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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当初皇上跳过生为皇长子的郡王您立了不过两岁的太子爷,便是因为太子爷生母尊贵,乃是元后嫡出。”
直郡王从未想过这一处,目露震惊,狠狠怔愣了半晌。年羹尧察言观色,战战兢兢的将自己因前篇话的尴尬处境圆了起来。直郡王此时却哪有功夫心思去理会他,摆摆手就让他赶紧退下去。
年羹尧退出两步,停顿了片刻,转回头来道:“臣这些年瞧着,皇上对太子行事并无实在的不满,皇上,还是很护着太子爷的。”
直郡王整个人都处于极度的混乱之中,他扶着椅背,一人坐在书房中,好容易从那如黑云压境般的混乱中挣扎出来,细细回想这些年,皇阿玛虽然也对他委以重用,却不如从前那般与他亲近了,反观对老二,虽有告诫,但多是维护,便如之前佟国纲一事,皇阿玛对佟家向来看重,此次却连查证都没有,轻轻抬手便将索额图摘了出去。
直郡王再度心乱成麻,难道皇阿玛就真认定了老二?直郡王眼中深邃,他不信,帝王之心,向多疑,他不信老二就那么好,皇阿玛真能原谅他的任何事!
想到其他几个兄弟,直郡王又是烦乱不已。
皇阿玛对十弟多有关心,对十四弟倍加疼宠,对三弟与八弟也是青眼有加,却唯独极少单独召见他。
难道,在皇阿玛心中,他的才德当真匹不上他们?
康熙四十年,五月,内务府总管凌普私自截留御用贡品之事被数名御史联名弹劾,挪用贡品乃是诛九族的死罪,奏疏中直言皇太子指使乳公凌普犯上不敬,康熙将那些奏折都收了下来。
四贝勒与十三阿哥暗中对视一眼,立即明了年羹尧已将那话传进了直郡王的耳中。直郡王是忍耐不住了。截留贡品是犯上的大不敬之罪,若是留着等到关键时刻再去插上一刀,皇太子不死也得脱层皮。
现在就给捅出来了,至少还不致于太过被动。
胤礽立即自辩,御下不力他认了,但指使凌普截留贡品是绝对没有的事。
直郡王冷笑,步步紧逼:“没人给他做靠山,他能有胆子为此大逆不道之事?谁能相信?”众臣低声窃窃,十三阿哥眼中微带焦急,四贝勒上前道:“大哥此言未免太过绝对。难不成下头人有个什么,都是主子们的不是?”普天之下,贪官污吏何其多,难不成都是皇帝的过错?
四贝勒又道:“何况凌普这数年来极少面见太子。”
直郡王轻蔑笑道:“那又如何?凌普这内务府总管的位子可是因太子才有的,除了太子他还能听谁的?没太子指使,他怎敢擅专?”
不论如何辩解,皇太子与凌普的关系便是一个死结。数番激辩,直郡王一党便牢牢咬死了这点,四贝勒等人莫可奈何。胤礽高高立在御座边上瞧着,心下已经明白,诚然如这些人所说,凌普是不能背叛他的,这事应当是直郡王做了套子让凌普钻了进去。
康熙转头望向胤礽,胤礽心头一沉,微微垂首,漆黑的眸子深邃收敛起所有的情绪,沉声道:“凌普所为,儿臣着实不知。”幸亏早早的在凌普之事上做过铺垫,在康熙那儿已经备了案了,现在不致于太过被动。胤礽在心底庆幸。
康熙收回目光,扫视底下众臣,缓缓道:“皇太子,系朕躬亲抚养,伊久践青宫,克殚诚孝,笃守恪恭,朕素来欣慰;去年中,朕偶染疾病,胤礽朝夕侍朕左右,忧形于色,药饵必亲、寝膳必视,伊德令昭彰,朕深感动。今日,汝等中有人参劾凌普截留贡品,此事兴许可能,却非皇太子之暗中指使也。”
此话一落,直郡王如被雷击,不敢置信如此死局,如此犯上不敬之罪,皇上居然便不做任何查问,便将太子隔开,难道真如年羹尧所言,皇阿玛所属意之人唯胤礽?
