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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王妃这般客气,倒叫陈子衿不好意思,“王妃不过是替人传信罢了。”又见蜀王妃温和的目光中带着期许,颇有几分想让她看信的意思在,不觉心里嘀咕,想着蜀王妃也是大家闺秀,这般举动,实是有些失礼。不过念在蜀王妃几次替他们挡去了探视之人,权当是报答,启信一看,面上掠过一丝讶异。信中尽是些痴心妄想的话语,什么长想别离处,闲时总记挂,字里行间,还是旧时掖庭宫初遇的感觉,谦谦有礼,若不是她深知杨谅与笑澜有暗算之仇,仅凭当年的交往与现下的信笺,难免会将他当做了好人。也只有在笑澜的面前,这杨谅才会好不忌讳地流露出敌意来。子衿不明白,现如今她已经是御赐给笑澜的人,杨谅此信目的为何,就算贵族之间有交换侍妾的先例在,但显然,只要笑澜还是大公主的驸马,杨谅就无法索要她。
抬了眼眉对蜀王妃一笑道:“王妃不会还受蜀王殿下所托,要子衿回了信才算作罢?”
蜀王妃失笑道:“没想到子衿还会说笑,不瞒子衿,我此来,除了受托送信,也是想见见子衿。”
“见我?”子衿讶然。
“是,见你。殿下曾道,汉王酒后失言,在殿下面前提过对子衿的衷情,而子衿与大驸马看来也是感情笃深,是以对子衿有些好奇。”
陈子衿丝毫不为那衷情所动,淡然道:“汉王错爱,子衿汗颜。”
“子衿兴许不知,那汉王自小受陛下宠爱,除了皇后殿下,没见他夸赞过任何女子……”
“王妃这般说,倒是会叫子衿误会,有意撮合……”
蜀王妃知她不欲再谈,一笑之余转了话题问起冼朝来。世俗所见,一般女子听闻受人眷爱,自当展颜,只是这陈子衿眉宇间没有半分喜色,像是在听一件完全与己无关之事。而以她从蜀王处听来的关于汉王的消息,那个自小就得顾圣恩的杨谅对着子衿,倒是有三分真情。只是,郎有情,妾无意。这子衿,满心满意里都是那温润的杨家四郎。这更添了几分她对笑澜的好奇。
她却不知,那杨笑澜一路无惊无险地正临近大兴。
越近都城,杨笑澜的心情越是复杂。此时的她,依旧是一席男装,幕篱遮头裹身,倒也是难辨雌雄顺利通关。
可脱下了面具,并不代表脱下了面具所带给她的身份和宿命。
石室中与从启的谈话,将她由来已久的命运铺陈。她的命运,已不仅仅关乎虚无的救世之责,更关系到巫神祭司一族血脉的延续。巫神赐予从启的福佑,使得现下的自己不光是佛门的护法,也是巫神的护法,这佛门的使命与巫神的使命,还是冲突着的。
当她自从启的话语里听出她与独孤皇后有着这般宿世情份时,心情是十分复杂的。有着对两人不伦之恋的释怀,有着今世无法圆其旧梦的怅然,那日皇后掌掴她,手上的鲜血融进青铜面具里,而她却又对她说出了那个千年前就已存在的期盼,想要一个和她的女儿。尽管她不曾想过为人母,但是她能想象的出从文失去孩子时的那种伤痛。那个孩子的出生,本不是为的子嗣、种族的繁衍,而是王与祭司爱的延续,是从启与从文爱的结晶。可今生今世,以两人的身份和地位,终究是无法实现的。
这不由得使她想到自己与公主、子衿、冼朝,公主最先是以一个母亲的身份站在她面前的,她有过宇文娥英这个女儿,之后还会再想要一个么?她记得她曾经问起过公主,公主说,唯有她是她想嫁之人。
即便她难以想象子衿和冼朝会有想要孩子的样子,但是这并不代表她能够剥夺她们为人母亲的权利。与她一起,恐难如愿。她非但无法给予她们母亲的身份,连一份完完整整的爱情也无法给予。
在她曾经生活的年代里,一对一,天经地义,在她现在生活的年代里,一对多,亦是天经地义。
婚姻,本就与爱情无关。
婚姻,不过是两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将权力、资产有效地进行重组以期获得更大的收益。
