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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到Luise,她说她是医生,对中医产生了兴趣,所以想学好中文,老师很高兴,并且表示这将是一项艰巨的工程,Luise说话的时候,几个男人、男孩,我发誓还有一个打扮怪异的华裔小姑娘,都仰慕地看着她,听说她是医生,那仰慕的眼神又更加地赤裸裸,我打赌一会儿下了课就有人来跟她要电话号码,至于那个华裔小姑娘,我不厚道地将视线转移到她的指甲,打磨光滑,好吧,看来来上中文课也不是件很安全的事情…
这一节闲聊课结束,Luise果然被要去了几张名片,走出学校,她问我是不是要回家了,我看看表,还不到四点,给Chris打了个电话,他还在忙着,我说那我在外面逛逛。
挺冷的,和Luise闪进一家挺有名气的中餐馆,那家餐馆主打蟹粉小笼,正好这时肚子有点饿了,点了一盏菊花茶,一笼蟹粉,两小碗虾仁云吞。
“你这个中文班真变态~”我说。
“为什么?”她很不解。
“充斥着想出轨的男人,还有两个女同性恋~”
“啊~你怎么知道那些男人想出轨…等等,两个女同性恋?一个是我,还有一个?”
我夸张地点点头,“还有一个坐在你的三点钟方向,Cherry,红色短发的那个~”
“噢~我记得她,看起来是比较Butch,不过你不能通过一个人的衣着打扮就认定她的性向。”
“不不不,不是衣着打扮,是她看女人的眼神,还有…”我对她挑了挑眉,“指甲~”
说话间蟹粉小笼上来了,打开蒸笼,六只可爱的小馒头乖乖地等着献身,Luise好奇地打量着,“它们看起来很可爱~”
“别这么想,你会不忍心吃的。来,我教你~”我小心翼翼地用大夹子夹起一只,放在左手的汤勺上,“每只包子里都有很多汤汁,你不能弄破它,要这样小心翼翼地咬破,然后吸进去~”
“哇!这也太难了!我可以用吸管吗?”
“不可以。”
“好吧。”她也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只,还没提起来就破了,汤汁哗啦啦流了出来,“噢!对不起~”
“没关系,”我把那只破的夹到自己碗里,“再试,破的都归我,要是都破了你就吃不上喽~”
她本想抗议,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继续,很小心很小心,终于,放进了她左手的汤勺里,挺好的,练过伤口缝合打结的手做这种细致活儿应该比较有感觉。
“接下来我要用嘴巴把汤汁吸进去?”
我点点头,知道用惯勺子喝汤的他们不大习惯这个,于是补充道:“就像接吻~”
她忍不住笑出来:“接下来我要和这只包子接吻?”
“Exactly~”
“那可真够怪的,不过我试试,你别盯着我看~”
我笑着盯住她:“不看怎么教你?”
她别别扭扭地和小笼包子来了个深吻,还好,悟性挺高,然后云吞也上来了,“这个也要这样吃吗?”她认真地问我。
“不用,这个没有汤汁。”我笑着,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脸,成熟的女人可爱起来还真是可爱得与众不同。
“恩~我发现中国食品都藏得很深。”
“什么意思?”
“你看这个包子,和云吞,外表看就是一层面皮,只有白色的,里面却有猪肉、蟹粉、虾仁、各种作料,不像披萨啦汉堡啦,从外面就看到里面有什么了。”
我大笑起来:“亲爱的,你果然是天才,中文班刚开课就已经悟出我中华文化的精髓了!”
