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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上看看。”
说到这里,谢氏就明白她想看什么了,凡事绕不过一个李子,面上再是疏远,若是有瓜葛,总得在年节时的礼上做文章,不特是贵重的,但必是用了心的。
谢氏低头想了片刻,道:“京中有骠骑将军与卫将军,京外几个校尉,还有不少将军,虽无大礼,却都或别出心裁,或恰逢时候,很是计较过的。”
聪明人间说话不必太明白,柏冉听完就秒懂。临淄侯果然是隐了一部分势力的。她原还琢磨,是将国家部队收归,到某些要紧关头拿来用一用,还是自己养一批大头兵出来——他们家有个不算小的侯国,养几个号称是护卫的大头兵兵犯法——现在半点儿不用纠结了。
☆、第19章 十九
手上虽然没兵,但也算可以间接操控部分军队了,柏冉稍稍安心了点。大头兵就不养了,养大头兵很贵的,劳民伤财。
现在的重点问题是如何使那些阿翁隐藏的将军们也能听她的使唤。柏冉很懂得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也很懂得在什么样的位置,就要做什么样的事。
不过,要让那些沙场上一路血拼出来的将军听她这没什么实质建树的小孩指挥,眼下看来是不可能的,暂且可以放一放。话说,不管其他人怎么样,执金吾柏义辅是肯听她几句的,金吾卫相当于皇城布防警卫军,在京城地界上,柏冉暂时也能高枕无忧。
晚饭过后,柏冉慢吞吞地踱去临淄侯那里,把她和谢氏商议出来的想法一说,临淄侯略略考虑,便同意了:“说与你阿娘知道。”他本也有一番计较,不过既然柏冉自己提出来了,他不会打回就是了。自己的事自己能处置也是好的,日后便是闯祸,也有自己收拾的本事。
柏冉倒不知临淄侯想了什么,见他答应了,才笑道:“就是孙儿与阿娘商量的。”她起初没说是与谢氏共商的结果,是留一道线儿,若是阿翁不允,也免得阿娘听说后尴尬。
临淄侯瞥了她一眼,想的倒是周到。伸手从书案上扒拉出几道奏章给她当家庭作业:“明早送回来,还要呈陛下御览的。”
柏冉双手接过,退下去写了。
第二日一早,交回了皇帝的奏章与她写的心得,见解,柏冉跨上马,领着一群仆从,照旧到闵老头那里去学习文化知识。闵老头觉得自己的青春全挥洒在柏冉这里了,申请明年要出京游历:“你已逐渐上手庶务,至多到十二,你阿翁便会为你谋一出身,你需好好准备才是。旁的,这数年下来,你学得已很有样子,够用了。”
任他苦口婆心,柏冉表示不放行,躬身恭敬道:“学生小有所成,正该奉养先生。”哪都别去,好好在京城呆着。闵老头是个路痴,且出门还不爱带晚辈或弟子,在这多事之秋,万一迷路,被哪个居心叵测的藩王哄走了怎么办?
闵老头拍案:“师命怎可违!”
“学生直言极谏,望先生纳之。”
闵老头就着坐榻一歪身体,表示不爱听,你快改口。柏冉装作不懂,垂手出来,到门口还嘱咐闵老头的老管家:“先生似是乏了,正在小憩,老翁莫去扰他。”
老管家欣慰道:“大郎有心。”
里面装睡的闵老头:这小孩真讨厌!
