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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不喜欢分子,分子却渴望母爱。在长大后的某个夜晚,分子看着天上的星星和飞机琢磨,对年长女性的迷恋是不是缘于没得到的母爱呢。这个解释够经典了吧。成年的分子想起老师,浑身发冷。
老师是个好老师,分子是个好分子,可惜昭云英蹦出来捣蛋扰乱了一段本来挺有意思的恋爱。分子就喜欢恋爱这个词,听起来超级纯情超级空灵超级梦幻。她没事就在本子上写恋爱恋爱恋爱恋爱,直到发现了一个更好的词,叫爱恋。怎么说呢……爱恋好像时髦点。
分子第二天把那条不知道谁的校裤还给老师,是拿着本教学参考书装作去问问题溜进办公室的。老师问分子,今天带卫生巾了吗,分子说带了。“其实昨天是第一天来量才那么多。今天一整天通常只用一张就够了。”
“你有点月经不调呀。”
“嗯,对。”
“肯定跟来得太早有关系。你妈妈在家经常给你烧好吃的给你买很多零食吧。其实这样对小姑娘不好。月经来得早个头长不高,将来就吃亏了。”
说的什么话,分子她妈从不关心分子吃得怎么样,倒有评价过她吃起饭来跟猪似的,颇伤分子心。“没关系。我妈妈说男人个子矮不好,女人个子矮显得可爱。”其实这是昭云英自己夸自己的话,分子拿来用一下。老师听了乐不可支。有什么好笑的?
老师笑起来还是不笑好看,因为显得脸更大。她不笑时有种亲切的威严,因为这样别班流传着分子她们老师很凶的话。老师凶吗?一点都不凶。小道消息就是这么瞎绝对不可以相信。但分子,甚至希望老师凶一点。原因……自己也说不清楚。
分子知道的东西昭云英大部分都知道,昭云英知道的东西分子大部分都不知道。昭云英说,分子太贱了。分子一听贱这个字就受不了,因为这不是个褒义词啦,而且在众多骂人的话里一枝独秀,被分子认为是最侮辱人的:这么一看就对了吧。你要是骂对方对方不痛不痒那你自我感觉多失败呀。我们得站在昭云英的立场看问题。
“快上课了,我们回教室吧。”
老师说我们回教室,意思是跟分子一起走。分子看着她,心一阵好跳……等等,分子发现她不知道老师的名字。回忆暂时中断。加上这时她听见方思可对邹琴琴说,“怎么叫她她没反应?”
“让我来。动口不如动手嘛。”
邹琴琴拉着分子的衣领,分子主动站了起来。她还在想,怎么能没名字呢。难道一直用老师这个称呼?搞得跟中年妇女一样,老师明明很年轻的!
但是,很可惜,死都表达不了的温柔。自杀之路无缘交错,成长之路漫漫长长。松开手,离开我。分子沉默了,更沉默了。自从老师出现在她的一个梦里,那梦是个春梦,重点是,老师最后死了。分子醒来后不知道怎么体会到了对死的恐惧,无限依恋,抱着枕头亲了又亲。奇怪的体验不会被昭云英知道了吧?还好,这种事情她不可能知道。她有机会窥见分子在睡前偷偷X淫,却没机会看不见无形无质的梦。梦是会实现的吗?
分子不抱什么希望地上学去了,坐在每天都要坐的教室里,思考着对小孩子来说很重要的恋爱问题。有什么事表明老师可能也喜欢分子吗?毫无疑问老师是异X恋——哦,那时候不知道异X恋这词。她只是想,老师没理由不喜欢男人。她那么漂亮,男生聚在一起讲关于她的黄笑话也是常有的事。理由,理由……
下课后分子被叫到办公室去了,谁叫她上课走神呢,走神就算了还弄出了那么大的声音。分子到了办公室才知道昭云英今天又捉弄她了,在她书包里放了闹钟。就在她走神走得飘飘乎乎的时候闹铃声在课堂上响起来,大家都在找声源,就她还愣着。
第九十九章
“我听到了,但没听出是我书包里传出来的。”分子红着脸跟老师解释她耳朵不好使。老师手上拿着闹钟,分子根本不用脑子都知道是昭云英干的好事。可她这次决定不跟老师说实话了。谁都不信她。她看着窗台上的植物不发一言。老师却问她,“是昭云英干的?”