到了二月份;Chris出了个小车祸,在十字路口,一个刚拿到驾照的女孩子开车从对面驶来,想向左转,但是没有让他先行,于是就对面撞上了,Chris反应倒快,硬是抓牢了方向盘拼命贴在座椅上避免了身体和车体碰撞,他的车跳了起来又落下,安全气囊在他眼前弹开,升起滚滚白烟,但是由于他抓得很牢把自己身体固定得很好,都没接触到弹开的气囊…虽然人没伤着,但一下车就感觉不对劲了,由于那一下的紧张和大力固定身体,浑身肌肉紧绷,继而疼痛非常,处理完了事故,他就真趁此机会去了Luise那里,转了家庭医生。在这里,每个病人有自己固定的医生,医生那里会保留此人所有就医及体检记录,以便需要时有个根据,我们经常看到破案的片子里,警察根据牙医记录获得无人认领的尸体身份,也就是这个道理。这种医疗体系有好处也有弊端,好处就是,医生可以了解你的疾病史,甚至有些人父母用的是这个医生,自己打出生也是用的这个医生,治疗便有效很多。弊端有时也是可怕的,比如说在中国,得了什么疑难杂症,你可以自由选择好的医院好的专家门诊,多问几家,这家不好用那家,但是这里,特别是小城镇和乡村,有些人喜欢认准了一个医生,得了什么病有些医生又医术不高,耽误了治疗,最后愈演愈烈甚至送了性命…
因为这样一个严格的体系,转医后Luise得从Chris之前的医生那里转来他之前所有的就医记录,可谓隐私大曝光,虽然Chris没啥毛病,但在我总觉得别扭,特别是为了确认有没有骨骼损伤,Luise给他做X了光检查,那可真是把他都看穿了…最后诊断为肌肉劳损,开了药,指定了一个按摩理疗诊所,做一个疗程理疗。
“她还说什么了?”我看着躺在沙发上的可怜的Chris,有点做贼心虚,Luise会露出马脚吗?
“不能干重活了,还有,你该高兴了,两个月不能有性生活!”
我先愣了一下,继而忍俊不禁,这算以公谋私吗?
“真的让你这么高兴?”Chris嘲讽地来了句。我赶紧安慰他,说只是他的表情很有趣,安慰了一番,借口去洗手间,坐在沓子上笑得不行,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第二天傍晚我去诊所等Luise下班,准备一起吃晚饭,“Christian怎么样了?”她一坐上车就问,还挺关心的样子,我看着她,笑而不语。
“怎么了嘛?”她继续无辜,半笑半嗔地看着我。
“Fraire医生,请问你给病人Christian H的医嘱‘两个月不能有性生活’的医学根据是?”
她的脸一下变得粉红,“这个么,该病人肌肉大面积劳损,目前还在理疗过程中,如若剧烈牵动肌肉会使病情恶化,导致永久性损伤。”
我呼出一口气向后倚去,I服了YOU,I服了YOU啊,“那么‘两个月’的医学根据是?”
她笑笑地看着我,“依据是我要他两个月不碰你~”
到了餐厅,找了个角落坐下,这家饭店真的很适合情人幽会,橘红色的朦胧的灯光,映照得每个人眼底都是一汪呼之欲出的温情。Luise轻声跟我碎碎念着学中文的趣事,突然那么瞬间就那样感动,我伸出手跨过桌子握住她的手:“Luise,三个月后你的生日,我会给你一个惊喜。”
她温柔地看着我,她的双眸在这样柔和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剔透的浅褐色,美得让人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才好,“亲爱的,”她这么轻轻地叫了我一声,然后像在想着什么或者考虑怎样措辞,脸稍稍偏向一侧,眼帘垂下,双唇轻启着,那样一个短暂的瞬间,我却看呆了,那张交织着智慧的理性与动人女性美的四分之三侧脸,那样一种母性、认真、纯情混杂在一起的表情,我绝不想去堆砌这世上所有的美好字眼,但她们却无奈地集中到了她这微微一侧脸的温柔中去…
“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跟你提起过…”她又重新抬眼看着我,剔透的浅褐色。
我的心底被她那种美触动着,触动到竟有些哀伤,乐极生悲患得患失吧。“什么事?”