他震惊失色,所有情绪便都显在了脸上,康熙威严的视线从他身上划过,眼中隐隐现出厌恶,转头对胤礽道:“尔自幼读书,深明大义,皆在朕眼中,尔处事谨慎,必然周到,朕不胜喜悦,故朕常在外,留尔稳坐朝事,朕无不放心;而今,尔日年长,却不如从前之克慎勤勉,多悠闲度日,待下过于宽松,致出今日之事,此尔之过也。”
胤礽侧身跪下,深深愧疚:“儿臣无能不孝,让皇阿玛操心了。”
皇太子一下跪,底下众人便也都跪了下来,直郡王愣愣的跪下,全然沉在自己的思绪里,心中反复的想着年羹尧那几句话,再抬头就见胤礽与皇帝父子情深,皇帝谆谆教诲,太子哀诉不孝,聆听圣言。
直郡王忽然觉得,不论他怎么努力,皇上都看不到,那把金黄无上的龙椅都不会属于他,年羹尧所言甚是,即便哪一日没了老二,下面还有十几个兄弟,皇阿玛不喜欢他,就不会予他再多。
前半生一直笃信坚定的信仰便被瞬息抽离,仿佛连同鲜血皮肉一同抽干了,剥落了一般,痛不堪言,直郡王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刻入掌心,心间不知是苦涩、是痛苦还是不甘,如浸了盐水的皮鞭,毫不留情的鞭笞他的灵魂。
他不想放弃!直郡王抬起头,眼底血红如浸透了鲜血,胤礽聆听完了教诲,直起身子,脊背刚硬笔挺,玄黄的太子团龙锦袍穿在他的身上,尊贵无比,他眉眼疏朗,嘴角微抿,如一个天之骄子,生来便有人把什么好东西都捧到他面前任他选择。
他不服!凭什么胤礽能做太子,他就不行,他差了胤礽什么?
康熙二十九年,皇阿玛亲征葛尔丹,是他陪在皇阿玛身边,指挥战事,恪尽职守,而胤礽轻轻松松坐镇京城,到战事一毕,他的艰苦作战无人提起,因伯王福全一事反被人骂做冷血无德,不敬长辈——人人眼中看到的都是皇太子监国,为政宽大。
康熙三十五年,皇阿玛再度亲征,他参赞军机,领前锋营出战,身先士卒,不顾生死,立下赫赫大功,而如此光辉的荣耀,在胤礽率众往诺海河塑地方面圣,便被皇阿玛一句“皇太子乃极孝顺之人,想是见花鸟鱼兽,怜惜朕于沙卤边陲之劳苦耳”,全掩盖了下去,人人的眼中只有他的仁弱笃孝。
这样的事还有许许多多。
小的时候,一同在书房听师傅讲经,师傅们眼中看到的永远是聪明天纵的皇太子,皇阿玛来考究学问,也永远都将胤礽放在前面。明明他学的比胤礽好,明明的比胤礽早拉开弓,早射中靶子,明明他比胤礽更擅骑猎,可人们的眼中永远只有被皇太子光环笼罩的胤礽。
凭什么?!就凭他是皇太子?那为什么他不能是皇太子,他不能为国之储二,他比胤礽,差在哪了?除了一个出身显赫的额娘,他又哪里比不上胤礽,他是皇长子,皇阿玛之前还有四子却都夭折了,让他成了皇长子,这便是天意!
天意如此,谁敢逆天而行!
直郡王双目赤红,沈垂着头,逐渐的平稳自己的剧烈波动的心绪,松开硬如铁石的拳头,待那声威严的“平身”传来,他站起身,面上温润清朗,竟还隐着微微可亲的笑意,上前道:“二弟性仁弱,素率直无矫饰,儿臣也不信他会行如此大不敬之事,只是此事巨大,儿臣一时心乱说错了话,请皇阿玛恕罪。”
殿上众人皆都讶然,康熙亦是奇怪,他淡淡点了点头道:“你能知错改过,便是好的,朕心甚慰。”
“谢皇阿玛。”直郡王面露感激,深深下拜。
胤礽深感疑惑,对投来善意目光的直郡王和善一笑,此举在外人眼中大有一笑泯恩仇之意。
下了朝,十三阿哥直言不讳道:“大哥又想搞什么?二哥你得小心提防着。”
胤礽笑:“就不兴他忽然要与我言和了?”
