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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儿，别看了，陪我出去。”
女子牵着小孩儿的手一走到前院的商铺中，正在接待客人的钱掌柜便叫了其他人来接任自己的工作，快步走到女子跟前。
“东家可是休息好了？”
女子点头道：“已经迫不及待了。”
钱掌柜连忙笑着将女子迎上店门口的马车，自己却与车夫一起坐在前面硬板上，马车渐渐往城外驶去。
“东家，那孙大夫住在城外三里处的一个农家小院里，我早先就跟他说了您这两日会去。”钱掌柜隔着帘子跟车里的人说道。
“真是麻烦钱掌柜了。”
钱掌柜虽知车里的人看不见，但还是轻轻摇头，笑道：“东家可太客气了，当初我穷困潦倒的时候可是东家扶了我一把，所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里面的女子也不再吭声，再客气可就是她的不对了。
“扬儿，这马车行驶起来左摇右晃的，可不要看书，对眼睛不好。”女子看着自己旁边那人抱着《西游记》啃得津津入味，轻声说道。
小孩看了她一眼，不舍的收起书来放到一旁。
女子轻咳一声，道：“我们来聊天吧。”
小孩轻轻点头，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女子。
女子想了想，却发现想不出什么话题可以聊，也不说话了，闭目养神起来。小孩见她如此，偏头看了看一旁的书，皱了皱眉，也学着女子闭目养神。
所幸马儿健硕，路也宽敞平坦，马车很快就驶进了一件农舍之中，让车内的人不至于无聊太久。
“孙大夫，孙大夫，在吗？”钱掌柜扯着嗓门大喊着。
女子和小孩也下了马车，环视四周，只见到处都是架子，上面一层一层的放着药草，轻轻一嗅都能嗅到一股浓郁的药草味儿。
“进来吧。”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内院传出来，钱掌柜对女子示意了一眼，然后三人就挨着走进了内院，马夫一人在外等候着。
“孙大夫，还记得之前我跟您说过我东家的事儿吗？”钱掌柜凑到一位正在研磨药草的男子身边。
女子顺着看去，那男子看着四十几岁的样子，但她知道他已经六十几岁了，果然是名医孙正方，养生有术。
女子上前几步，对着孙正方作了个揖，道：“小女子脚上有疾，特从并州而来，希望孙大夫为我诊断一二。”
孙正方站起身来，淡淡的笑道：“小娘子不必多礼，行医看病乃老夫职责所在，小娘子先进屋吧，老夫为你诊诊脉。”
女子温顺的笑了笑，牵着小孩在孙大夫的带领下进了房间。
“孙大夫，怎样？”见孙正方放下诊脉的手，女子还没开口，身旁的钱掌柜就先出声，一旁的小孩也是紧盯着孙正方，平日不起波澜的眼睛里此时却有着丝丝紧张之色。
孙正方皱眉不语，低着头显然是在沉思。
女子却是毫不在意的一笑，道：“孙大夫但说无妨。”
孙正方微微摇头，三人心中都是一惊，他接着道：“老夫得再为你摸摸骨。”
女子看了钱掌柜一眼，钱掌柜略有些尴尬的退出了房间，顺带将门关上。
女子轻轻提起长衫下摆，除去其他衣料，将小腿露出，只见那只小腿长得极不规则。
孙正方一脸严肃的蹲下捏了捏她小腿的突出处，抬头道：“痛吗？”
女子摇摇头，孙正方又转移其他地方。
“痛痛痛！”
“还好。”
“不痛。”
“啊，痛！”
良久，孙正方终于在女子期待的眼神和小孩冰冷的眼神中直起了身体，沉吟道：“小娘子的腿是如何受伤的？”
女子的眸子暗了暗，低声道：“从高处落下后受伤的。”
孙正方像明白什么似的点了点头，道：“小娘子的腿想必当时就骨折了，却错过了最佳治疗的时期，所以如今越来越严重。
女子暗想，自己当初从鹰嘴崖跌下幸亏被扬儿遇见，悉心照料才醒了过来，但也在床上躺了两个月才勉强能下地，自然顾不上腿上的伤。等之后带着扬儿白手起家更无暇医治，找到的大夫也都没有能力，一直拖到今日。也是因为钱掌柜寻找到孙正方的居处，自己才跨了小半个秦朝从并州来到了扬州。
