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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缓慢持久的过程,需要耐心。
梦言自认耐心不错,到这个时候也不敢自夸了。
也不看是什么状况了,净使性子!
成公主没料到梦言会是这样的态度。
她到了梦言这里,就变本加厉了。梦言是个好脾气的,她虽说没有聪敏到能立刻拿捏准梦言的脾气,但相处下来也能摸索出来个规律,什么话之后新皇会有什么反应,她的底线大概在什么地方,心里有个大概。
也心知这个新皇待人是最包庇护短的。
梦言这么说,没一点赌气的意思,像是真要放弃她了。
成公主嘴一绷,晁千儿倒是喊出来一句:“是我错在先,辜负成公主一番好意。”
话里话外的意思,倒是在替成公主解围。
梦言回头呵斥:“摆清自己的身份,你现在还能呼吸也只是因为事情没查清楚。”
不然你早就是个死人了。
这话梦言没说,但晁千儿还是被梦言眼中的寒光给惊在原地,有些回不过神。
梦言拉着初云转身,远离混乱的砍杀嘶吼处,谢又安被夏般逼得步步后退,穷途败势逐渐显现。
她带着伤,又遇上夏般看似无章法的攻击,难以招架。
梦言握着初云的手,只来得及说一句:“这可能是你姐姐,快叫她,别怕!”
初云吓了一跳,眯着眼去瞅夏般的相貌,却见夏般长枪横拍在谢又安胸前。谢又安吐出一口血,又后退两步,已经开始踉跄了。
梦言急了:“快啊!不用害怕,我在呢,她不会伤害你!”
初云突然怯了,缩了下脖子,木讷僵直,不知道如何是好。
远处谢又安长剑寻了个刁钻的角度,从斜下方向上,直刺夏般的脖间。夏般身形灵动,大开大阖,堪堪避开这一剑,却还是被划破了肩膀。
衣料滑落,露出半只香肩。夏般羞恼地抬手护住裸露的皮肤,恼羞成怒,出手越发狠厉了。
梦言催不动初云,自己大叫:“夏般!你回头看一眼啊!这是你妹妹!”
没有回应。
只有夏般的长枪越发凌厉,招招具是杀机。
梦言心慌得要命,握着初云的手道:“你护好自己,有事儿就躲起来,懂吗?”
初云还傻愣愣的,拉着梦言道:“那人真是我姐姐吗?”
这我哪儿知道啊!
梦言掂了掂匕首的外壳,卯足了劲儿扔出去。只是一闪,夏般余光瞥见,反手挥动长枪,正打在刀鞘上。
刀鞘飞出。梦言捏着匕首的上刃,将匕首也甩了出去。
不会使暗器,但小时候还是玩儿过飞镖的。也不需要准头,能争取个三五秒,对谢又安就有极大的帮助了。
夏般果然闪了一下,无奈梦言的爆发力也跟不上,这一击明显就是个幌子,还是不怎么成功的幌子,足够夏般做出反应。
谢又安也看准了这不过眨眼的工夫,稳住手腕,长剑就击出了。
然而预想中的阻隔套路并没有出现,夏般居然将整个后背空门暴露给她,丝毫没有防备。
就算是没有经验的菜鸟也不会犯这种错误,除非下一招是有必胜的把握。
谢又安心下大惊,剑尖抖了抖,果然看到夏般出手快如闪电,避开那只匕首之后,长枪就脱手而去。
直冲着梦言。
饶是谢又安的伸手,也不可能在这个时间内赶到梦言身边,更何况她现在浑身重创,已经是强弩之末。
那一瞬间,所有的血液上涌,谢又安嘶吼:“言儿当心!”
梦言是被吓傻在原地了。
长枪的枪头在是现在中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直到身体被一股大力撞开,梦言才醒过来,后知后觉地听到初云那声:“陛下躲开!”
所有的动作都是发生在一瞬间的。梦言的思绪被加了慢动作,各种念头纷杂,一瞬间涌上来。
晚烟因为自己死了,现在要轮到初云了吗?
初云终于找到姐姐了,难道要是这样的结局?
以及谢又安她,刚刚叫了什么?
电光火花之间,长枪已经逼近。然而“叮”的一声,一根歪歪扭扭的树枝不知道从哪里飞了过来,将长枪撞偏一个角度。长枪擦着初云的手臂,直接没入泥土之中。
得,得救了!差那么一点点!
