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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究竟什么模样,她带人回来也就罢了,竟还为她多说了一句。那妓子是生得格外好看,还是有什么尤其动人之处,她竟如此怜惜。
襄城控制不住自己,明知是自己任性,却还是忍不住怪柏冉,怪她将目光置于除她之外的人身上,她不该去关心别人,她的一言一句,一静一动,应该全是她的!半点都不当分给无干之人。
“殿下?”阿蒙小心的唤了一声,襄城转眼看去,阿蒙续道:“是时候安置了。”
襄城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道:“你自去歇了吧。”见阿蒙还有话说,便道:“这里不需要人。”
阿蒙只得退下了。
襄城这才萎顿,眼睛酸的,不一会儿就满是泪水,到底要何去何从,想离不舍,靠近,却又觉惶惶,她从没想过要和一个女子过一生,也从没见过,她身边,她自小到大所见所闻,所经教育,从没有这样的。
现在,已是不得不做一个抉择的时候了,再拖,与她与柏冉,都不好。
襄城感到那种心血淋漓的痛意,她想走上前,柏冉能勇敢的对她说出心意,为何她却不能,但之后呢?两个女子,如何长久?难道要柏冉就这么一直伪作男子?这不是久安之法。但一想到离去,一想到柏冉苍凉的目光,想到她想要触碰自己,却无力的改了手势,襄城便心疼不已,更不必说划清界限以后,想必是再难相见了。
她迷茫,不解,实在想不出是怎样的一个境地。
门上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襄城一怔,忙擦去脸上的泪痕,提声问道:“何人?”
外面沉默了片刻,略有迟疑的回答:“是我,柏冉。”说到后面两字便已如她往常的镇定。
襄城刚哭过,妆已花了,现在去补一定来不及,她不想让柏冉看到这样的自己,忙又擦了擦脸,提裙走到门边,不由自主地柔缓了声问道:“何事?”
柏冉没想到现已连门都不得入了,又是一阵心伤,从门上退开了一点,道:“我来与你说那舞姬的事。你且开开门,说完我就走。”她想过了,听不听在襄城,解释不解释却在她,她总要问心无愧才好。
不过现在看来,襄城根本没在意。久不得回话,柏冉又退开了半步:“若是不便,那就算了。”
这回,襄城很快就回话了:“你等等。”里面便传来一阵脚步声。柏冉缓缓松了口气,便敛袖等了。
过了许久,襄城方来开门,看到柏冉发上已染上了一层薄雾,忙侧开身道:“进来说话。”
屋里一角,案几上香茗已凉,蜡烛也快燃尽了,襄城起初还不觉,现在看到,才知道自己坐那里发了大半宿的呆。柏冉那敏锐的观察力,自然也看到了,便问:“这么晚还没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难事么?”
襄城不答反问:“你怎么也这么晚过来了?”
柏冉与她一起坐了下来,道:“四下游荡,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了,看到里面灯还亮着,便来凑凑运气。”
她回答得倒干脆没遮掩,襄城不禁又想到自己黯然半夜。
柏冉见她神色不好,便将那舞姬的事放到一边,又问了一遍:“你有何难事且说来,我能办的一定为你周全了。”她想了一圈,朝上还是一片诡异的平静,尤其是两日前赵国的消息传来,说是陌伯庸与司马策相谈甚欢,就平静得更诡异了——应当不是为公事,私事的话,柏冉却没把握襄城肯不肯告诉她。
襄城眸光幽深的望了她一眼,摇了下头道:“你是来说那舞姬的事的?”心里还着重标出了舞姬二字,原来是个舞姬。
柏冉也不费话了,直接道:“是,陌伯庸有点样子了,陌氏那老货非要显摆,叫了一批舞姬来献舞,歌舞后,他又要将这些女子相赠,羡之当场便推拒了,那老货竟亲自拔剑杀了赠予羡之的那名舞姬,又令换新的上来,羡之便不好推拒了。夏禹却仍旧不肯要,后连杀了五名舞姬,我看不过眼,且看她眉目温润,也不是个会生事的,便将她收了下来。”心里已经给陌氏又记上了一笔。
她在朝中,不说见过的各式官员成千上万,也是如过江之鲫,年年有新。看人的眼力自不消说,她说不会生事,那必定是一个品性温柔的女子。想到温柔,襄城语气一时就冷了下来:“那你要如何安置她?”
