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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难为-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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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谢又安竟然硬生生把礼部这一套给啃了下来,还做得谨慎甚微。
    就算是一直提防着她,梦言也觉得很了不起,尤为惊诧。看到她眼底的青色时,梦言随口和她闲聊:“你一个侍卫统领,这么拼干嘛?”
    谢又安一贯是诚惶诚恐,卑躬屈膝的姿态:“臣职责所在。”
    梦言托着下巴看礼部送来的衮冕,摩挲着黑色冕服上的金丝绣线,问她:“职责?你的职责不是后宫安全么?”
    说“职责”这就是分内的意思了。
    保卫科的倒是干起后勤的活了,还干得……这么好。梦言觉得这应该不算个好现象。
    对于谢家父女,她想了挺多。这个时候自己根基不稳,还要依赖于他们。但难保自己能站稳的时候,他们不会做到更大。放权还是收权,梦言完全不懂制衡术,想来想去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然后就顺其自然地拖到现在。
    梦言把视线从谢又安的脖子上挪开,又换了口气,才开口道:“都起来吧。”
    呜呜啦啦地谢恩之后,底下的人陆陆续续站起来,一点电视里的整齐划一都没有。梦言琢磨着自己气势还不够,单单坐着还像回事,一开口就要泄气,原形毕露了,干脆什么都不说,等着下边的人发问。
    这是第二次。
    第一次也是位居高位保持沉默,由谢蒙主持,算是跟大家混个脸熟。
    这次同样是谢蒙跨出队列,拱手讲道:“禀陛下,灵犀宫焚毁,宫中多处宫殿需要修缮。”
    梦言点点头,“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谢蒙却站在原地静默着不动,似乎是在等后续回答。梦言想了想,迟疑着说道:“那修吧。”
    谢蒙似乎对回应很满意,直起身体,看着梦言继续说:“如今国库紧张,此项经费还需另调。”
    要钱?兵权在你手里,朝堂上也是你说了算,内廷也在你女儿的控制之下。这种形势下,跟我禀告也就是走个过场吧……
    况且如此理直气壮,言语之间全是强势,是连过场都要走得咄咄逼人……
    梦言识时务,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但不等梦言开口,谢蒙自己先接了上来:“二皇子平素贪图享乐,宫中所置均是珍宝。请圣上下旨,以此补缺。”
    好歹把过场走完啊……你这都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了,是不是有点太独断?不太好看?
    梦言在脑子中翻找这几天接受的新知识,琢磨了会儿,应道:“行吧,户部那个,嗯,你去办这件事儿。”
    这是个肥差,谢蒙提出的瞬间,不少人都变了脸色,惊惧并着毫不掩藏的期待。梦言不知道这朝上局势,谁能信,谁又是有二心,但首先不让谢蒙得逞就对了。
    到嘴边的鸭子飞走了,还以为要为此和谢蒙打一场嘴仗,谢蒙却很顺从地同意了。
    这……这么好的一个捞钱机会丢了,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人的心思也太深沉了……
    跟外表的忠厚老实完全不符!
    梦言居高临下看着那些人的表情,个个神色莫测,想的比表情还要多。中书令庄易秋掀起眼皮看过来,对上梦言的视线又立刻垂下眉目,继续聆听。
    不同于谢又安身上的风霜寒气,她眉目沉敛,肤质轻薄透亮,倒显出女子真正该有的沉静。
    梦言以为她有话要说,正奇怪着,一位姓霍的老爷子插嘴道:“如此大的一件事,户部能办得妥吗?”
    还当他们都要闷声吃哑巴亏,果然还是又反对的!
    霍老瘦小佝偻,尖嘴猴腮,一撮山羊胡,整个人看起来就是尖酸刻薄的代名词。他看着梦言的目光也是轻佻薄凉的,就差把“我不服”写出来贴在脑门上。
    行,门下令是吧,我记住了。
    梦言深呼吸,摆出专注认真的姿态:“那霍老爷子想怎么着?”
    有了发言机会,霍老爷子居然摆起谱来,捻着胡须开始沉吟。这一会儿工夫就被谢蒙抢了话头,直接建议道:“可着工部一同办理。”
    我就说你不会那么省心!就等着有傻乎乎的枪头鸟被打,你好捡便宜是吧!
    梦言心里有点堵,若有所思地点着头,突然点一直沉默的谢又安。
    “谢统领,你怎么看?”

