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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秋道:"这间房以后只让人送饭跟简单的打扫,闲杂人就不要来了。方才我带回来的那个姑娘…把她安在隔壁的厢房。"
"我还当你对寡妇也起了兴趣,虽说那姑娘容姿不错,不过跟你的白姑娘还是差些。"晏阿九哈哈两声惹来顾言清一记冷眼,乖乖的闭上嘴。
倒是柳无眉一听容姿不错这四个字来了精神,就要去瞅瞅被宋知秋一把按住:"你跟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这个时节过热,那院子里的杏花早落了干净。白芷一个人在院子里转了转,好像是她昨日才走的一样,除了那满树芳华不复,一切都同跟她上次离开时的样子不变。那陶制的炉子跟烧水的壶还放在池子边儿上。房里她走前翻的书也是她走前翻倒的那页倒扣在桌上连位置都没变过。
她将梨华挂到墙上,之前那里挂的是月影。想起月影,白芷心里忍不住又难受了一番,只道师傅也是不得已,只怪命不由人身不由己。只是再如何的明白,每每念起也难免伤怀。她将炉火点燃,灌了一壶水慢慢烧着。坐在池子边儿上,划着水,不禁想以后的日子。这几天,宋知秋无时无刻的跟着她,闹的她没功夫去想。现在,她不免自问此后就在这里了吗?
白芷从小到现在没有这样迷惘过,小的时候爹娘拼死送她逃出。遇见师父一直到现在,她一直以为她此生都是跟师傅渡过了,却没想过终有自己独身一人的这一天。现下,她总不知道自己这样跟着宋知秋回来是对是错。毕竟,这里还是有人不喜见到自己的。白芷想起一下马车看见顾言清时,对方只是额首一笑,并无其他情绪,可之前他的那番话还令白芷于心耿耿。
宋知秋押着柳无眉去她的药房,拿了不少补血补气的药材跟方子回去杏花院子的时候,白芷靠在石墩上睡着了。一只手还搭在池子边浸在水里,想是这几日赶路加之池水的热气哄的人困倦。炉子上烧的水已经开了很久,直直的冒着白气。宋知秋将它提下来放在一边儿,慢慢的靠近白芷,摒着呼吸慢慢向前。
在距离她三指的距离停了下来,睡着的白芷不知道是不是被这有些湿热的温度烘的,看上去柔软了许多。
忍不住,又靠前了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话不必明讲
三指的距离变作两指又变作一指,白芷突然睁开眼睛定定的看了宋知秋半晌,一仰头将距离拉开,问:"你做什么?"
"没什么。"宋知秋抬手搓着鼻子,坐到白芷身后的石礅上,道:"晚上没吃什么东西,要不要…"
"我不饿。"白芷急急地答道,说的宋知秋一愣,不由苦笑白芷她…果然是醒着的,抬手拨开白芷额前垂下的头发,道:"白芷你…以后都不离开我好不好?"
白芷怔怔的看着她:"什么?"
宋知秋眼神晶亮地望着她,道:"我是说…"她顿了顿,续道:"吃住同在一处,这样过一辈子。"
"哦。"白芷不知为什么被她这样瞧着浑身不自在,有些猜不透她这话里的意味。方才宋知秋一踏进院子她便醒了,只是疲懒的不想动。直到宋知秋越靠近自己她的心就跳的越快,快的有些难受而不得不睁开眼睛。这段时间她总觉得宋知秋十分的不对,动不动就凝望着自己出神,脸上地神情也是忽悲忽喜的。眼下又是一副欲言又止,颇有些失落的模样,疑惑道:"一辈子?"
宋知秋低头叹笑一声,有股子无可奈何:"你可愿意?"