柏冉根本就没在意,只是那时迫于情势,也是不想让一条鲜活的生命因她而死,才收了下来:“不是什么大事,或留下充作家伎,等她老了便赠一份薄资放她家去,或现在便放出去,我写张条子给教坊司,让人脱了她的奴籍,都可。”
两者相较,她比较倾向前者,柏氏家伎都只在行宴时出来献舞,平日是在一个小院中自己练舞的,这样的日子虽不是很好,但对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娘子而言,已是一个不错的容身之所。贸贸然放她家去,谁知她家在何处,若能在家过得好,一开始就不会入奴籍了。
襄城不想留下她,单是柏冉一句眉目温润的评语便让她不愿留这样一个人在府里,她也是到了今日才知自己也有如此心胸狭隘的一日。
她很快就想到这名舞姬此时回乡并不如在府里安逸,便道:“送她家去,我赠她一份家产,让她好好过日子。”
这样更糟,她一个弱女子,怎么保得住一分家产,父兄肯恤倒罢了,不然,一定要吃大苦。柏冉比襄城要懂得多,襄城再是能干,毕竟是金枝玉叶,疾苦在她眼中也不过落于纸上的轻薄二字,并未真正的体会过。柏冉却是亲眼见过的,更知道什么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那就这样吧,她必感念殿下善心。”柏冉没有驳襄城,她没想到的,她来完善就是了,何必为外人惹她不快呢。
这样,舞姬的事算是定下了,柏冉今夜的事便已说完,不好再待下去了。襄城也意识到,她马上想到这一回过去,又不知几个月才能再见到她,便忙起身道:“还没上茶,我……”
襄城本是背对着烛台的,柏冉并不能看分明她面上细微的地方,现在一侧身,烛光便映照她的脸上,柏冉心口一紧,伸手抓住了襄城的手腕,急声道:“你哭过了?!”
☆、第66章 六十六
烛光照映下;襄城的容色显得格外苍白;那一双水涟涟的眼眸却是红肿的;显然是哭过了。襄城一惊,忙要背过身去,不想让她看。
柏冉却牢牢地攫住她不让她挣脱,眉头皱得紧紧的;语气透着森寒:“谁给你委屈受了?”
襄城见她又是急又是担忧;还恨不能将那“给她委屈受的人”生吃了的模样,也不知怎么;眼泪便又止不住了,啪嗒啪嗒的落下。柏冉更是着急;一面为她拭泪一面道:“莫哭莫哭。”眉头拧成一团,恨不能以身相替才好。
襄城哭得越发厉害,眼睛干涩,眼泪已流尽了,还不住的抽噎。柏冉只得小心的试探,慢慢的抱住她,轻轻的抚着她的后背,口中轻轻的低喃着:“不哭不哭,不哭了。”
心里还酸酸涩涩的,谁啊,让襄城这么哭,真是太讨厌了,等她问出来,一定要设法灭了那衰货。
“柏冉。”襄城好不容易止了抽泣,断续沙哑着唤了一声。
柏冉忙应了:“嗯,嗯,我在呢。”
“你放开我。”
“哦哦。”柏冉忙松手退开。
襄城低垂着头,默不吭声的擦着泪,她的眼睛红肿红肿的,嘴唇亦是嫣红,雪白的脖颈纤细脆弱,脸上的肌肤更是白得几乎透明。
灯下美人如玉,温婉动人,美不胜收。
柏冉屏住呼吸,目光一瞬不瞬的凝视她。襄城眨了下眼,密长的睫毛如薄翼轻颤,柏冉回神,仍旧将呼吸放的十分轻缓,柔声问:“到底怎么呢?你为什么哭?”
