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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贞凝重的呼吸声。
“哎——”忽然白素贞又叫起来,小青慌忙转身走回船舱,就看见白素贞挣扎得天翻地覆,就像她肚里的动物,在里面翻江倒海,将五脏六腑和花花肠子的位置统统搅弄错误,逐一割裂,她在苦撑。
“青儿——青儿——”她撕心裂肺地呼唤道。
小青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静静地陪在她身边。
“啊——啊——青儿,我很痛,你会不会——”
她想问她会不会接生。小青哪里会接生?她连见都没有见过,只是听说过有这么回事而已。白素贞的声音一声紧似一声,小青用手抚摸着她不断收缩跳动的肚子,心里焦急得似火烧。
“小青啊……我此刻……只得你了——”白素贞一声长嘶。
真的,她此刻,只有她了。在素贞最虚弱的一刻,自己非得最坚强不可!自己现在就是她的靠山和信仰,她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自己怎么,有一天竟可以如此伟大?
可她不会,真不会!这接生的活计,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好……不过,基于本能,也许会……白素贞还有小青在身边,这世间第一个生孩子的女人,又何枝可依?
白素贞扑通一声放松下来,将大腿向无穷无尽处伸张开来,她忽然便不慌了,无论如何,小青还在她身边,这便够了,什么羞耻无奈,什么坚强勇敢,统统抛却。她心甘情愿地将最为脆弱的一面暴露给小青,无论小青变成什么样子,白素贞对她的信任都是无端的、没来由的,永恒的。
小青撩开白素贞的衣服,脱下她的裤子,她凝视着那处幽谧,此时并不是因为欲望,而是因为要迎接一个生命。白素贞赋予那孩子生命,同时也摆脱它。小青看着白素贞流出的血迹,混合着不知道什么的液体,夹杂汗水、雨滴,一种神圣的责任感忽地加身。
白素贞本能地深吸口气,用力一挣,小青看见那孩子的头了,小小的,带着血污,很狰狞的样子,她惊呆了。这个世界在等他呢,大伙儿都在等他呢,他就是慢慢吞吞地不出来,非要苦苦拖延他的母亲!
“求你了,快出来,快出来……”小青心乱如麻,手脚不住地颤抖,又非得强装镇定不可,嘴唇颤抖,发出了哀求来。
“快点出来吧……”
白素贞的拳头攥得紧紧的,似要握住什么,死死地不肯放开,身下血流如柱。她被无边的痛楚折磨着,忽然,全身挺直,咬紧牙关,发出了一声极其凄厉的惨叫。
“呀啊——”
那孩子应声出来了一些,却是手先出来。小青本能地觉得不对劲,居然手忙脚乱,急急将那只手塞了回去,那孩子轻轻抖动……
一只水鸟掠过湖面,向巢穴中飞去,微风吹起,柳条舞动,小青心急如焚。
终于,一声响亮的啼哭从船舱中传了出来!天空中红光一闪,谁也没有注意到。
怎办!怎办!小青抱着刚刚出生的婴儿,紧张的要命,一阵奇痒从骨头深处传了来,觉得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在它原有的位置。见到怀中这红彤彤的、柔弱的小东西,小青抱着婴儿的手臂一动不敢动,生怕将他揉碎了。她全然忘了这孩子的来历,忘了这小东西对白素贞的伤害,若是记起,她多半将这个出世的婴儿直接拧死。可现在,见到这乏力的、毫无防备的物体,她的心也软了。
他有什么目的?为何要来这世上受苦呢?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业么?
“青儿……”白素贞气喘吁吁。
“姐姐,姐姐,是一个男孩……”
小青忙将□的婴儿抱给白素贞看,白素贞定定地望着那个婴儿,一言不发。她曾经多么怨恨它!那曾经是她的耻辱、她的折磨。如今,当她真真正正用肉眼看到他,用手感受到他,才发现她其实是多么残忍!那分明就是她的骨血,她不是应当爱他的么,怎么却恨了他!
