了？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又在这时候软禁她？
“放我出去！”她心下焦急，只得喊出声了，“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我师父呢？你们把我师父怎么了？！”
她也不知道喊了多久，想要运功却发现仙力被封，什么都做不了。魔教已然开始动作，可师祖他们一定还不知晓，而自己知道却无法告诉她！一种绝望之感扑面而来，犹如这黑暗一般几乎将她淹没。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不远的角落里，突然传来了一声细弱的□□。
“谁？”她的警惕在瞬间提至最高，朝着声响发出的地方，缓缓靠了过去。那应该是另外一个犯人，身上弥漫出一种血腥味，再靠近一点，却让她觉得莫名熟悉。
等等！这……这是师父的味道！
“师父？”她快步向前，却被什么一绊，向地上扑去。“师父！”
“呃……”尚君墨的腿上立马传来一阵钻心的痛，却也足够叫他清醒，“死丫头……你是要谋杀亲师吗？”
连九毓几乎是要哭出来，“师父你怎么样？——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嘿嘿，死不了。”他有些吃力地伸出手，抓住连九毓的衣袂。“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不过看你这么活蹦乱跳，大概也没什么事。”
连九毓苦笑他平时严厉，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却开起玩笑来，伸手握住他的手，有些担心地问道，“魔教这般做，一定已经有了可行得计划……我么现在怎么办？”
“等着吧。”尚君墨倒是口气轻松，“他们抓我们来无非也就是想拿我们来要挟你师祖，不过也没什么，我的一条命都是师父给的，我又岂会叫他们得逞？”
“你……”连九毓蓦然知道了他在讲什么，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师父！”
“小九，你怕死吗？”尚君墨突然放轻了声音，温柔地问她。恍然间她又想起来当时沙河洲初见，那个白衣胜雪的出尘男子，冲她伸出手，说，“以后你便是我的徒儿了，从此以后，你我二人，以天之名，歃血成盟——一死俱死，两生而生！”
那一瞬间，男子眼中流溢着万千光芒，宛如天神。
其实，从那时候开始，他便在幼小的她心里，占山为王了吧？
连九毓只觉得心下凄苦，在黑暗中用力点头，又想到他看不到，这才开口，“能和师父死在一起是小九此生所求，又有什么好怕？若是有来生，小九愿继续做你的徒儿！”
下一秒，那只手猛然一拉，将她揽入怀中。
“哈！此时此刻，我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这一动让他又流了不少血，疼痛之余却也不忘开口调侃，直直回到了当年的模样。
“那就不要说了。”连九毓伏在他胸口道。那一刻突然心下开阔，犹如置身于万丈星芒之下，虽身向死，心下却甘之若饴。
那一盘琉璃子在月下覆上一层温柔的光亮，而执子之人某种却没有一丝光亮。此刻杀手们应该已然涌入楚府了吧？那个以一子驳回他的攻势，叫他满盘皆输的人，应该已经死了吧？
现在也不知是几更了，棋盘之上无时日，身后隐隐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有并没有回头，只是开口淡淡问了一句，“楚府那边成功与否？”
晚风轻轻吹，带来了阵阵凉意，透过棉裘渗入后背——不，明明实在厢房之中，四下门窗紧闭，怎么会有风？刹那间他突然明白任务失败了，现在来的人，是来置他于死地的！
“啪嗒。”他伸手按下桌板上的机括，瞬间从屋顶伸出无数毒箭，向身后之人激射而去！方写由这才敢转头看，那是个极为美貌的女子，夜行衣之下更是显得身形曼妙，只是她的眼中只有浓烈的杀气。那些毒箭射过去的时候，他心下竟然也有些不舍……这样的尤物，世上可不多见。
只是下一瞬，那个女子蓦然动身，踏着桌椅跳在房梁之上，那些毒箭大多失去了准头，落在地上，电光石火间，却是那女子伸手从中间捞了一支，见势便要向他而来！
方写由心中一惊，伸手击落了桌上的花瓶，第二个机括被启动，一道细密的金刚索瞬间从房上落下，而此时女子手中的毒箭已然急射而出，却撞上了那道墙，弹到了地上。
方写由见她已然被隔绝出去，连忙扯开了嗓子大喊：“来人！来人！抓刺客！”只是这几声之下，却是从门外伸入一直长剑，蓦地将他对穿！方写由不可置信，转过身去看身后之人，那一袭月白仍旧那么洁净与世无争，甚至他眼中的笑还是那么真实而谦和——