“啊?”分子不摇头也不点头。
“我看到了。”老师平静地看着分子的眼睛。两人都很平静。分子一副跟我无关别找我的样子。“我看到了,昭云英从你书包里拿了一整包的卫生巾再去厕所。我说她血崩呢一次要用这么多,没理由啊。她是你姐姐,从你书包里翻急用的东西也正常。我是没想到……”
老师费解似地挑眉毛,像在课上被学生问到了没想到的问题一样。分子看着植物说,“你不是不相信我吗。”
“上次我故意那样说的。不过,昭云英是我教过的最聪明的学生。她有心计这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和她比你就纯朴多了,唉。”
老师为什么唉呢。分子想,我纯朴吗,我穿得简朴倒是的,昭云英每天有不一样的小裙子我一个星期天天穿一样的。老师这下是真的关怀起分子来了。“你们家什么情况吗?”
“昨天去外面吃饭了。妈妈带姐姐买衣服去了。”
“不,我不是指这种情况。我是指你和昭云英有什么矛盾,嗯,在家庭里,你们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分子又低下头,“不知道。什么是角色。”
“好啦,不问你了。”
老师摸摸她的头,神情有些难过。分子突然大胆地抬头盯着老师看了眼,目光又移回盆栽。“昭云英不喜欢我。”
“哦。”
“昭云英不是我姐姐。”
“她是你姐姐,我知道。”
“我不要这种姐姐。”
分子说完发现办公室里除了她俩外没人。她真迟钝,在一个地方站了几分钟对环境都没个基本了解。不,不能怪她,她通常是不太注意这种事的。其它老师呢,到哪里去了,开会去了?
没有多余的人,窗台上摆着盆不长花的植物,阳光刚好照不进来,书柜玻璃映出两人的样子。分子一直盯着那盆植物当然有原因,原因何在?因为在春梦里她就是一边被老师抚摸一边看着那盆植物的。不会错,每一片叶子都那么逼真。分子难得感激昭云英,她感激这个闹钟让她发现老师办公室好美丽。为什么美丽?因为跟梦里一模一样……梦里,老师最后是死掉的。
但是,很可惜,死都表达不了的温柔。分子清清楚楚地记得醒来一瞬间的感想就是这样。
“你看,又走神了。你一整节课什么都没听进去对不对。说着话都能注意力不集中,是不是垃圾食品吃多了缺少维生素呢。”老师从抽屉里拿了瓶药——其实是综合维生素给她。分子握着药瓶儿觉得自己应该把梦的内容告诉老师,不过一瞬间马上有力地遏制了这个想法。
“每天吃一片,注意力就容易集中了。”
没钻研过医学的分子点点头。她在老师的书桌上看到一张照片,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师在某个地方照的。肯定不是学校。照片上没有第二个人。如果有个男的分子就能确定老师喜欢的是男人了。可是没有……没有也不能说明老师是同X恋呀。
“这儿已经没有意义了。”方思可的手撑在墓碑上,问邹琴琴,“有小凿子吗?”
“没有,只有指甲刀。”
“那用不着。”
方思可找了块石头,蹲在墓碑前把自己的名字一下一下砸没了,顺便剥下照片。梅硒鼓问云英,“她在干什么?”
云英说,“不知道。大概是销毁证据……吧。”
邹琴琴鄙夷地看了云英一眼。方思可对在场三人说,“你们谁能把这个人叫醒?她的精神好像陷入了什么困境之中。”
“分子从小就喜欢走神发呆,。”云英以“我认识她这么多年了”的口气说道。方思可不无犹豫地说,“我怎么觉得有点奇怪。邹琴琴,你来看看她。”
邹琴琴说,“有什么好看的?”