“青儿……你还在我身边么?”白素贞有些恍惚。
小青忙道:“姐姐,我在,一直在,永远都在……”
一直在。永远都在。她并不懂什么海誓山盟,也并不说什么守候,然而却是那样做了。当白素贞想到小青的时候,她总是在,一直在,并且永远都会在。一个“在”字,便铭心刻骨,化进血肉。白素贞累累地笑了,闭上双眼,青儿在,一切痛苦都无所谓了。
婴儿在小青怀里兀自哭个不停,声音掠过湖面,在夜色中显得万分响亮。忽地一道黑影闪进船舱中,持着一个钵盂,不由分说便往白素贞头上罩下。那钵盂金光四射,本是无比神圣的颜色,却看起来那般绝望。白素贞措手不及,无从闪躲,笑容还不及散去,便掩面蜷缩起来。
一切都是血淋淋的,小青的手,白素贞的身子,还有那个不断啼哭的婴儿——血淋淋的,血淋淋的,这就是现实。
“孽畜,看你这番往哪里跑!”
“法海……”白素贞哑声道:“你看,我的孩子刚出生,你就网开一面,饶过我罢……”
她在求他!小青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层层剥落。白素贞并不是怕死之辈,她这究竟是为了什么,竟要求他!是为了这个孩子?还是……
“你这蛇妖,你当我不知道这孩子的身份?他乃是文曲星下凡,有他护着我根本捉不得你,否则你以为我在金山寺大动干戈是为何?如今他仙骨下凡,你也在劫难逃了!在金山寺犯下诸般恶行,还要挣扎么!”
既然法海知道这孩子的身份,定然不会杀他,眼下自己再也无法逃走,想也白想,令人忧心的,便只有小青一个。以小青现下的伤势,万难逃过法海的魔掌……
白素贞略一作想,挣扎着翻过身,法海以为她要逃走,加深了法力,却没想到,白素贞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禅师,所有一切杀孽皆因我起,小青秉性纯良,只是一时迷了心性,我求求你饶他一命……”
法海见白素贞跪他,脸上露出极度的狂喜来。
那么多无辜僧侣因他而死,他怎还是这般傲慢!小青气不过,上前一步就欲发作,白素贞忙摆手拦下。
“青儿,你快走罢,走得越远越好,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
“姐姐!”小青怨怒。
法海道:“今日你们一个也休想走脱!”说罢,他念起咒语,白素贞一下软倒在地,痛苦地挣扎起来。
小青慌了,无比的绝望从心里升起,再也顾不得自尊,抱着婴儿颤抖着跪下来,向她至痛恨的仇人下拜恳求:
“求你……放过我姐姐……”
法海不理。
“禅师……你又何必这般苦苦相逼……求求你高抬贵手……”小青流下泪来。
法海不假辞色,心如铁石。白素贞见一切全然无效,咬了咬牙,拼了最后一丝力气向法海扑过来,这一扑没有任何法术招式可言,完全是一个平常女人不顾一切的拼命之举,只为求得一线生机。
法海没料到白素贞会使出这般拼命三郎的法子,拿住金钵的手没防备地被白素贞捉住,白素贞用身体将金钵死死地抵在法海胸口,紧紧搂着法海,让他一时间动弹不得。
“青儿,你快走,快走!”白素贞大叫道。
小青踌躇不决,怎样也不甘心,她若是一走,白素贞便……但若是不走,自己也难免被法海降住!
这时白素贞又是大叫:“青儿,你走!他未必杀得了我,即便我死了,也要有人为我报仇!”
既如此,小青便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她暗暗决定,若是白素贞被降住,她刀山火海也要救她出来,若是她死了,她风碧青就叫法海不得好死!一日打不过,便等一年,一年打不过,便等十年!无论千年万年,总有一天,她要报仇雪恨!
小青腾空而起,望向白素贞,白素贞也看着起飞的她,四目相对,二人都忽地露出一丝微笑来。
便是了,既没有海誓山盟,又没有同生共死,白素贞依旧是白素贞,小青也依旧是小青。爱到深处情转凉,即使不能在一起,即使天人永隔,又能怎么样呢?在最后一刻仍旧能彼此微笑面对,活着,或者死去;在一起,或者分开……一切又有什么差别?都值得了,都放下了!放下了执念,这爱反而从心里散发到周身,原来她们早就已经活在彼此的血液里,即使化为灰烬,也分不开了。
随着距离拉远,小青再望不见白素贞的面目,扭过头去,漫无目的地飞了开去,怀抱中的婴儿安静了许多,似乎是觉得有些冷,向小青怀中挤了挤。小青感觉到婴儿的动作,低头看看,心中一沉,想了想,转过方向朝着金山寺飞去。
不知道许仙死了没有,若是没死,趁着法海不在,这一次要斩草除根。他既然能害得她和她痛苦如斯,又怎么能放他在人间逍遥!