白芷觉得倒是没什么好不愿意的,只是这一辈子时间太长,她吃不准这个承诺她给了宋知秋之后又是否能做到。毕竟,她还没打算好,又总隐隐的预感到什么不好的事情。此番她回凤门这一遭已经是将宋知秋牵连了进来惹出一身麻烦,若是以后再有什么变故她却是十二个的不愿意再拖累她涉险。
白芷的这一犹疑,在宋知秋的眼里却是成了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心里一酸,像这被夜风吹皱的一汪池水,平展不开。拍着怀里抱着的药材,悻悻地:"夜里风凉,你坐在这热泉眼的旁边,极易着凉。我去拿件衣裳给你。"
宋知秋起身要走,白芷不知怎地恍惚了一下,觉得心底里头有什么滋味汹涌的厉害,出声道:"宋知秋……"可叫住了她又不知要说些什么,愣了半晌,起身道:"不必了,我回房去睡。"
"也好。"宋知秋低着头没再说什么,两人相对地站着,老半天宋知秋才勉强笑道:"那你早些睡吧,这是补气血的药材,你也是懂医理的,自己煎来吃。"
白芷接过宋知秋推过来的药材,她擦过自己身边向院子外走,这么个时辰还要去哪儿?白芷问道:"你去哪儿?"
宋知秋有些恍惚:"我要去一趟密堂,你…不必等我。"
穿过径子消失在石刻墙壁后的宋知秋,身影看着有些萧索,白芷愣在原处站了一会儿,抱着一堆药材回了房,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辗转再三索性披了衣裳起来,点了烛火拿起搁在桌上那本上次未看完的书,靠着床头边看边等宋知秋回来。
宋知秋离了杏花院子后去到湖心亭子独自坐着,她骗了白芷说要去密堂,实则只是想逃开。白芷那分犹疑,犹疑的她伤心的不轻,她无法如往常般的搂着她入睡,那份心思日益见增,如一簇小小的火苗在她心头上烤着,虽不至于灼伤,可却烤的她难以忍耐。可惜的是她心念的那人全然不知,可悲的是那人若是知晓只怕是会逃得她远远的。
宋知秋抱膝靠在柱子上,月光劈开深沉夜色,湖光粼粼辉映,她揪着裙角抠着上面不知道何时钩开的一个小洞。想把关于白芷的一切暂时抛到脑后可偏偏心里却记起白芷一手好绣工,不知道是不是能缝补的看不出。
手指突地穿过那只有豆点大的小洞,她笑着摇了摇头,对白芷她果然是硬不起心肠逼迫,那就狠着点自己好了。
夜莺几声鸣叫,入夜三更。
白芷一本书翻倒结局也没将宋知秋等回来,蜡烛燃到了底,明灭几下,房内突地一片黑暗。她摸索着下了床,摸索着摸出跟新的蜡烛点上,看了眼外头如水月色,提着灯笼出了院子。她虽不能完全明白宋知秋临走时的那种感伤,却有些未说的话想告诉她。
白芷没去密堂,直觉宋知秋不会在那儿。
宋知秋手握成拳垫住下巴趴在栏杆上,往湖里一粒粒的投着鱼食,看着涟漪一个套一个的荡开,白芷走过去将灯笼架在一旁,小小石亭被这暖光映亮。宋知秋一叹气:"你怎么来了?"
白芷道:"我见你许久不回来,出来看看。"她抬手放到宋知秋一动未动的维持着姿势的肩膀上,有些不确定道:"你是在生我的气?"
宋知秋没回话,手一扬掌心里剩下的鱼食如雨点般落到了湖里,砸出无数波圈。她拍了拍手,回身,烛火透过纸灯笼光线柔和,映得她们脸上的线条也柔柔的。宋知秋搂住白芷的腰,闷声道:"你该知道我从不曾真的气过你。"
"谁说没有,在望月山庄时不算么?"白芷低头看着脸贴在自己腹部的宋知秋,一副委委屈屈样子,内心柔软。
宋知秋急切地:"那是你将自己置于危险处,我是担心你。"
白芷道:"那你现在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宋知秋默默不作声,白芷又道:"你看重我总该不会不知我是同等看重你,你不愿我涉险我更是不想带给你什么麻烦。若此生再无他事,我亦无他处可去了,只是不知道你心心念念的要我给你许个诺,许的什么含意?"