十三阿哥翻了个白眼,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回他没得逞,我看他气的很,恐怕是想到更恶毒的招数了,否则那对得他今儿这番唱作俱佳。”
胤礽抿唇不语,幽深的眸中闪过深思。
凌普一事,让胤礽极为警惕起来,自上回康熙敲打了他后,他就少与溪则说政事,溪则亦多忍着不问。
凌普一事却非同寻常,不知哪个多嘴的在溪则面前学了嘴,溪则顿时惶惑不已。
截留贡品之事却有发生,却是在康熙四十七年,之后不久便是一废太子,而眼下才康熙四十年,历史的轨迹已全然改变,面目全非。
这便意味着,她所知道的已不能再帮上忙,更意味着前路如何,已是烟雾弥漫,她寻不见一点蛛丝马迹。
她屡夜难免,面色黄如金纸,胤礽忧心不已,多次与她说并不碍事,康熙也是站在他这边的,溪则却极难安心,她怕历史是无法篡改的,她怕到了头,不过是多拐了个弯,迟早还是要按照轨迹发展。
她的怀相更加不好,胤礽怎么劝说都不顶用,最后只得将冬果尔氏召进宫来,陪着小住了一阵,日日与她说话解闷,不让她胡思乱想。
这么着,便过了七月。
七月一过,本该日益凉爽的天况却依旧闷热不堪,天空时常阴沉,接连数日都有滚雷轰鸣,仿佛兆示着将有大事发生。
人心惶惶,帝王最是看重天兆,康熙日日宣钦天监监正询问天象,钦天监接连忙碌了数日,谨慎多时,才呈禀道并无不测之事,只是今年夏日少雨,没有甘霖冲刷,余热不散,故而热了一点。
这般信誓旦旦的保证过,康熙方放心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八错,要有大事发生了。
不是废太子。作者君是死忠的二哥党,挡在我们二爷面前的障碍都要毫不含糊的统统扫尽。
不要怀疑我对太子爷的忠诚。。。
所以就是……好吧,猜到的请暗戳戳的放在心里,静观其变。
☆、第四十九章
许久之后,溪则想起那两日依旧是心惊不已。
天空灰蒙阴沉,九月初的天况,却诡异的闷热,空气仿佛停住了流动,粘稠稠的,像鲜红的血液,糊在喉管里,压抑着浓浓的恶心。
这日大早,胤礽便起身往乾清宫去了,康熙忽然染疾,浑身无力疲惫,且神智也模糊不清,宣了太医来诊脉,太医们却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康熙勤政,这回却委实难以勉强坚持,只得停朝。
胤礽日日侍疾,眼见几服药下去,康熙不但不见转好,反倒精神颓靡,脸色更是苍黄如腊,心头便是一阵阵的乱跳,总觉不对。这猜想不吉利更是不敬,胤礽埋在心里,随在龙床边更尽心的伺候着,甚少在自己宫里停留。
溪则的预产期便在这几日了,稳婆医女都已在毓庆宫里备下了,已是第三回,倒是没有什么害怕不安,唯独是对这诡谲不明的局势担忧不已。
这日送了胤礽出去,溪则回殿中坐了一会儿,又派了花隐往承乾宫母妃那儿取了早说好的花样子来,横竖闲暇,便描着来玩。
这便到了午晌。胤礽遣了人回来,说中午不回来用膳了,这几日向来如此,溪则便命人将炖好的滋补羹汤送去乾清宫,他自己的身子,溪则一直小心照料调理,不能等康熙好了,辛苦侍疾的胤礽反倒又病了。
用过午膳,溪则便坐在向阴的桂花树下纳凉,这天气太热又太闷,存在了数百年的紫禁城便如笼罩了一层黑厚沉重的密云,城中的每个人都满心惶然,不知所措。
到了未时初,天空便一下子乌云紧布,雷声低沉的在云端滚过,花隐望了望天,怪道:“今年真是奇怪,都入秋了,怎么还有雷声?”
“天也热,冬日恐怕也会暖一些。”溪则漫不经心的答道,总觉得有什么要发生,极是难安。
她话音刚落,垣暮满面惊恐的飞快跑了进来,他脚步杂乱,急得几乎要摔倒,跌跌撞撞到了溪则跟前,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便扑通一声跌跪在地。溪则心口便如被被大锤猛击了一下,腾地站起身来,问道:“什么要紧事,快禀来!”
垣暮抬起头,细白的面上满是泥泞汗渍,他喘着气道:“直郡王……反了!”
“什么……?”溪则震惊问道。直郡王竟造反了?!
“直郡王欲逼宫弑逆,领着几路满军正白旗与蒙古镶蓝旗,正红旗,还有不知是哪的军队,兵临城下,太子爷命奴才来禀您一声,要您不必惊慌,紫禁城的城墙坚固厚实,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进得来的,等其他几旗勤王大军一到,直王便完了。”垣暮缓过气来,口齿流利的说了一遍。
“太子爷在哪?”溪则急问。
垣暮回道:“太子爷还在乾清宫里,万岁爷……”他说着,额角便有一滴汗沉沉的坠了下来,眼中闪过了浓郁的不安,慌张,干涩的舔了舔唇角道:“太医们说,万岁爷是被下了毒了。”
溪则心口一紧,难怪之前太医们一直说不出病因,皇帝被下毒这样一个不好便将人头落地的事,若无万分把握,怎敢出声?
直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