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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四儿你回来这么久也该去看看老爷子了吧,他老人家可时不时地去药铺念叨你呢……”
“不急不急,你先说应我不应。”
“今日春光正好,不如先去做饭吧。”
“明明是冬天好么?等等,不可以说话不算话!”
……
作者有话要说: 惯例求捉虫…
☆、冬至·野狐(其一)
蚯蚓结、麋角解、水泉动。
元符二年的冬至,东京皇城笼罩在圣上龙体欠安的阴影中,然而这消息被做主之人以与西夏之争捷报频频掩盖了过去。
是以除开阴云密布的大宋之都,广袤的中原大地上仍是一派祥和。
说是一九二九不出手,江南水乡的初九天却晴朗而温暖。家家户户都抱出了棉被衣物,搭在院落里的绳架上,趁着大好晴天除潮驱虫。孩子们跑出家门,飞奔向几条街外同玩伴们汇合。老人们则三五成群聚在太阳底下,晒晒太阳,各自说道说道自家的事。亦有各家媳妇拿出针线篓,在家门前就着暖和但并不刺目的阳光缝缝补补。
因欢声笑语而热闹的水城平江,竟连疾病都消去不少。
虽说江安堂近日鲜少有患者上门,然身为妇孺郎中的乐乔并不得闲。
前脚送走了王府家丁,后脚便迎来三少爷顾云。
“祛寒药已让人带回去了,三少爷又何苦亲自跑来一趟?”乐乔初见顾云登门,立时取出书册煞有其事地翻看起来。掌柜带着孟凯去乡下收购药材,铺中无他人,郎中丝毫不掩其逐客之意。
顾云不以为忤,反而笑眯眯地说:“今次来不为别的,受太常卿所托转交少卿的俸银罢了。”
“哦?”
摆在乐乔面前的是两只厚厚的红封。
“这个是少卿的,这一个……”顾云故作神秘笑道,“是给顾四的。”
“顾四之名并不在列,凭白无故拿朝廷俸禄实有不安。”乐乔将红封一推,全都退给顾云,“而我这两年并未尽心司职,亦受之有愧。”
“薪俸乃是太常卿发放过来的,非我顾家擅做主张,少卿何故拒人千里之外。”顾云倒也坦然,藏手袖中,摆明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朝廷所发放的薪俸若不能及时交与官员手中,担负责任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
“谢隆恩。”
乐乔略一思忖,只得收下包裹严实的厚重红封。心里不由猜测起那几近成精的清律司太常卿又在打什么算盘,单是自己还好说,这点明发与顾及的薪俸怕是要让她再同暗流汹涌的朝堂扯上是非。
“依应大人所言,顾四乃是少卿的得力帮手,于情于理都应为其所劳得其所获,乐姑娘不必多虑。”
“如此最好。”郎中看似冷冷淡淡,唇侧却微微勾出弧线,“有劳三少爷了。”
待顾云离去甚久,乐乔方才察觉袖中红封沉重,不由懊恼不已。老糊涂太常卿怎么可能记得俸银这回事,就算记得,发放俸银也应是走地方官府的路子,怎会兜转到王府地界。
先前老王爷几次三番来铺中明暗话都在念叨要顾及回去王府小住几日。就是因为提到桌面上,乐乔才能明着拒绝说不行。
眼下顾府以退为进,非但不提省亲之事,反而以极为隐晦的方式济补身无长物的顾及。有道拿人手短,倒教乐乔过意不去了。
思及于此,乐乔唯有摇头叹息。
顾四那等明慧之人怎能不知当时误登赵佶马车定有王府在其后推波助澜,前次口误提起老王爷,也让她有意无意避开了去,料想是心结未解,伤痛自知。
胸口骤然一阵烦闷,等不及莫掌柜回来,郎中自行关门离去。
结冰的河面闪烁着细碎耀眼的反光,走惯夜路的乐乔并未对白日风景提起兴致。眼光所到之处,莫不是苍白飘渺,如独步云端。
念念不忘的是昨夜把盏月下出于“弥光”的寂寥笛声。
前几日下了两场大雪,初一缠着流苏说要回老家重温山中雪景。向来对妹妹百依百顺的流苏当然没有二话,简单收拾了包裹立刻带着初一奔赴回乡之路。
一天两天顾及还觉得没有初一捣乱日子挺舒坦,到第三天她却开始觉得妖笼太清净了。甚至还说过类似要跟乐乔去江安堂打下手的玩笑话。
顾及绝非懒懒散散耽于享乐的人,这一点乐乔很早就知道了。
也许真该脱离莫家掌柜自立门户?
