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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乱来!关瑶把手里的枪指向了欧阳天赐,关瑶拼命的摇着头,我本可以放了关籁,是她自己执意追随程伊洛而去——如果是这样,那么她关瑶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瑶姨,其实你一直在利用我对么?其实你一直是在利用我!欧阳天赐的声音突然哽咽而质厉起来,却在众人不曾察觉时,突然调转了枪头,扣响了扳机。
小心!关瑶尚未有所反映,就只见随着一声枪响,欧阳子孝突然冲到了关瑶面前,然后,直直倒了下去,再然后,又是一阵枪响——从后悬梯爬了上来的连瑞,还是慢了一步。
爸爸!欧阳天赐应声倒地后,欧阳轶男头脑很快清醒过来,那个忘记了很久的称呼,终于赶在这最后一刻被记了起来。
子弹从欧阳子孝左侧胸膛穿出,大量喷涌的鲜血很快染红了欧阳子孝黄色的僧袍,欧阳子孝竭尽全力抬起了左手,握了握欧阳轶男因惊吓而抖动的右臂,轶男,其实爸爸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是你!
拢翠庵
拢翠庵(一)
四月里的新竹山已是草长莺飞,百花争艳。欧阳轶伊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夏寒,跟着关瑶一步一步沿着曲折的山路向着拢翠庵的方向前行。
多少次自己曾带着小兰来这距离福利院步行不足半个钟头的山上玩耍,夏寒深深呼吸了一口山里清新而熟稔的空气,却哪里料到她们的母亲就一同长眠在青山翠绿之中。
寒,夏兰的身世,你打算怎么和她去说?欧阳轶伊蹲下身子,采了路旁一朵不知名的小黄花,恶作剧般的放在了夏寒右边的耳廓上。
我也不知道。夏寒摇了摇头,夏寒又掏出了脖子上那颗被镶在链子上的粉钻,放在右手心里细细摩挲着,我想,小兰她,可能很难接受吧。
夏寒,很多人,一时无法理解,并不代表永远无法接受。前面走着的关瑶听到了夏寒的话,突然停下了脚步。就像,关瑶看了一眼欧阳轶伊,轻轻叹了口气,就像欧阳子孝,就像程广德。
欧阳,夏寒听到关瑶又提起了欧阳轶伊逝去的两位血亲,有些紧张地扯了扯欧阳轶伊扶在车柄上的右手,宽恕,哪里有说出来的那样容易?
寒,我没事,欧阳轶伊又回握住夏寒的右手,过去事情就让它都过去吧,欧阳轶伊的视线从关瑶身上掠过,我和轶男都不会再去追责什么了。
轶伊,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听闻欧阳轶伊这样说道,关瑶红润着眼眶,向着欧阳轶伊深深鞠了一躬。放下,如果当初的他们都能懂得这个道理,又怎么会给这些无辜的孩子带来如此的伤害?
夏寒,我们还是赶快走吧,不一鼓作气的话,我可不能保证能不能把你推上去哦。欧阳轶伊并没有理会关瑶,而是一阵小跑把夏寒往山上推去。对于关瑶,欧阳轶伊心中几多复杂,欧阳轶伊唯一想做的,就是,今天以后,永远不再见到这个人。
欧阳,你说,我该告诉小兰么?夏寒转过头去,毕竟,现在,你才是小兰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的亲人。
呵,是啊,欧阳轶伊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寒,你说,这一切是不是老天写好的,你注定会遇到我,而我注定先爱上你。
欧阳,我……欧阳轶伊再一次自然而然的表白,让夏寒心中又是一阵苦涩,爱情,到底不是努力,就可以达成的东西。
寒,我知道,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欧阳轶伊走到了夏寒前面缓缓蹲了下去,寒,我给你时间,我可以等,就像关瑶去等你的母亲那样等着你,寒,不要这样就拒绝我,好么?欧阳轶伊的眼睛里升腾出点点雾气,却是说不清的浓浓情意。
夏寒从身上拿出了面纸,递给了欧阳轶伊,却把目光转向了别侧,欧阳,爱情这种事情太复杂,我想我们还是只做……
寒,你看拢翠庵到了呢。夏寒的话并未说完,欧阳轶伊便起身站了起来,欧阳轶伊指了指远处那座小小的庵堂,寒,你能看到上面的字么?拢翠庵,怎么样,我就说我的眼神一贯很好吧。
咳,夏寒又把粉钻捏在手心抚摸了一遍,欧阳,我该怎样告诉你,我这一生唯一会爱的人,只会是小兰。
拢翠庵
拢翠庵(二)
拢翠庵,虎林山上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庵堂,十五年前最后一位在此修行的师太去世后,拢翠俺就此废弃了起来。如果不是欧阳子孝最后对关瑶道出了实情,恐怕世人永远无从知晓这里竟是程伊洛与关籁最后的容身之处。
你和夏兰被送到福利院后,你母亲一直在这里照顾着已经病危的程伊洛,直到最后欧阳子孝带人找到了这里。伴随着老旧的铜质门拴发出的咯吱咯声响和扑面而来的厚厚尘土,关瑶用力推开了拢翠庵朱漆落尽的大门。现在想来,关瑶抖了抖溅落在衣襟上的浮尘,关籁才是真正知道如何去爱的人。
我会守着她,直到她能和自己所爱的那个人在一起。欧阳子孝说,是关籁的这句话,让他认识到,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产生的感情,并不如先前所想象的那样不堪。