梦言扑过去抱住初云,小丫头吓得魂都散了,半天没哭出声。梦言拍她的后背,细声安抚她:“没事了,乖,哭出来,快哭出来!”
初云憋了半天,木然才从眼底褪去,“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梦言松了口气,顺着她的后背,忍不住四处张望。
没看到什么人。
反倒是夏般难以置信得看着地上那段树枝。也就是这会儿工夫,又一支树枝从斜上方飞来,打在夏般肩窝。
力道又不同于拦截长枪那么重,只是迫使夏般单膝跪了下去。
梦言忙循着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青色的影子一闪而过,竟然连人的形体姿态都分辨不出来。
“又是他!?”
夏般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愤愤不平地瞪视梦言,又回头看谢又安一眼,直接冲梦言而来。
又是一片混乱,但夏般却不恋战,搅乱了现场之后,闪身逃了出去。
前方的高驰来报:“乌雅阳云八百残兵全数伏诛!”
☆、第五十一章
二皇子乌雅阳云彻底败了。
梦言再见他时,从他环绕在他周围的颓败气息上清晰地感受到,他已经彻底绝望了。
这次梦言没有心软,也不用下牢狱,结果既定,直接问斩。
但砍头到底是吓人的,梦言接受不了,让人拉了乌雅阳云出去,就不再过问。
然后是晁千儿。
对于晁千儿,梦言心知她的犹豫反转,也为此而心生……矛盾和疑惑。她本来是可以把自己藏起来的,只要她不说,自己始终都没有发现她心底那点念头。就算是何柳林的变故迫使乌雅阳云开口供出他,自己也要思考一下这些情报的真实性。
梦言是真地信她。
她偏偏要把自己给卖出去。
简直不符合她一贯善于掩藏的形象。
梦言让人把她关在流华别院,处理了乌雅阳云之后才去找她。比起审问这个词,倒不如说是找她谈了话。
晁千儿全没有以往的火热激辣,整个人淡漠平静,不用梦言开口,她自己什么都说了。
先皇立诏时是她在一旁研磨伺候,当时的场景,先皇写了什么内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是她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的,先是给了乌雅阳云,而后是透漏给殷正青。
梦言不解:“你到底是帮谁?”
“谁能帮我,我就帮谁。”
“帮你什么?”
“帮我……”晁千儿看梦言,突然笑了一下,“出这个皇宫啊……”
看惯了她浓妆艳丽的样貌,突然褪去浮华,竟然会觉得这张脸平庸无味。梦言知道那是因为对比太过明显,其实晁千儿本身的相貌,也是清新脱俗,竟然带了几分灿烂清新。
只是眼角的细纹没了遮掩,全都暴露出来。
晁千儿紧紧盯着:“我只是个走江湖的戏子,我不属于这四方天,你明白吗?我应该落入那沼泥之中,演给世人看。而不是站在一个帝王的身边,假装给她一个人看!”
梦言皱眉:“先皇待你不薄。”
晁千儿突然沉默下来。
良久,她才开口道:“穷苦人就该过穷苦日子。我应该在戏班子里,忍气吞声地受他们欺负,竭尽全力摆出笑脸去迎合那些显贵之族。”
梦言摇头:“我不懂。”
晁千儿忽地笑了一下:“我只是想出宫。”
“你可以说,我会给你最好的,放你出去,护你到你想去的地方。”
这次晁千儿长久地沉默下来。
梦言临走时问她:“你对先皇,当真一点感情都没有?”
晁千儿的眼中突然落下泪滴,无声无息的,只迎着光,清透明亮。
一直保持沉静冷淡的人,突然就崩溃了。
梦言懂了。
在自由和感情之间反复挣扎,她最后还是迷失了自己。
梦言还没想好怎么处置她,也没来得及问在先皇和乌雅闲之间,她心之所属到底在何方,就接到禀告。
晁千儿于流华别院,自缢。
梦言瞬间慌了神,站在原地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梦言还想去问她肯否回到正途。抛却那些晦暗不明的思绪,出宫去好好生活,这样好不好。
但她的身子已经凉了。梦言摸她的手时,肤质仍旧细腻柔软,却已经凉透了。
当初把流华别院赐给她时,她还求着自己,说是不想一个人住那么偏远。
结果她却是死在了那个偏僻安静的地方。
梦言想不通她以前说过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不愿冷清,又到底是有几分真心?