襄城怎么会说,难道要告诉她,是因为纠结不决,被她一问就愈加委屈不舍,才哭的么?可是她不回答,柏冉又不依不饶。
再等下去,天都要亮了。襄城低着头道:“只是想起一些伤心的事。”声音还有一点沙哑。
“不能说么?”柏冉到底不放心。
襄城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柏冉便不好再问了,只得结结巴巴道:“往事不可追,看好当下与日后。现在总,总还是好的。”越说越像是在提醒襄城要珍惜她,柏冉越发窘迫,她说这话真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单纯的安慰罢了。
但言语的误导性太强,襄城也听出来了,飞快的抬头睃了她一眼,默然不语。
又冷场了。柏冉突然想到那枚已刻好的印章,她一直随身携带,只是没机会给襄城,这时正好。她忙从袖中取出。
因为襄城无号,那时便由柏冉随意刻着玩,她就刻了她们的名字,令姜阿冉,并排的,用的是篆书,沾上印泥,便能将她们二人的名字一齐印在纸上,谁也无法将她们分开。
这意思,再明白不过。襄城接过拿在手里,看了许久,忽然想到了什么,匆匆塞回给柏冉。
柏冉一怔,刚刚不是已接过去了么,怎地又不要了。她轻声问道:“你不要么?”听起来似乎很有所图似的,又忙道:“本就是要赠予你的,我不过代你保管了这些日子。”就是你的东西,不要还回来啊,好打击人。
襄城摇摇头,声音轻如蚊呐:“你,你下回再拿给我吧。”
柏冉先是不明白,再看襄城极力做得满不在乎,却仍泄露了羞涩的粉面泛红,她顿时悟了,喜不自禁的语无伦次:“好,好,那,那我配一个好看的小盒子一起给你。”
谁要好看的小盒子啊。襄城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柏冉更高兴了,这,应该不是她的幻觉,是吧是吧是吧,这是真的,是吧。一定是。
接着,柏冉就被襄城请了出去:“夜已深,回去安置吧。”
柏冉不想走,一步三回头的很是留恋:“茶还没上。”
“夜间饮茶,对睡眠有损,下回再来吧。”襄城如是道。
柏冉的大耳朵欢快地抖了一下,郑重地约定:“好,我明日再来。”
于是在襄城的默许下,柏冉第二日又来了,这回,喝到了襄城亲手烹的茶。她还果真找了只很好看的小盒子,纯金所制,盒顶镶玉,四面嵌各色宝石,内铺柔软里衬,是柏氏祖传之物,装上那枚印章,可值万金。也亏得对象是公主,不然,单这盛放物件的器皿就是“违制”。
昨晚睡不到两个时辰,柏冉精神却很振奋,朝上一言不发,衙署中也一声不出,回家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直奔襄城住所。
襄城将印章摆到一边,托着那小盒子细细赏玩,语带激赏道:“不愧为柏氏。”工艺精湛,制式古朴,保守估计至少有三百年的历史。
“那是,”柏冉挺得意,还很大方,“我的东西都是你的。”
襄城看过便将盒子放下,又把印章放到另一只可携带的匣子里,而后逗着她玩:“这个就罢了,别的我就不要了。”
柏冉耳朵耷下来:“分什么彼此呢。”
襄城瞥了她一眼,柏冉就不敢说话了,心里哼哼唧唧的,等我把你掰弯,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也是我的。
这一晚还是没能得到共眠的待遇,柏冉依然很高兴,这样的状况,比前几日要好多了。她可以明显的看出襄城态度软化。
徐徐图之,徐徐图之。柏冉笑眯眯的,接下去的数日心情都很不错,直到边陲龙城将军上奏,匈奴又来掠边了。
秋日于中原而言粮食丰收,与匈奴却是兵强马壮,他们要抢掠粮食,迁到水草丰肥处过冬,往年抢一点也就罢了,但这回,他们却屠了三个村落,前几年刚签了议和协议,才多久,竟就背信弃义。
蛮夷就是蛮夷,不通教化!这等同于撕毁协议的行为令人十分气愤。
“打,不结结实实打一场,蛮夷就不知道□□厉害!”赵王义愤填膺,力主打一场。
对于匈奴此等背信弃义的行径,不想打的具是软骨头。朝臣多主一战,打得蛮夷怕了方好。
男孩子都是热血沸腾的,这般被人欺辱到家门前了,谁也不能咽下这口气,小皇帝自然也想打,他将目光投向柏冉,柏冉出列,持笏奏道:“打是一定要打的,不然我□□天威何在,但怎么打,却是要陛下与诸公再议。”
“议什么?兵贵神速,等朝廷议完,边疆百姓早已尸横遍野。”连先隆道。
司马伦不悦的皱了下眉,再看柏冉。
柏冉也不卖关子,直言道:“臣请龙朔军出征。”
顿时朝堂上便响起了纷纷议论。柏冉并非心血来潮,这主意也不是她一人的,她看到奏报比皇帝还早,换言之,皇帝能看到的奏报,她一定能看到且要早,而她能看到的,皇帝却未必能观。
她得到消息立即便手持奏报访了谢回与陈大将军,三人一道商议出。
这是一个将龙朔军收拢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