这女子，正是两年前遇刺坠入山沟却捡回一命的封慕云。
孙正方见封慕云神情低落，接着说道：“不过，现在也不是不可以医治，只是会麻烦一些。”
封慕云听闻之后眼睛一亮，紧紧抓住孙正方的肩膀，惊喜道：“孙大夫，您真的有把握？只要您能治好我，小女子必有厚报。”
孙正方不动声色的从封慕云的魔爪之下挣脱出来，再激动的病人他也见过，淡淡的摆摆手，道：“厚报就不用了，付药钱就好。你就在这里住下吧，估计没个一月好不了。”
封慕云与那叫扬儿的小孩对视一眼，两者眼中都有笑意。
章节目录 第51章 心病
治疗的时间比想象中要久，原本孙正方估计大概一个月左右，但真正开始用药时却发现这伤势比他想象中严重，于是封慕云只得交代好钱掌柜一些事情之后安安心心在孙正方的小院中住了下来。
扬儿在看完那本《西游记》之后没事干，便整天跟在孙正方屁股后面跑，孙正方不知怎的也喜欢教她东西。
于是封慕云经常会看见孙正方一脸严肃的教她认草药，给她讲药理什么的，而扬儿的表情却比他更严肃，有时候逼得急了才对他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而一般这时候封慕云早在旁边笑开了花儿。
“该换药了，扬儿，去给你娘换药。”孙正方将手中一碗糊状的东西递给扬儿，对她说道。孙正方心里也很疑惑，他一眼就能看出这封娘子还是处子，却有个这么大的女儿，不过这是人家的家事他也不想过问。
扬儿很自然的接过木碗，然后熟悉的钻进一个房间里拿出些绷带、毛巾、剪刀样的东西，抿嘴看向一旁的封慕云。
封慕云脸色变了变，但还是起身一瘸一拐的走进房间内。孙正方这农舍里经常有人来找他看病，她可不想别人把她腿瞧见了去。来到秦朝这么久了，她的思想也是越来越保守了，想当初穿个超短裙在大街上晃悠都不叫事儿。
扬儿小心翼翼的用剪子将封慕云腿上缠着的绷带剪开，丢到一边，然后抬头看她。封慕云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气，然后对着她点点头。
扬儿也不客气，立刻将那黄糊糊的药膏均匀的涂在了封慕云的小腿上，然后再用绷带一层层缠好。最后打了个蝴蝶结，这是封慕云教她的。
开始倒不觉得什么，只是缠上几分钟之后封慕云就开始流汗，手紧紧的握住椅子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显得发白。
扬儿乖乖站在一旁紧张的看着她，时不时用毛巾为她擦去冒出的汗珠。
良久，封慕云才长舒一口气，拿过扬儿手中的毛巾在自己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才道：“孙大夫这个药真是要命。”
现在比第一次敷的时候好多了，因为好歹还有了思想准备。第一次的时候孙正方只是告诉她说待会儿可能会觉得有点烫，等她体验过之后真想把这药敷到孙正方脸上，让他体验一把什么叫“有点”烫。
完全就像烧红的烙铁印在你皮肤上一样，虽然封慕云没有试过烙铁，但她还是能想象得出来的，以后可以把这个药加到酷刑之中。
不过她现在还只是前期的准备，听孙正方说之后还要将她的小腿长歪的骨头捏碎什么的，只听了一个开头她就不忍听下去了。最近她一直暗中唆使扬儿去孙正方那里打听一下有没有麻药之类的东西，不过除了换来扬儿严肃的点头之外没有其他进展。
“孙大夫，我家主子的病又犯了，您跟我去一趟吧？”一个洪亮而急切的声音在院中响起，屋子里的两人便听到孙正方收拾东西的细碎声音，等封慕云和扬儿走出来的时候，孙正方只留给了她们一个背影。
封慕云看着孙正方旁边那个高大男子的背影眯了眯眼睛，嘟哝道：“这人一个月来了六七回，也不知道他家主子犯的什么病，这么痛苦还不如死了的好。”
扬儿看了她一眼，然后坐到孙正方刚刚坐的位置上，自己开始静静的研磨药粉，她如今在孙正方的教导下已经可以自己独立制作一些简单的药品了。