她就死了。
继晚烟之后,晁千儿也死了。
新皇登基之后第一次大发雷霆,流华别院的侍从拉去重责,藤仗打下去,没有个叫停的时候,四处都是哭喊声。
直到初云扶着谢又安跪在她面前,梦言才回神,缓缓呼出一口气,轻声道:“叫御医给他们瞧瞧伤。”
初云暗自松口气,忙出去传话。
大殿只余梦言坐在上位,谢又安跪在下首。
一片寂静。
梦言从台阶上走下来,停在谢又安面前。
不用她开口,谢又安扶着伤口站起来,长身玉立,要低下头去看梦言。
梦言再忍不住,泪决堤而出。
谢又安的手在半空中停顿片刻,然后迟疑着探到梦言身后,揽上她的肩,把她带到自己怀里。
柔软的身体在怀抱中,如尘埃落定般的心安。
所谓伦理常纲都崩塌消散,这里很安静,只有彼此相对相拥的两个人。
但谢又安清醒地知道,这拥抱其实只是一个安慰。为了抚平她的悲伤和痛苦而存在,再没有往下延伸的可能性。
即便如此,谢又安还是心存感激,把这呼吸间的时光分成无数段,一点点存放在心底。
便是日后再无机会,只要能回想起来,心里就是暖的。
因此谢又安其实不太愿意讲话,不想让言语来破坏了两个人之间的宁静。在这样的时刻,她还分出心来期盼,能长久停留在这一瞬该有多好。
哪怕是多延长一炷香的工夫也好。
但世事从来不如愿,南清嚎啕发泄了一阵,后退一步,抬手抹掉脸上的泪,转身了。
谢又安立在原地,心知这是不能追上去的。脚下困顿许久,南清说:“你回去歇着吧。”
谢又安没动。
梦言背对她,鼻音浓重,带着少女的清婉,补充道:“此番你护驾有功,等你伤好了来领赏。”
做这些……我难道是为了赏赐?
谢又安心底的火凉了下来,晃晃悠悠的,变得明灭不定。
再开口就万分艰难,谢又安一字一顿道:“臣,谢陛下隆恩。”
出了大殿,什么都会散去,就像没发生过。
这才是合乎常理。就该如此。
高驰领了赏,升职为内廷侍卫统领,协一众晋升的侍卫谢过皇恩。后来在流华别院寻到一封书信,小心翼翼地拿来给梦言,垂着头等批复,胆战心惊。
今上似乎和之前有哪里不一样。她因为流华别院得侍从没留心,让晁千儿寻了短见而震怒,却在看到晁千儿的书信时保持了匪夷所思的镇定。
她挑了蜡封,面无表情地看完信,点了几个大臣,然后就把信交给他们。
初云端茶给她,同样小心翼翼:“晁……姑娘,最后留下的东西,陛下不收着吗?”
梦言顿了下,回道:“没有必要。”
不知道没有必要是什么意思,但信上的内容却是如火药丢了下来,朝堂炸开了锅。
晁千儿在信中简单明了地交代了秋信宫枯井中的珍宝是她放的,目的是将国库失窃的事情引出来,以此来陷害谢蒙。
后附一个名单,是参与盗窃国库财富的重要名单。
秋信宫一案告破,谢蒙领了监管不力的罪,回家反思。
反思的意思就是,谢家还没倒台。朝堂内外无数双眼睛都盯着梦言,等她下一道指令。
梦言在这种情况下去了谢府。
她去看谢又安。
谢又安跟夏般一番争斗,伤得着实不轻。梦言责罚流华别院那日,是初云派人去到谢府,把她从床上拖起来的。
这几日倒是好了许多,梦言去的时候,她正由丫鬟扶着在院内散步。一听下人来报,慌慌张张地回屋换衣服。
她刚脱了随手披上的外衣,梦言就已经到了。谢又安只着一身亵衣,尴尬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梦言在圆椅上坐下,对她说:“你不用起身,躺着就行。”
谢又安一脸尴尬,只能假装自己是刚起来,又回到床上躺着了。
梦言带了御医,先去给谢蒙号了脉,开了调理的方子,才来给谢又安瞧伤。梦言在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