过了大约月余,陈氏太夫人,陈羡之的祖母郑国夫人要做八十大寿。柏氏自然也收到邀请了。介于郑国夫人的辈分与陈氏眼下也是有实权的,去的人不少,临淄侯、谢氏和柏冉都去赴宴了。
到了陈府,柏冉随着临淄侯,谢氏入后院和贵妇人们一处闲聊。
屋子里炭盆烧得通红,暖融融的,夫人们皆都解下大氅,坐到一处说着近日京中有什么新鲜事,又有谁家添人了,哪家与人联姻了。女人天性八卦,到哪都不变。说着说着,便有人旁敲侧击的问起柏冉来。
谢氏笑道:“依旧跟着山潜先生念书。十分顽皮也是先生好性子,才肯教她。”
众人就各种夸柏冉聪明好学,话题慢慢的就往柏冉婚事上挪去,玩笑着道“不知哪家淑女,可堪为配。”
夏氏左右看看,见众人都支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方含着笑意,微微扬声道:“可惜我家没有适龄的女孩,不然私底下也要厚着脸皮求一求了。”
众人心便提起来了,说亲可没有说的如此直白的,幸好她家没人,不然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不答应面子上都下不来,答应了,大家都该悔死了,这么桩好姻缘被人轻轻巧巧的捷足先登。
心刚放下一点,就听谢氏含着清浅的笑意,缓缓的说道:“唯此一子,珍之爱之,欲多留几年再谈婚事,君侯也是这个意思。”
那刻刚放归远处的心顿时直接沉到了底下。只有女孩想多两年不愿早嫁的,从没听过男孩太过珍爱要晚说姻缘。只是借口罢了,但即便只是借口,意思是说的很明白了。众人各有各的计较,也只得暂熄了念头,又说起旁的事来。
夏氏趁无人时朝谢氏促狭的眨了眨眼,谢氏莞尔,亦回以一笑。
夫人们的宴席上,小有波澜,仍算得上平静,后院男子那头,却颇跌宕起伏。总归结起来一句话,柏冉一个不小心,把姜泰气得满脸通红羞愤欲死。
事情得从头说起。柏冉随临淄侯入到里头,两人便分开了去。柏冉自去找她小伙伴。陈羡之今日是主人家,要招呼客人,一见到柏冉,就一把揽住她,对宾客道:“此吾挚友,不分彼此。”
他都这么说了,柏冉便帮衬了他一把,招呼了几个客人。待宾客都来齐了,陈羡之便领柏冉后院去与同龄人做一堆玩耍。路过湖边一凉亭,姜泰在那处讲佛。
从前朝始,士人多喜钻研玄学,玄学大家层叠而出,当世临淄侯与闵靖远皆是其中翘楚。相比之下。佛学在士人中是近几十年方流行起来,从前,只有寺庙中的和尚才研习。
姜泰显然颇有领会,与亭上诸人高谈阔论,余光瞥见柏冉与陈羡之相偕过来,便朝那边扬声道:“佛玄二家有相通之处,汝祖汝师皆为大家,不知你有何妙解?”
亭上诸人皆顺着姜泰的目光看了过来。
柏冉第一反应,这人好像在针对我。对于无缘无故的挑衅,她可从来没有就乖乖受着的好性子。仔细辨认,发现是姜家那老不休后,半点犹豫也无,走上前,向亭中长辈团团做了个揖,方对姜泰道:“丈人有所赐教,晚辈不敢不领,先时离得远,未领教清楚,丈人不妨再说一遍。”
姜泰冷哼一声,单手负在身后,轻捋胡须,一副长者模样,高声道:“你听好了。佛者,简去心外诸法,择取识心。以我人心识外物本相,我之心而为本宗。以外物诸相摄我心,外物而为本源。是以,外境塑我心,我心塑外境。”
他说完了。柏冉默然,这是她前后两世听过的最功利的佛法解说了,开始听着像是唯识论,中间似乎是法家言说,最后貌似是在说时势造英雄么?果然家学渊源。
姜泰低头斜睨着柏冉,道:“怎的不说话了?”
此时佛法大约只初具形态,即便是高僧亦有迷惑的地方。柏冉默默下了个结论,而后向四周做了个揖,道:“丈人之言,不敢苟同。我只知,心生则种种法生,心灭则种种法灭,再无其他。”
“则外境何如?”姜泰追问一句。
“心外实境皆为空。境由心生。”柏冉再答。
姜泰皱眉:“外境如何能由心生?竖子谬言!”
柏冉不紧不慢地指向湖心,道:“便如湖水,丈人视之在动,风视之为静。心正则身正,心邪则身灭,万事万物,皆由心生。”
四周蓦然一静,边角有一声音由远及近:“大善!”
柏冉一看是陈大将军并她外祖父谢回过来了。她也不谦虚,行过一礼便没说话。姜泰心中不服,却也寻不出反例来辩驳她湖水动和不动的说法,众目睽睽之下,又不欲丢人,便气呼呼道:“黄口白牙,投机取巧。佛法深妙,岂是竖子能懂!”
柏冉倒没生气,微笑反驳道:“智不强则道不达也。丈人升天在我前,成佛必在我后。”
四周众人忍不住喷笑。这两句话厉害,简直摆明了说他蠢,姜泰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偏生四周哄笑,他难堪不已,怒视柏冉,额角青筋暴起。
陈羡之与他离得近,见他脸色难看,怕他对他的小伙伴动手,忙上前帮忙,高声嬉笑着道:“不过切磋耳,何须动辄得?”话说得还算冠冕堂皇,奈何这小子嬉皮笑脸的面颊上满是不屑与防备,又把姜泰气噎,干脆拂袖而去。
陈大将军看了陈羡之一眼,陈羡之收到父亲意味不明的目光,心中一凛,给了柏冉一个“兄弟,靠你自己了”的眼神,乖乖的退到一边。
柏冉心知陈大将军必有考校,只是她与陈氏没多大干系,且干掉一个姜泰心中很满足,琢磨着回家要写信给她爹显摆显摆“我把姜璟瑞他爹干掉了”,因此便没多紧张。只是恭敬候着。
陈大将军踱着四方步过来,饶有兴味的看着柏冉,问道:“你适才说道,可知何为道?”