方思可说,“就是不对头。”
分子回忆着那个秋天。秋天的花是金黄色灿烂地掉落在地上的叶子,被风卷跑。这就是在没有人不喜欢的秋天发生的事,分子被昭云英的男朋友给吓坏了。分子简直怀疑昭云英交往这么个小混混就是为了欺负她,因为那男生长得又不好看。每天放学分子都是在后面跟了两三个男生嘻嘻哈哈对她喊叫的情况下走路的。她连车都不敢骑了,一骑车他们就抓住她的车后座让她不得不停下来。那些男生都是昭云英男朋友的朋友。什么时候会停止?当时分子苦恼地思索着,觉得秋天永远地不会结束了。
可是风清天高的季节实在是太美丽了,黄花,不,叶子被踩碎发出的嚓嚓声就像歌唱一样。车子的速度,云飘动的速度,心跳的频率如此一致,慢悠悠。河面的落叶顺水飘流,波纹周围有许多光点。人人脸上都挂着叶子般金黄色的微笑,很和善,除了身后那些男孩子。分子不得不鼓起勇气跟他们讲话。她在学校里从不主动跟男生讲话。觉得没那个必要,而且没那个胆量。“你们为什么跟着我?”
那些男生还在嘻嘻哈哈讲话,不一会儿嘻笑变成了哄笑,“谁跟着你啦!我们回家就走这条路的!”
“可是我以前从来没见你们走过。”分子总觉得他们会来抢书包,紧紧地抓住书包带。她昏昏沉沉地走到家门口,发现还有一个男生跟着她。那男生比分子高不了多少,分子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紧张地站在门口。她不知道昭云英和昭云田是不是回家了,僵在那儿。男生跟她讲话了,声音有些低沉。“这是昭云英的恶作剧。她让我们天天跟着你,说那样很好玩。不过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分子第一次觉得男生里也有可爱的让人想亲近的那种人,比如眼前这个看起来就像好的。她问,“你跟他们不是一伙儿的吗?”
男生抛给她一个类似悲伤的眼神就匆匆下楼了。分子掏出钥匙□门里转了两圈发现反而把门给锁上了。她打开门进去看到昭云英正在吃零食看电视,一副没事人样子,装作看不到她。这样就对了。分子走进自己房间关上门开始做作业。
第一百章
再怎么样的事情都有结束的时候。昭云英大概是这个恶作剧玩腻了,某一天开始分子放学回家又是一个人了。没有那些男生跟在后面,分子却下意识地频频回头,想再看到那个跟她上楼的男生。那个男生不是她们班级里的。他长得秀气像女生,让分子想念。
分子唯一一次持续地想念某个男性就是在这件事当中。这稀有温柔的,对方阵营倒戈的一片叶子飘进她心中,十分难得。任何事在性格形成期都是重要的。如果分子对男人还有一点希冀全是拜此人所赐。男人不仅是不讲道理,爱取笑人,粗枝大叶的,还有一些诸如善良的优良品质。不过,在意的,占有分子心脏的,始终是女性——天生的,这就是所谓的天生的同X恋。
谢谢你,童年的那个小男孩。
昭云英的恶作剧绵延不绝地贯穿分子的学生时代融入生活变成了她记忆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看点更过分的吧,像什么被小混混男生追进小弄堂摔得头破血流都是小意思,毕竟那还没涉及对于女生来说最伤自尊的领域。要破坏一场恋爱才算比较过分。昭云英干过的最让分子耿耿于怀的事跟老师有关。还是上文那个老师。一条最重要的令分子意想不到同时喜出望外的信息居然是昭云英传递给她的,“分子,我发现了,老师跟你一样是同X恋。怎么样,有没有很高兴啊?”
“你怎么知道?”
“看见过老师桌上那张照片吧。那就是她以前的女朋友给她照的。老师女朋友结婚了。老师没结婚。”
她从哪儿打听到这种事情的?分子听得稀里糊涂。分子的原则毫无疑问是敌视昭云英,不过这事儿……昭云英干什么要告诉她?有什么阴谋?肯定有陷阱跟在后面。分子到此时脑子还是清楚的。可后来证实,昭云英的话一点不错。脑子发热的分子放学后在厕所里呆了半个小时跑进老师办公室直接问她了。“老师,你要回家吗?”
老师背起了提包正打算回家呢,学生找她来了。对分子来说那是个值得铭记的时刻。每次走进老师办公室都像旧梦重温。窗外的夕阳是红色的天空是橙色的,办公室里那么凉。分子用了最直接的办法,亲自问个究竟。想知道什么东西,直接问当事人不就得啦?“老师,这张照片是你女朋友替你拍的吗?她结婚了是吗?”
老师的反应清清楚楚表明昭云英说的不可能是假话,分子马上知道了。她脸上的表情不是被冤枉那种吃惊愤怒而是来得迅速的惊讶,和一种微妙的,错觉般的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