互利互惠的婚姻关系中,如果有幸遇上一个与自己情投意合的,谓之福气,夫妇琴瑟和鸣是为美谈,但这并不意味着为人夫者只守着一个女人,他尽可以纳妾狎婢,若是遇不上良人,那为人妻者有的就是一个正妻的地位和头衔,家族在,地位无可撼动。若她是一个男子,想必会少了眼前的痛苦,心安理得享受着这天赐的天经地义,极尽温柔。只是,她是一名女子,懂得女子爱惜女子使得她赢得了几位女子的心,但同样的,这一份懂得也在拷问着她的心。
身为男子的从启都可以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缘何她这个接受过现代教育的女子却这样三心二意。
行前,她颇有些为难地看着冼朝,两人刚发生了这样至为亲密的关系,她还没来得及安抚就要交待不清地离开。冼朝却收敛了以往的骄纵对她说,她明白她不想说必然有她的理由,为人妻者,只消支持就好。子衿亦是这样的态度,只让她,小心行事,切勿冲动。
小心。似是每次出征、远行前,师姐、公主都会关照她的话,除了小心,她们对她再没有别的要求。
这几年,皇后从凌厉戏弄变得亲和,公主从分寸隐忍变得从容帮衬,冼朝少了刁蛮多了懂事,子衿不再冷漠,大家都在改变,唯独她没有。
她一贯享受她们的纵容,她们对她无法割舍的爱。
那么她呢?一个人的心真的可以包容下那么多个人,那么多份爱么?
她们对她的包容,除了历经弥久的感情之外,也有她们根深蒂固的出嫁从夫的观念在,无论如何,名义上她都是她们的夫。而她和她们的感情,也不是在简单的恋爱成亲的模式下生成的,天真的懵懂,刻意的逃避,一次次的荣辱与共,直到她必须承认,坦然面对自己的感情,直到已然无法割弃。每一个人,都是她生命中尤不可分的一个部分,她们就像她的手,她的脚,她的眼睛,她的耳朵,每一部分都无可缺损。
少了,不会死,但是从此不再完整,有一个专门的说法叫作——残疾。
她们之间的感情也并不单纯到只是爱。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并不只是爱那么简单,不是因为有了爱,万事从心,诸事遂意。
从启说过,除了爱,还有责任。
今次回京,固然是她要确认独孤皇后的安好,她也想先把从启说过的话禀告给毗卢遮那师傅,兹事体大,非书信可言表说清。她想,也许师傅听罢那个故事炎黄蚩尤的故事,会比她来的要清楚地多,这救世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兴善寺近在咫尺,这一刻,杨笑澜却有了犹豫。她该如何进宫面见独孤皇后呢?请大兄杨素安排,还是请大公主安排,道理上,她一回京怎么都该先和大公主联系,可是她又要怎么和公主解释,她一路奔来,披星戴月,为的是见她的母亲呢?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收拾心情,避过人群,静悄悄地往毗卢遮那师傅的禅房而去。
可巧,毗卢遮那师傅就在房中,在几案边研究着新译好的经文。见到一身包得紧实的笑澜突然出现,没有丝毫的讶异,只见杨笑澜解开了幕篱,露出了本来的面容,毅然在他面前跪下,道:“师傅,我错了。”
☆、第五卷 两件物事
第一百二十六回认错
毗卢遮那师傅淡然扫了杨笑澜一眼;道:“笑澜一路风尘,想是日夜兼程赶路,辛苦了。可曾用饭?”
“师傅……”杨笑澜愧疚难当。救世,是毗卢遮那师傅毕生所愿;是她在大隋存在的目的;而今这个愿望与杨素的期盼却因为她的不忍而就此夭折。未见到师傅时;因惦念着独孤皇后而压抑了内疚之心;见着了师傅才真切感受到这份来自于良心的煎熬。“师傅……面具;四大器物之一的黄金面具;弟子见到了。”垂下头后复又抬起头,该是她承担的她逃不了“只是……因为关系到别人的命运和性命,故而弟子并没有将面具带出。请师傅责罚。”
毗卢遮那师傅放下手中的经卷,像是没有听见面具得而复失的消息,只是问:“笑澜可还记得入蜀前袁师侄算的一卦?”
“好像说弟子会面临一个选择。”
“是,老衲当日就曾告诉笑澜,得失随缘。笑澜做出的每一个决定,必然有合理的理由,为师信你。”
毗卢遮那师傅越是说得平淡,杨笑澜就越觉得难过,“可是,师傅。如果没有那面具,我们的救世使命,还有前往异世的世云师姐该如何是好?”