“为……为什么？”生命随着疼痛和流血渐渐远离他的身体，他有些不甘地抬起头，问他。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方大人，你不就是因为这个来杀我得么……如今，我便也照着这样，通通还给你。”楚云休冷笑一声，将刺在他胸口的山河剑拔出。方写由眼中仍旧是不甘，跪倒在地上。月光透薄，温柔缱绻，只是，也是他最后一次看到这样的月光了。
这时廖温寒已然从房屋那头走了出来，站在他身侧，看着地上的尸体，缓缓道；“现在是该你告诉我我的杀父仇人到底是谁了吧？”
楚云休回头看着她，意味深长一笑，“你，真的要知道？”
廖温寒柳眉一竖：“若是你想蒙骗我就趁早死了这条心，那样只会教我带着整个镜盒斋将你的楚府夷为平地！”
楚云休摇摇头，“我不骗你，只是此事非同小可，虽说叫你来是为了你能帮我挡住这次刺杀，但是这件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廖温寒睁大眼睛瞪着他，“不，我要听。”
楚云休看着她，叹了一口气。
经过了半日的休养生息，凤萧箫和无面都已经恢复得不错，公仪繁在与凤萧箫说明情况之后，她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来得可真不是时候。”凤萧箫摇了摇头，“凤凰山那边怎么样了？君墨找到了吗？”
“还没有。”
“这都不是问题，魔教掳了他们去，可不是冲着他们的命去的。”无面在一旁突然开口，“他们一时半会不会叫他们死，只是现在，剩余五仙蠢蠢欲动，最应担心的，应该是……”
只是在那瞬间，西南方的天空中蓦然出现了一道光亮，那光亮先是一片混沌，突然又开始结出形状，赫然是五芒星的形状。
“凤凰山！”凤萧箫立马起身，“糟了！大王和无忧还在那里！”
“别急，你先带他们两个回去，我随后就到。”
“好！”凤萧箫应了声，这便带着阮白塔公仪繁二人火速赶回凤凰山。
而那一边，正是五仙抵达之后不由分说，首先结阵将两人困在了其中。大王和殷无忧还正在置气，谁知突然便风云变色，无忧清醒也不过数十年，此刻仙身还不是很稳固，又怎能抵得住这诛仙阵？霎时便是一口血喷涌而出。“你快走！别管我！”
“无忧！”大王心下焦急，当是凝聚真气注入她丹田。
那日娉柔仙子在卜星台上看到紫微星光芒大现，忙去禀告五仙，彻查之下才发觉这凤萧箫，便是当时被灭门裴家的遗腹子！加之两仙死的死废的废，这下五人终于坐不住，便挑了这时候发难！
凤凰众人，一个不留！
诛仙阵下，天神难逃，堪堪只是一会儿，两人的元神便开始涣散，而凤萧箫等一干人，却还在回来的路上。大王仍旧向她体内传输着真气，那诛仙之焰灼得全身都像在被撕裂，终于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别……别费力气了，今天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殷无忧苦笑，伸手握住她的手。“沉微，你想变成哪颗星？”
大王反手握住她的手，“你说……你说我们会变成一对凤凰，不是吗？”
“是啊……”殷无忧笑，身影都开始模糊起来，“沉微，我要飞走啦……”
“别怕，我们一起走。”大王的身体也越来越轻，两人执手冲诛仙阵中飞起，在触及结界顶部的时候，突然变成了两只凤凰——
那不是一般的凤凰，却是通体全白，散发出柔润的光泽，缠绵缱绻，向月的那边飞去。
她们携手而飞，甚至在途中停了下来，回首向三人告别。
在赶回来的路上，那三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你们看，是大王和无忧！”阮白塔的眼泪突然涌了上来，“大王和无忧，她们、她们走啦……”
“该死！”凤萧箫一震，下一刻便起捏剑诀，急速向前飞去，“今天我就把他们都杀掉，为大王和无忧报仇！”
“萧箫，回来！”却是公仪繁踏剑追了上去，“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一夜之间注定会发生太多，便是一分一秒，都足以铸成一桩死生别离。阮白塔抹去眼角泪水，御剑追了上去，在此时此刻，谁也不能丢下谁，就是会死，也要死在一起。
在送走了三人之后已然到了夜深。无面踏入寝殿，殷兰夜还在熟睡，她叹了一口气，在她周围设下结界。这一去，大概就再也回不来了吧？不知待她醒了之后，会不会怪自己？
手中是从天书阁藏宝图中盗取来的魔神之剑，这把剑极致阴邪，却偏偏藏在一个凡人体中。
——所以她当时杀死了廖温寒的父亲，从他身体里取出了这把剑。
这是一个赌局，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在创造心魔之前，她已然下定了所有决心。转身的一瞬，似有千万心事全都作废，这一刻，只有报仇两个字异常清晰。
天地不仁，天道何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