  ☆、第十七章

朝堂之上有瞬间的安静,人人都存了心思,把自己□□,放在旁观者的角度,暗中观察着。
    谢又安突然被点名,一脸受到惊吓的惶恐模样,先看了梦言一眼,就转头去找谢蒙。朝堂之上各家之言繁多,梦言看她态度倒是认真,但说不准其实跟自己一样什么都不明白,站着出神。
    梦言叫她也是有点捉弄的心思,更多的是想试探。
    谢又安跟谢蒙是一条战线上的,这毫无疑问,但这两个人对自己的态度多少会有点不同。宫乱平定之后,梦言才匆匆见了谢蒙一面。先皇倚重谢蒙,这是人尽皆知的。他掌控兵权,又手持遗诏,这身份就特殊了许多。朝中明事的人心知肚明,却只当不知情,也就顺从着他的诸多安排。
    这一默从,凡事调度善后,就都离不了谢蒙。梦言还是拣了他的空接受他的朝拜,这第一次就听谢蒙气沉丹田,声如雷鼓,气势强硬地对自己说:“陛下只管呆在后宫罢!前朝有我主持就足够了!”
    虎背高大的男人,打开了能装下三个梦言,一开口声音像是在耳边炸开的。梦言刚洗了三遍澡,下了狠劲揉搓自己,正昏沉疲乏,被这粗犷低沉的男声惊得一个激灵,立刻摆上微笑。
    这话连猜都不用猜了,很明显是要软禁自己。梦言除了笑,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蒙只说了这一句,又有下属寻过来请他拿主意,梦言依旧笑着送他离开,还听到他临转身时“哼”了一声。
    连不屑都比别人的动静大,果然是边关天地宽广,整个人都无拘无束了。
    梦言自我安慰,这种外放型的,总好过当面一套背后捅刀的笑面虎。起码自己现在不出幺蛾子他就不会阴自己,能保暂时安全。
    至于尊严、自由这些东西……先不考虑吧。
    相比较,谢又安就显得沉敛低调,凡是她经手的事情都兢兢业业,一举一动都小心谨慎,唯恐出差池。梦言能看得出来,她对自己是真地遵从,打心眼儿里的那种。
    要离间他们父女是不可能的,但梦言想着,从谢又安入手总能有点收获。
    毕竟她这人死脑筋,一板一眼不知道变通。
    谢又安刚转了个头,梦言点点龙椅扶手,抬下巴示意之后:“问你呢,你往哪儿看。”
    瞥到半道上的目光硬生生被拉了回来,谢又安拱手垂头,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所以然。
    梦言提醒道:“随便说,没关系。”
    谢又安的眼珠晃动两下,慢吞吞地开口:“按理来说,彻查皇子不可轻率……”
    说到半中间停了下来,不再继续。倒是挺中立的答案,模棱两可的,不受过,也不贪功。相处了这段时间下来,梦言倒没觉得这人圆滑,反倒是因为太老实了,性格使然,才会避免正面谈自己的想法。
    朝上还是安安静静,但氛围却躁动起来,已经开始有人忍耐不住,微微侧头斜目去看谢又安。
    甚至有两个大胆的偷偷看向前方,打量梦言的表情。
    气氛变得诡异暧昧不明。
    原则上的事情梦言不懂,也摸不清谢蒙的深浅,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有的也就是学生气浓重的小聪明,小家子气,拿不上台面。但已经把谢又安点出来了,什么都不说就这么算了,又有些不甘心。梦言眨眨眼,干脆反问道:“那你说说,这个‘理’是谁的理?”
    谢又安立马就跪下了:“臣失言!”
    那几个斜着眼偷看的人也缩了回去,盯着鞋面装神游。
    谢又安对新皇……对自己,是真得忠?
    不然以她父亲如今的权势,完全没必要这么卑怯低下。难道是一个□□脸一个唱白脸,威逼利诱一起用,软硬来全套?