摸了摸袖中藏着的红封,乐乔兴起了转瞬即逝的念头。
不知不觉,妖笼已近在眼前。
与期望中相反,顾及并不在家。
“早上少卿出门没多久。”
“四姑娘也出去了。”
“前天也是。”
“少卿刚走。”
“四姑娘也跟着出去了。”
“昨天也是。”
“要到黄昏前才回来。”
“前天也是。”
“昨天也是。”
“只知道出去了。”
“去哪个地方。”
“不知道。”
唧唧喳喳向郎中汇报顾及行踪的妖怪们兴致勃勃地你一言我一语,全然不顾郎中愈渐抿直的唇线。
四儿出去的事……从来没和自己说过呢。
看看天色,离黄昏尚有很长一段时间。实际上,这也才刚过罢晌午。
独自一人呆在冬日荒芜的院落,目之所见皆是枯萎靡伏的花草,渐渐地,心情低落下来。
受心事所累的人纵然身处如画美景,看到的也只是冷冷清清。
顾及果然在各家升起炊烟的黄昏悄悄推开了院门。
向来行立端正的顾及回家时却像做贼似的,先隔着门缝左右打量几眼,而后轻手轻脚地穿过半开的门扉,极快地钻进来并把门随手掩上。
看到院中一切如常,顾四轻轻地吁口气,弹了弹袖口的灰尘才大步迈向木桥。
“四儿。”
顾及踏上廊庑的刹那,郎中若无其事地从里屋出来。
“欸?”
那片刻顾及脸色涨得通红,双手不知往哪儿放,左手揪着右手袖口,一个劲儿地挠头。
“乐乔啊,今天这……这么早。”
见顾及窘迫不能言,乐乔不禁一时心软,拉着她在石凳上坐下,从袖袋里掏出红封。
“刚刚顾云送来这个,说是清律司发给四儿的薪俸,所以我也是才回来没多久。”
顾及安心,故作镇定地打开红封。数了数,又是满脸惊讶:“一百八十贯,这可赶得上从五品了。”
乐乔也觉得纳闷,便拿出另一只让顾及数量。
“三百贯!”纵使生长于王府的顾四也抽了口冷气,“按说少卿也是从五品,没想到待遇都赶得上正四品了。”
顾及由衷地感叹道:“乐乔真厉害!”
不知为何,乐乔看得出顾及有些沮丧,不仅垂下双肩,连眼神也黯淡了。尽管出自本能地极力掩饰,无奈她实在缺少天赋。
“因为西夏有议和的打算,所以广施恩泽吧。”乐乔将可以换取银两的官交子重新装回红封,全都交给顾及,“四儿来管。”
岂料顾及却如同接了烫手山芋,急急地将红封塞给乐乔:“管不动管不动,我可没有要用钱的地方。”
话是这么说,可乐乔发现已经没办法再忽视顾及的异样了。
“四儿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呢?”
顾及揉揉眼睛,委屈地撇了撇唇角,终是欲言又止。
“没什么。”
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就寝。
乐乔知道顾及是藏不住话的人,可是眼见她越来越失落,乐乔怎能坐视不理。
在郎中的再三追问下,顾及总算断断续续说出了原委。
“对门隔壁换了新邻居,前几天我见女主人晾出了几件很好看的衣裳,所以问哪家裁缝铺做出来的,她说是自己做的。”
“又想她能不能再做几件,她说做衣裳容易,可料子是年前从京都布商那里寻来的好货,自己剩得不多,平江没有。”
“如果我实在想要,要拿钱去买。”
“可是没有钱啊。”
说到这儿的时候顾及要哭出来似的,半天没有言语。
“怎么不跟我说呢?”乐乔真想脱口说她傻,但是见顾四那股认真劲儿,只好安慰她道,“那现在四儿也拿薪俸了,不是该高兴么,怎么还委屈了?”