寒,你说如果伊洛阿姨能活下来,会爱上你母亲么?欧阳轶伊把夏寒从轮椅上扶了起来,搀着她,一同踏过了拢翠庵高高的门槛。
我?我不知道。夏寒又摇了摇头,夏寒望了望庵堂正中莲花座上的观音大士,每个人对爱情的态度不尽相同,夏寒在想,如果是我,一旦爱上了,怕是今生也无从改变了吧?就像自己的母亲,明明身边有个关瑶,还是无法改变自己的心意。
我觉得会,欧阳轶伊把手臂揽在夏寒的腰上,想更好的扶住夏寒,夏寒却是浑身战栗了一下,欧阳,我自己可以的。夏寒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拿开了欧阳轶伊的手臂。
看到这一幕的关瑶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关瑶一声叹息,为自己,也为欧阳轶伊。
按照欧阳子孝最后的交待,关瑶穿过庵堂左侧的回廊,走到了更为僻静的南侧小院,当年欧阳子孝正是把关籁和程伊洛葬到了这里。
两座小小的坟茔,因为长年的无人问津已是杂草重生,但坟前立着的石碑上,还是依稀可见程伊洛,与太仓关籁的名字。
程伊洛的坟在里侧,关籁的在外侧,期间隔着将近五米的距离,远远的守着她就好,关瑶一头扑倒在太仓关籁的墓碑前,关籁,你做到了,你真的做到了!
夏寒,不要怪你母亲了好么?不要再怪她了。关瑶满脸的泪水望向了远远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夏寒,关籁,你的孩子长大了,关瑶拿出身上的手帕小心翼翼擦拭着石碑,她长的那么像你,她来看你了。
寒,欧阳轶伊抬起手,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将夏寒的右手紧紧撰住在自己左手的手心里——这一次,夏寒没有拒绝。
就这样过了很久,夏寒这才在欧阳轶伊的搀扶下走向前去,夏寒先是对着太仓关籁的墓碑深深鞠了一躬,继而又转向程伊洛的坟前,一样又鞠了一躬。
瑶姨,夏寒重又走到关瑶身边,瑶姨,时间不早了,我们让超度的僧人上来吧。按照太仓关籁最后的遗嘱,在程伊洛被程家蔓接走后,关籁希望自己的遗骨回到太仓家族最初的故乡——日本福岛。
是啊,是啊,关瑶又用手一一把坟上的杂草拔去,关籁,我们回家了,我们就要回家了,你说过的,等程伊洛找到自己的幸福后,你就带我一同回日本的,现在,我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了,关籁,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第六十三章 记忆
记忆
从虎林山下来,夏寒去了东林公墓,对于夏寒来说,太仓关籁只是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而真正亲昵的,还是那个把自己养大成人的老院长。
寒,新竹真的很漂亮。你看,那边是妈祖庙耶!欧阳轶伊借着夏寒行动不便的理由,死缠着也一同跟了过去,欧阳轶伊对新竹这个夏寒长大的地方充满了兴趣,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似乎,刚才虎林山上,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夏寒在计程车上一言不发,心里有一种很空很空的感觉。夏长珠,夏兰,两个构筑起夏寒生命支点的人,如今一个故去,一个陌路,夏寒突然间不知道,活着,该做些什么。
虎林山到东林公墓的S12公路,路过的一切一切在夏寒眼里是那样的熟悉,和小兰在这里足足生活了一十六年,似乎每一寸土地上,都能看到儿时的自己和小兰在一起的身影。
寒,我走不动了,夏寒想起十二岁那年,也是这样一个清明前后的时节,自己和小兰一同沿着这条公路去虎林山采桑梓,回来的路上,小兰走不动了,摇了摇自己的衣襟,怯生生的停在那里,想让自己背她,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夏寒的嘴角自然而然的露出一抹微笑,夏寒清楚的记得小兰那时的模样,红彤彤的脸上衬着不断渗出的汗水,虽然眼睛看不见,还是低低的垂下了脑袋,夏兰的脚在地上打着圈儿,一遍又一遍,不再开口说话,却也不再往前迈开脚步。
那时的夏寒有意逗她,当做没听到的样子,不出声响地快速的往前小跑了几步,然后,夏寒远远地站在那里看着夏兰,直到听到夏兰发觉夏寒已经不在身边,大声呼喊着夏寒名字。
寒,寒,你在哪?夏兰拄着盲人拐杖,向周围四处摸索着,寒,你出来啊,寒,你去哪里了?夏兰的呼喊一声比一声焦急,最后,只急的夏兰蹲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小兰不哭了,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夏寒见玩笑开的有些过头,慌忙跑了回来,夏寒把夏兰拥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学着夏院长的样子,哄着夏兰,小兰不哭了,你看,我就在这里,哪里都没有去!