封慕云撇撇嘴，只觉一阵无趣，然后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到扬儿身边帮她弄那些药材。却不料她刚拿起几根，扬儿就从她手中扯出来，皱眉看着她，仿佛在说你别捣乱。
封慕云翻了个白眼，道：“扬儿啊，你得多说说话，你有什么要表达的就要说出来，不是每个人都看得懂你眼神的。”
“恩。”扬儿从喉咙中挤出了个字，又继续倒腾她的草药。
封慕云只得深深的叹口气，然后继续寻找话题：“扬儿啊，你喜欢听什么类型的故事啊，我讲给你听吧。”
扬儿抬起头看她一眼，发现她没有反应，才抿了抿嘴，道：“西游记。”
“西游记你不是看完了吗？还要我讲啊？”
扬儿自顾自将药粉分成一份份的装入糯米纸中包好，封慕云觉得自己没法再继续自言自语这个游戏了，看了看天色，起身走进厨房里面，她现在也学会自己看天色了。
等封慕云做好一桌香喷喷的饭菜时，孙正方准时踩点回来了，看着桌上的菜眼睛一亮，放下医箱笑道：“今天又有新菜？”
封慕云笑着点点头，道：“孙大夫先坐吧，扬儿，洗手吃饭了。”
“嗯，好吃。虽然已经吃了一个月你做的饭菜，可还是觉得好吃。要老夫我说，你这手艺跟那思归楼的大厨相比，都是一等一的。”孙正方等两人坐下来之后才动筷夹起一根肉丝塞进嘴里，一入口就毫不吝啬他对封慕云的赞美。
封慕云尴尬的笑了笑，眼神有些闪躲，马上转移话题道：“孙大夫，我见刚才来找你那个汉子，这个月已经来了六七回了。他家主子是什么病啊？你去了这么多次都没治好？”
孙正方听完之后就皱起眉头，摇头叹气道：“患的是心病，老夫敢夸口可治白病，唯有心病无能为力。”
“心病还得心药医。”封慕云想起以前中国的一句俗话，顺口说了出来。
孙正方深以为然，道：“封家娘子果然有才智，不过若是心药那么易得，也不会患上心病了。”
说罢又叹了口气：“你有所不知，老夫医治她已经快接近两年，却丝毫不见好，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封慕云一脸惊讶，道：“看那下属的样子想必主子也是非富即贵的，这扬州城内还有这样一号人物？”
孙正方指了指天，压低声音道：“就是两年前回到封地的长安王，若这病再拖些时日，可能会累及性命啊。”
“啪。”
扬儿看了眼那个呆在当场的人，弯下腰将掉在地上的筷子捡起来，用水冲了冲塞回了那人手中。
封慕云这才回过神，赶紧猛刨了几口饭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却不小心有几颗饭粒掉进了气管之中，让她不住的咳嗽，眼泪也掉了下来。
孙正方赶忙为她拍了拍背，道：“果然古人提倡的食不言是正确的。”
封慕云终于缓过气来，眼泪却还是没停住，将筷子往桌面上一放，道一句“吃饱了”，就起身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扬儿目送她回了房间，才默默将她碗中剩的饭倒进自己碗里，埋头吃了起来。
“孙大夫，我这腿大概还要多久才能痊愈？”第二日一早，封慕云便捉住了正要外出的孙正方。
孙正方皱着眉偏头想了想，道：“这药还再敷三日，然后还得碎骨，还得接骨，日子长着呢，你就安心在这住下吧。”说罢提了提肩上医箱的带子，出了门去。
封慕云咬着牙一跺脚，回房间开始收拾衣服，边收边对一旁静静看着她动作的人儿说道：“扬儿，快点，咱们收拾行李回并州。”
良久，余光瞥见并无动静的扬儿，封慕云才停止动作，疑惑的看向她。
扬儿只摇了摇头，将她打包好的衣服又拆开，放回柜子中。
“扬儿！”封慕云语气加重。
“不走。”扬儿一开口便是略带沙哑的声音。
“为什么！”封慕云有些着急的喝道。
扬儿低着头，将视线放在她的小腿上，她一下就明白了原因，蹲下来让自己的眼睛与扬儿平视，轻声道：“我们到其他地方也可以找到大夫，现在我们又不是没钱，我们可以找更好的大夫。我们不能再在扬州多呆了，知道吗？”
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