“云白说没有钱就帮她浴蚕,一天七十文。”
顾及起身从床底下翻出只油纸包放在油灯下,摊开一看,是两张写了相同内容的字条——
今记邻人顾四工钱七十文。
“都有两百多文了。”
“明明再过两天就能把料子买下来给你做件新褙子。”顾及恼怒地摸出袖兜里还没机会和另外两张放一起的白条,揉成一块儿丢在地上,已然忿忿无言。
“顾四啊。”乐乔想笑,却觉得喉头梗着什么东西,鼻子也酸酸的,“乖啦,来睡。”
躺在床上的顾及仍是闷闷不乐。呼吸时而粗重,时而凝滞。
这傻人儿……
该不是要哭了吧?
乐乔想了想,抱着顾及问道:“四儿是想给我做衣服么?”
“嗯。”怀中的人轻轻点头。
“四儿应该跟我说的啊。”乐乔想来想去,还是想不通为什么顾及要瞒着她自己处理这件事,“又不是坏事,为什么要瞒着我。”
顾及没有回答,良久才犹犹豫豫地问道:“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说什么傻话。”
“总不能连给乐乔你做新衣服的本事都没有吧。”顾及的声音越来越低,“那样子,实在太丢脸了。”
“我想送你礼物嘛。”
“嗯。”黑暗中,乐乔的笑容越来越深,最后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啊,只要你在,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太夸张了。”
“哪有。”
从乐乔怀里挣出脑袋的顾及给郎中送去臂枕,又想到云白说过的话,不由露出会意的微笑。
云白说要是上心的话,很快就可以做好了。
“乐乔……”
“嗯?”
想到或许可以给乐乔另外的惊喜,顾及立刻又卖起了关子。
“不,没什么。”
那灿若稚童的开心笑容让乐乔看到了,也只是揉揉她的脑袋瓜并不深究。
作者有话要说: 惯例求捉虫
☆、冬至·野狐(其二)
虽说无须再为黄白之物给人打下手,第二天顾及还是在郎中的催促下一大早踏出家门。
“既然和人说好了,不能半途而废嘛。”临分别前,乐乔为顾及绑好袖口,叮嘱道,“就当解闷也好,如何?”
尽管过了一夜,顾及仍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模样,沮丧地点点头。
“这样吧,忙完了晚上回来我们做角儿吃。”乐乔摩挲着下巴,提出了让顾及眼前一亮的建议,“鱼肉角儿怎样?”
“我来包。”
“好。”
顾及心情愉快地和郎中挥手告别,一转身忽然看到云白端着碗正从她家院子里迈出步来。
这名来自京都的商人之妻若是自己不说,旁人定看不出来她已年过三十且育有二子一女。今次迁居平江,只有云白和长子先行,掌柜冯氏与长女幺子仍留在汴京。顾及听云白闲聊起家事神色颇显忿恨,出于礼节,她没有追问其中缘由。
因这家中并无男丁,顾及也不必避讳什么。所以那天云白提出雇她照料蚕种时,顾及爽快地应承下来。
云白一见顾及脸上便露出熟络的笑容,扬起拿筷子的手招呼道:“四姑娘来得正好,我刚煮了一锅浮元子,来来,一起吃吧。”
“谢谢云白姐,不过我刚在家吃过了。”顾及腼腆地挠挠头,却见云白踮着脚不住地向桥上张望。
“那位……”明明是女子身形,头上却裹着代表士子身份的襆巾,“莫非是乐乔乐姑娘?”
“欸?”
顾及不自觉地回头望了眼,郎中已离开织里桥,沿着河边往道前街深处去了。
“云白姐怎么知道的?”
“早先听掌柜的提起过,说邻居似乎是这城里有名的女大夫,看这姑娘姿卓不凡,想来便是了。”云白收回视线,再次垫了垫手里的白碗,“四姑娘要尝尝吗?”
碗里的浮元子个个浑圆油亮,白如羊脂,隔老远都能闻到那股若有似无却缭绕不散的腻人香味。
顾及从中分辨出了猪油味,下意识地皱皱眉头:“不、不用了。”
“那好吧。”云白并不介意,舀起一颗浮元子填进嘴里,含糊地咕哝了句什么顾及没有听清,但看她接下来的动作,顾及不难猜出云白是要她一同进院子吧。
“今天还是老样子么?”见云白总算搁下饭碗,顾及赶紧问道。
云白点点头,黑芝麻糊黏了些在嘴角,看起来颇为不雅。
“嗯。”
大概是留意到顾及的目光,云白用舌尖舔了舔唇侧,毫不在意地笑笑,道:“女人啊,一旦嫁人当了妈,哪还在意那么多。”
顾及不置可否,为了避免她把话头牵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