这属于思维发散题,人人都有不同的见解。柏冉想了片刻,答道:“道者,并行不悖。”
陈大将军大笑,转头对谢回道:“你这外孙,有胸襟。”
谢回眼中显出得意来,口上照例谦虚道:“有些小聪明罢了。不值得陈兄夸奖。”
襄城站在湖对岸的几棵冬青后,从头到尾的围观了。她带来的婢子笑着道:“那姓姜的气了个绝倒,柏世孙好口才呢。”
襄城也颇觉得解气,满京城对姜家有好感的就找不出几个,更遑论被姜家踩得抬不起头的顾氏还是她舅家。她心情明快的道了句:“我们走吧。”一转身,身上的垂饰飘逸,有如华袿飞髾。
☆、第20章 二十
襄城在此,是来给她小皇姑安阳长公主捧场的。安阳长公主下降陈氏,为陈羡之二哥陈适之之妻。她平日是与驸马住在长公主府的,但即便不住一处,这边到底也是至亲,郑国夫人过寿,她不光自己要来,还要请娘家人来与她做面子。
襄城渐长,不能总养在深宫里,与重臣家的女眷,与长公主们的女儿,与在京藩王的郡主等等都要混个脸熟,于是双方都有需求之下,她就抽空与其他两位长公主来陈家了。
之所以说是抽空,并非襄城功课很忙,而是皇帝染恙,作为女儿她是要侍疾的。因此,她来得较晚,安阳长公主在里头脱不开身,便令身边的女官亲去迎,原本郑国夫人等也欲出迎,叫安阳长公主给拦下来了,她知道,她家阿嫂近日行事低调,为皇室为东宫刷好感,襄城为帝之嫡女,礼下于人,自有好处。
襄城深谙此理,故而并未有任何不满。
她跟着女官入内,经过那汪湖水,远远听到姜泰与柏冉对辩的响动,便驻足听了一耳朵。现下听完了,她笑一笑,也就去做正事了。
郑国夫人闵氏与闵靖远有不近不远的亲戚关系,是闵靖远隔了一层的姑母。世家根深蒂固,又有勋贵们不甘寂寞,互相搅和联姻,这其中的亲戚关系,就是复杂。襄城到了堂前,郑国夫人与安阳长公主走了出来,相互间行礼私见,郑国夫人执臣礼,襄城则执晚辈礼:“今日来与夫人贺寿,若因我的缘故劳动夫人,就是我的过错了。”娇言细语,十分谦虚。并不过分自矜身份,却将皇室礼贤下士的传统做得很好。
安阳长公主心中赞道,阿嫂教的好儿。她招呼着双方:“外头冷,别站着了,进去说话。”与襄城一人一边的扶着郑国夫人入内去了。
到了堂中,襄城与各人都能说上话,京中时兴了什么花样,贵女们又爱玩什么,她都知道。言行进退得宜,兼有她小姑姑在一旁照看着,倒让她的头一次出场在贵女夫人间留下了好名声。
这是一个明白的孩子。谢氏也坐在中心,旁观襄城行止,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可惜有个时不时犯蠢的爹,不然这日子该有多舒适呢?她想到在山里做野人,哦不,做教书匠的柏原,深深觉得,这年头的好孩子都让爹给坑了。
聊天吃茶,到时辰了,就有孝子贤孙贺寿。陈氏多子多孙,排成一排的分辈分给老人家贺寿,看着就让人心生暖意,气氛其乐融融。由于陈羡之那二货当着众人的面说柏冉和他不分彼此,引得郑国夫人也惦记了,让柏冉也杂进她孙子堆里,给她拜了寿。
祝寿过后便是行酒宴。
酒过了一半,众人皆显出一些醉态来,言辞稍为放纵。柏冉见此便离席醒酒,走到一条通风的小道儿上,却遇上了早早辞出的襄城。
两人算是老相识了,柏冉躬身一拜:“殿下。”
襄城想起她在亭子里的伶牙俐齿,就含着笑意道:“都是客,你与我客气什么呢?”
初雪未化,映在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