寒,最坏了,我最讨厌寒了。知道被骗了的夏兰小小的拳头捶打着夏寒的肩膀,脸上却是破涕为笑了起来。
让小兰讨厌呢?夏寒捏了捏夏兰的鼻子,这样吧,就罚我背着小兰回去吧,不然小兰又要到夏院长那里哭鼻子告状了呢。说着,夏寒,躬下身子,让夏兰趴了上去。
寒,寒,是这里么?我们到了吧?欧阳轶伊伸出手在夏寒含着笑意的蓝色双眸前晃了晃,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事,可以让夏寒有这样快乐的表情。是了,欧阳轶伊突然想起,在夏兰恢复视力的那些日子,夏寒似乎,也是这种表情。
哦,是啊,到了,就是这里。夏寒被欧阳轶伊从回忆中拉了出来,这才发现,计程车已经到了东林公墓。
现在的小兰是真正讨厌自己了,夏寒被欧阳轶伊搀扶着下了车,有些自嘲般的动了动嘴角,夏寒在想,如果小兰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是她,只怕不是讨厌,而是恶心或者厌恶了吧?
公墓外的花店里,夏寒买了一束百合,夏长珠生前最喜欢百合花,夏长珠常常说,小兰,小寒就像这百合花一样好看呢。
夏寒摇了摇头,一个主意突然涌了上来,离开吧,离开新竹,不,离开台湾,离开这些总是会让自己想起过去的地方,最好,永远,不再回来。
基隆渔港
基隆渔港
夜幕下的基隆港渐渐结束了白日里的忙碌和喧嚣,出海归来的渔民开始收拾起自己的晚餐,小码头上,只有几个晚归的少年还在追逐打闹。
寒,夏兰考上台大,你不开心么?欧阳轶伊搀扶着夏寒打着赤脚在松软的沙滩上慢慢地走着,连瑞今天上午传来消息,说夏兰已经接到了台大社科的通知书。
小兰她,以前书念的就很好的。时进时退的潮水,顽皮的在夏寒脚下穿梭,却并不知,惹的此刻的夏寒,心里更加烦乱。上午连瑞带来消息还说,夏兰正式向她介绍了自己的男友,在补习学校一同补习的同学后来又一同考上台大的李成俊。
李成俊?是了,应该就是那个下雨的傍晚为小兰撑着伞的男生吧?高高大大,很帅气的样子,夏寒轻轻的停住了脚步,蓝色的双眸望向了远处被黑夜逐渐包裹住的大海。
小兰,他就是那个可以给你幸福的人,对么?夏寒把挂链从脖子上取下,此时,夏寒站在的这个位置光线很差,曾经耀眼夺目的那颗粉钻,也失去了原有的光泽。
欧阳,我想去日本。夏寒的声音很轻,轻的几乎就淹没在这时有时无的潮水声中。
好啊,等轶男把老妈和伊洛阿姨的合葬墓修好,咱们一起过去!欧阳轶伊听夏寒这样一说,并未深想,反而憧憬起来,你知道么,日本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到时候,我们可以先去北海道吃鱼,再去京都看花,然后去东京shopping,再然后去……
欧阳,夏寒转过身子,直视着欧阳轶伊,欧阳,我是说,我想一个人,去日本,就;就一个人在那里生活。夏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