    梦言摆摆手,一副大度的样子:“刚说了你随便谈。其实你看现在,女人和男人地位平等,也能入朝堂议朝政,但这朝中女人还是少——谢统领算一个,庄大人也算一个,都是巾帼不让须眉,你们应该给全天下的女人做出表率。”
    庄易秋还是和刚刚那个神情一样,掀起眼皮看过来一眼,又迅速敛回去,低声道:“谢陛下赞誉。”
    梦言停顿了下,闲聊似的,话说得好像随随便便的:“我就在想,像庄大人和谢统领这样有才或是能武的女子一定还有很多,应该多发掘发掘,放过来好好培养。”
    底下“哗”地一声就炸开了,临近的人三三两两凑到一起,起先是质疑,两句之后就完全在抱怨不满了。梦言都看在眼里,心想这群老家伙们果然还是男尊女卑的思想太顽固,一时半会根治不了的。
    朝中的两位女性大概是没有发言的立场,站在原地显得孤立。庄易秋还是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谢又安就单纯多了,直愣愣地盯着自己,一脸诧异。
    梦言和她对视,弯起眼睛笑了笑,略带戏弄和狡黠。
    谢又安瞬间窘迫起来,连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边放了,慌慌张张地低头去看地面。
    梦言还在得意,一个老臣作代表,站出来义正言辞地反驳梦言:“陛下感念谢统领护驾有功实属正常,但朝廷官员的录用万万不可借以抒情,如此轻率,坏了国之纲常!”
    怎么就上升到国家的高度了……还有我怎么就抒情了?
    我是给你们提供扳倒谢又安父女的机会啊!难道你们不想父女联手、夫妻双档独霸朝廷么!?你们怎么就这么害怕朝廷上的女人多起来!?
    梦言心塞,脸上却是虚心诚挚的样子:“对,这个事情不急,以后慢慢议。”
    老爷子大概是担心自己驳了新皇的第一个提议,被记恨,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此番谢统领确实辛劳万分,陛下想奖赏她也是应当的。”
    等等!我哪句话说我想奖励她了!?我就是担心积少成多,一步一步把他们父女俩给奖到高位上去了,才一直回避,没敢提这方面的事情啊!怎么你一句话就给我捅了出来!
    梦言半天没说出来话,谢又安却自觉地开口道:“臣保护陛下安危乃是分内之事!万不敢贪图赏赐!”
    我没说要奖励你!没有说!
    梦言扯起嘴角,笑得自己都觉得僵硬:“奖励还是得有的——还有晚烟和涵听苑的女尸,必须厚葬。她们要是还有家人在,就好好照料着。”
    底下的人瞬间止住议论,倒吸一口气,再看梦言的眼神有不屑,有痛心疾首,各色神情凑到一起,总之没有什么赞美的意思。
    梦言愣了下,自己哪一句说错了么?
    谢蒙脸色不善的抢了话头:“侍婢晚烟尚有母亲在世,底下还有三个弟妹,我已经着人安排了——事关二皇子的彻查,还望陛下尽快拿个主意。”
    又绕回来了,还把自己给带了进去。梦言不敢再乱说,应道:“就按你说的办吧。”
    早朝结束,谢又安还是一路跟着,兵甲随身,防护得很严密。她原是内廷侍卫首领,这时候倒更像是梦言个人的贴身保镖。进了怡和殿,谢又安欲言又止的,梦言倒是急起来:“有事儿说。”
    谢又安认认真真地开口:“臣受先皇遗命——”
    ……又来了……
    梦言:“说重点!”
    谢又安:“臣不需要奖赏……”
    脑筋死成这样也真是不容易,梦言点点头:“给你就拿着,废话这么多。”
    谢又安还想说些什么,谢蒙黑着脸旁若无人地走进来。
    “陛下今日在朝堂上那些话……”

  ☆、第十八章

谢蒙一进来,屋内的温度立马降了两度,凉飕飕的。谢又安行礼叫了一声“父亲”,看一眼他的表情就把没说完的话吞了进去,后退两步当背景。
    谢蒙看起来是一脸耿直的,看见他就像是见到中学时期的校长,不怒自威,面相相当正派。但他说的话总让梦言在瞬间惊醒,立刻打气警惕,提防着这个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的权臣。
    梦言挺害怕独面他的,跟和谢又安相处时的氛围完全不同,压迫感实在太强。这会儿他又一脸阴沉,梦言心头打个哆嗦,目光不自觉地随着谢又安晃了一下。
    谢蒙声线粗犷奔放,再一次炸开:“陛下!”
    梦言激灵一下,迅速把目光挪回来,半中间余光瞥到谢又安望过来的一眼,颇有点同情和爱莫能助的意思。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谢蒙皱着眉咂了下嘴,转头先对着谢又安发作:“公私应当分明,在家我是你父亲,于公你该叫我一声谢大人。”
    梦言:“……”这人有病。
    谢又安立刻躬身改口,态度特别认真:“卑职失言,望大人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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