“说起来有点奇怪,你不要笑我…”她有些自嘲地浅笑一下,“小时候,我是说七岁的时候,查尔斯顿曾经有一个外地来的流动马戏班子。有一天我和邻居家孩子在海边玩,看到那个马戏班里的小丑一个人坐在那里,孩子们都很开心,就上去跟他聊天,让他给我们变戏法。那个小丑是个外国人,我不知道他来自哪里,现在想想可能是东南欧的地方,他说他可以预知我们的未来。”说到这里Luise认真地看了看我,我不知道她想从我的眼里确认什么,就用眼神给她一个鼓励,让她继续下去。
“孩子们都觉得很有趣,于是他就一个一个给我们看相。轮到我时,他说‘姑娘,你很坚强;注意你三十岁后会遇到一个让你心碎的人;你属于这片土地。’”
我迷惑了,有点拿不准Luise在跟我开玩笑还是认真的,我盯着她的眼睛,等她帮我解惑。
“小丑说完后,我们那帮孩子都哈哈大笑起来,听起来毫无头绪,但我却一直记得他的这三句话。二十几年过去了,我一直在琢磨,他说的‘让我心碎’是爱得心碎还是伤得心碎,他说得那样模糊,我的记忆也不是严丝合缝,我想不出来。”她又看着我,我也看着她,可我无法给她答案。
“过了三十岁,我变得紧张起来,我的内心竟有些相信小丑的话,但是自从在大学里和Jessica分手后我的感情生活似乎一直都很平静,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人,直到32岁生日前四天,你来到了诊所,说你病了…”
我说不出话,只是惊恐地盯着她,是的,惊恐,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心里充斥着恐惧,仿佛看电影里一出一出的离奇事件发生后,突然知道那都是背后有什么在操纵着…直到我看见Luise的眼神变得担忧,她握住我的手,问我怎么了还好吗…我回过神来,用另一只手握住她握住我的手:“是爱得心碎,相信我。”
Luise说的预言事件,那天搅得我一晚上心神不宁,我生长在一个根正苗红的无神论家庭,我的爷爷退休后一直受党校邀请撰写过若干马哲毛概之类的学习书籍作为教材,我家除了我爸,别人都分布在大中小院校以无产阶级革命精神光荣地教书育人,如今我这无产阶级后代不但没有接过共产主义伟大旗帜,不但有辱门风地嫁给了鬼子,还被鬼子们带得开始摒弃无神论,向万恶迷信靠拢…说实话,小时候我可以光荣而坚决地说这个世上没有鬼神,可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加,我再不敢这么说了,我不知道这世上究竟有没有鬼神,有没有因果报应,有没有前世今生,但对于算命,不管是街上的算命先生还是星座命理分析,我总觉得有些牵强,有时候真的就是一种心理游戏,他说得模棱两可,我们自愿往上面靠,而且专喜欢聚焦在符合自己的那一部分,于是越想越像…算了,还是不要庸人自扰了,我对自己说,如果他真能那么神奇,为什么只说“三十岁之后”,这个概率太大了,为什么不直接告诉Luise哪年、哪天?逗弄小孩的玩笑而已。
倒是Luise的中文学得很卖力,中文这个事情,怎么说呢,语法很灵活,没什么动词的时态、语态,没有严格的语序,更没有欧洲语种那些变态的名词冠词形容词阴阳中性变体…但是灵活也未必是件好事,比如说什么时候用“不”,什么时候用“没”,这两个词有时候可以通用,有时候却不可以,Luise总是搞不清楚。
“这是你的吗?”我拿起一支笔,用中文问她。
“没有。”
“不是。”
“Ohhhhh shoo!”
“晚饭吃了吗?”
“不…”
“没~”
“OK!OK~~ one more try!”
“饿了吗?”
“…没?…不?”
“Both~”
“Geeeee!Why?”
“Well;I don’t know~”
……
三月底;我和Chris一起递交了我的永久性绿卡申请;别人走到这一步时都很开心;我却一直笼罩在一种自责的情绪中;头天晚上我看着Chris,曾几次想跟他摊牌自己离婚的打算,申请前摊牌,至少可以减少点罪恶感,这种罪恶感实在是难以摆脱,因为他毕竟是和自己相濡以沫一同生活了几年的人,Luise出现前,他就是那个我认定为会跟我一起慢慢变老的人,我以为我们会一起养儿育女,一起庆祝我们的金婚纪念…那种感情真的比爱情来得理智些,稳定些。
但是我选择了沉默,我怕他拒绝帮我申请,没有他的确认是无效的,我已经没有了具备独立人格的资格了,我的灵魂在变质。
申请完了后我给父母打了个电话,跟他们汇报了一下情况,然后一个人去林肯公园坐了一下午。眼前的湖像大海一样一眼望不到边,湖水则在早春的风中像模像样地拍打着湖岸沙滩,并在迤逦的春光中一片深蓝,呼应着头顶上瓦蓝的天和清晰如仙境的云。这个城市中永远都少不了热衷于运动的男男女女,即使在这样的春寒料峭中也穿着短裤塞着耳机,忘我地奔跑着,可惜他们听不见此刻公园里婉转的鸟啼。往后一转头则是一片震慑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