“笑澜在做出选择之前,必定会想到这一点,笑澜的答案是?”毗卢遮那师傅似往常教导杨笑澜一般,用各种问题去启发她的思考,每一个她问出的问题,最后得出结论的也必是她自己。
“走一步算一步,顺其自然,也许会有其他解决之道。就算找齐四大器物,回了原先的年代与世云师姐回合,我们也不知能做出些什么事情来救这世道。怎么救,如何救,都是问题。师傅想用无上的佛法教化世人,一个两个固然可以,可是要影响许多人,很难。除非毁天灭地,否则唯有历经几代人的努力,才会见到成果。重建素来难于破坏,况且,单靠佛法,正法想要去教化世人,弟子不以为是可行的。”既然师傅问了,杨笑澜也坦率将心中所想道出,师傅没有经历过她的年代,即便他是有道高僧有着无比的智慧,就算他是佛祖转世,怕是也拿现代人无法。而且,任何一种思想要得到官方的认可和大力弘扬才能够推行,莫说那个年代的政府推行自己的思想之余还试图同化其他的思想,就算政府支持提倡,难保这宣扬的法还会是毗卢遮那师傅所要弘扬的正道。
杨笑澜的意思十分明显,她愿意去做救世的事情,但对此并不报以希望,毗卢遮那师傅并不着恼,反而为笑澜能够在深入思考之后忠于行事而感到安慰。“佛法历经了多少春秋才能有如今的局面,如今的昌盛得益于陛下的推行,想周武帝时期,多少佛像被毁,佛寺被烧,多少僧尼因此送命。佛法是法,也是与统治者、异见者的角力。笑澜此去西蜀的日子,与袁师侄和处道研究新译的经文,倒是推敲出不少东西来。佛法似与上古的诸神相关。”
上古的诸神?上古?杨笑澜一挑眉,道:“该不会又是那黄帝、炎帝和蚩尤吧!”
他也是才得知的消息,笑澜就已一语中的,这是悟性还是她与这使命这宿命纠葛地如此之深?多少年了,毗卢遮那师傅还是首次露出一丝讶异,重新细看起他这个年轻的关门弟子来。初见时的张扬稚嫩藏在流落异乡的惶恐中,尽管那时她努力谦卑却是掩不住的刻意。起初收她为徒,只因她是局中人。他见多了世事,自己更是在出生时就知道了他与生俱来的使命,故而对笑澜并无半分同情之意,甚至,在笑澜的眉宇中有他并不喜欢的自己也有过的犹豫优柔和暴戾之气。
犹豫和暴戾,往往暗示着诸多的变故。
他见着她的茫然,她的愁苦,想起自己的年少,这一份失措要远甚于笑澜,幸好他遇见了指点他的佛。于是他教她佛理,在她无措时点化,做一个师傅能做的事,他也见着她在情海里浮沉,在笑澜自己尚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已预见了她会被一张情网所笼罩。她总是忘记自己男子的身份,用女子的天真温柔和来自于她那个年代的口没遮拦对待这里人,她无心,旁人却以为她有意,在她自己明白过来之后,是更深的困扰。
明知自己随时会为着一个使命而消失,明知不属于这里,笑澜努力适应着努力逃避着,却怎么都是避无可避。她在,使命在,她情越浓越深,她的苦就越多越重。
命运又怎会轻易厚待阿修罗王的传人转世。
只是,再如何波折坎坷,笑澜都已长大。
毗卢遮那师傅暗叹一声,道:“确实与炎黄蚩尤有关,笑澜你先起身。此次不顾皇命,化名回京,所为何事?”
“弟子想劳烦寺里的人以师傅的名义,将乐平公主请来此处。”
毗卢遮那师傅起身走出屋去,招来了一个小沙弥,让他速速去驸马府请乐平公主前来。回到房中,为笑澜添了茶水,笑澜凝神思考片刻,取出独孤皇后的太阳纹戒指道:“弟子此去西蜀,遇上了古蜀国的旧人,这一切还得从这枚戒指说起。”
驸马府内,杨丽华正为近日没收到杨笑澜的家书而有些担心,今日她进宫探望大病初愈的独孤皇后,听皇后道,笑澜外出打猎时受了惊又染了风寒。因身份的关系,笑澜病了从不会招大夫来看,不知这一病几时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