白素贞见小青已经遁走,身体一软倒在地上,放弃了一切挣扎,面色平静,嘴角含笑,双眸的光彩渐渐淡了,一片纯然。她慢慢地伏在地上,现了原形,变成一条细细的白蛇,盘坐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一下
☆、四十六、长恨金山对雷峰
法海长立于地,望着面前毫无反抗之力的小白蛇,呼出了一口恶气。
“白素贞,你我的恩怨,今日终于了断。今日老衲取你性命,实有悖我出家者言行。奈何你杀孽深重,天怒人怨,阿弥陀佛,他日佛祖怪罪,法海愿以身领罚。望你堕入轮回之后,好生积德行善,再修来世。善哉,善哉。”
说罢,挥起禅杖,向白素贞头上砸下。却猛然听得空中一个平和而浑厚的声音传来:
“法海,且慢动手。”
法海收了力道,向天上看去,观音菩萨一袭白衣立于空中,眉目祥和,神色庄严。法海连忙跪下磕了个头。
“不知观音大士到此,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菩萨道:“法海,我只那白素贞水漫金山,造下杀业无数,不过自从她来到世上,行医救人,乐善好施,只苏州施药,就不知救下了多少人命,也积了不少功德。此番虽然行事暴虐,但功过相抵,罪不及死。况且白素贞修行已经一千余年,灵根深种,若是能大彻大悟,飞升指日可待,你又何苦要置她于死地?”
“大士此言差矣,此妖造下大业,若令之成仙,岂不是乱了天道!”
菩萨道:“佛曰众生平等,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草木皆可得道,何况于动物?况且白素贞本非妖魔之类,自不在你降妖除魔的范畴。”
法海大惊:“她不是妖?难道她已经修成人了?”
菩萨笑笑:“此乃天机,不可泄露。白素贞虽然并非妖魔,然妄施禁咒、造下杀业也是事实。彼时她曾经发誓,愿受雷火相击、峰峦压身,你便将她压在雷峰塔下,待得她大彻大悟,消了罪业,自然得道飞升。”
说罢,观音菩萨华光一闪,消失不见。法海向东南叩首起身,虽然心有不甘,但菩萨所说之言不得不听,只好合钵将白素贞收起,向雷峰塔方向走去。
到了雷锋塔前,法海打开金钵,将白素贞甩在地上,施法将她化为原形。白素贞伏在地上,见法海一派盛气凌人的样子,便咬了咬牙,挣扎地站了起来。
“白素贞,”法海道:“老衲本欲娶你性命,然我佛慈悲,放你一条生路。老衲希望你在雷峰塔中静思己过,好生修炼。不要辜负了观音大士一片善意。”
白素贞目光清澈,抬头看着雷峰塔,夜色之中,那十三层宝塔高得不着边际,让人头晕目眩。小青曾经说过,这雷峰塔本是一个帝王为纪念爱妃得子所建造,祈求的是平安祥和,如今,它即将囚禁另一个得子的女人,只不过,这两个女人的命运,相去太远了。
白素贞自嘲地笑笑。法海唤了守塔神将出来,塔门一开,一丝带着霉味的古朴的气息传了出来。
法海喝道:“白素贞,你若知罪,便速速入塔!”
白素贞不卑不亢地说:“我自是罪孽深重,该当受罚,但你可知罪?”
“老衲何罪之有!”
白素贞不答,笑着转身走向塔门:“法海,你也只是世间诸多可怜人中的一个!”
法海气得咬牙切齿:“白素贞,你若想出塔,便将这塔中佛经全部默下!否则,西湖水干,江潮不起,雷峰塔倒,白蛇出世!你若是私自出逃,便等着天雷相击!”
白素贞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袅袅地飘进了塔中,就好像那雷峰塔并非牢笼,而是家。
雷峰塔中黑黢黢的,只有过去、现在、未来三尊佛像,分别是燃灯佛、释迦牟尼佛和弥勒菩萨。佛龛中灯火长明不断,却不明亮,连对面的塔墙都照不清。白素贞站了好一会儿,才将四周环境看了个大概。这是塔的最底层,像一个比较宽敞的囚室,除了三尊佛像,便只得一个石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