宋知秋将她搂的更紧,道:"若此生再无他事…你还能有个什么事,若真有什么事我也是不许你去的,你许不许诺与我都无妨,我已经是打定了主意了。"
白芷觉得她这孩子气的好没道理,失笑道:"那你这主意打不打的我也都无妨,若真有什么要命的事,我也是不许你跟着的。"
"那我以后步步不离你。"宋知秋被白芷之前的不告而别弄的十分多愁善感,是以白芷这番话说的她是惊讶中带着几分欢喜,欢喜中透出一丝忧虑,忧虑里存着些许猜疑。
白芷忍不住一颤,生就这十几年来却是从未有人将她这般看重过,心尖处有温暖如涓涓细流划过,十分感触,喉头滚了几滚也没能说出什么,只是回手将宋知秋环住。
半夜才回房睡觉的两个人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因为也确实没什么事,白芷醒了也是闭着眼在床上假寐,身边宋知秋埋在她的颈窝睡得格外深沉,虽说是夏日,可紧贴在一起也没觉得潮热。
最后是耐不住这夏蝉恼人的叫声,宋知秋才从床上爬了起来,抄起桌上笔架上的一支笔掷了出去,笔杆入木三分,蝉声嘎然而止。
白芷也套上鞋下床,因为天气炎热,而这杏花院子又被宋知秋明令禁止任何人入内,她只着了件雪纱织就的白袍子,松松垮垮的遮住身子,袖子挽起来拿着宋知秋的扇子扇着,去书架上找新书来看。
宋知秋知她素日的习惯,先灌了壶新水烧着,衣裳胡乱一穿,也不好好走路,贪图近便在房顶上来回跳着去厨房找了些吃食儿,又沿着房顶跳了回去,白芷正在树荫下头往烧水的壶里搁了些枣子。
宋知秋脚尖几点,飘落到白芷面前拿起个水晶烧麦往白芷嘴里塞,她自己也是不知道填了一嘴的什么,填的鼓鼓囊囊。
白芷笑道:"跟偷吃的猫儿一样。"
宋知秋猛嚼了几口吞了下去,才道:"我每样都尝了尝,好吃的才拿回来。而且,我已跟厨房说了,你不爱的那些吃食儿厨房以后都不会做的。"
白芷道:"我不吃又怎么好拖累的所有人?"
宋知秋柔声道:"你放心,我只说我这边儿的饭菜以后不做你不爱吃的那些。只拖累我一人你可安心些?"
白芷笑道:"那倒是没有什么不安心的了。"
白日里就这样过着,俩人看书吃茶聊天的一直到了日头西下,杏花院子外头站了几名弟子却无人敢进去通传,期间左右使各来了一次,一听说人还没出来过,左使摇了摇头,右使摸了摸下巴。他们宫主各方面都挺好,脾气其实也挺好,但是她真正忌讳的事情你若是做了,她就能实实在在的让你知道她的不好。所以这院子无人敢僭越一步,只能等着他们宫主自己出来。
宋知秋出来的时候天色还未全然地暗下来,她知晓外面一直有人等着,只是难得跟白芷气氛融洽的相处,她十分不舍得离开。靠到不能再靠,连白芷都频频望相院门处,她才整理好衣裳头发,踏了出来。
院外弟子齐齐跪着:"宫主!"
"走吧,去西院看看咱们的客人。"
左右使那边自然会有人知会,在西院外,三人碰头。晏阿九叹道:"我还当要月上中天时才能见到你。"
宋知秋斜了他一眼,进了院子。
经过一天一夜,程锦颜早就醒了过来,倒也没甚反应,也不说要见宋知秋,该吃饭吃饭,该午睡午睡。而跟他隔壁而处的冯月梅在见到他还活着的时候脸色铁青的直接摔门而去,将一身孝服撕了个粉碎丢在院子里,并且不准人收拾,将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是以宋知秋一进院子就看见一堆破布,两个紧挨的房间,一个关门堵窗,一个四开八敞。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卡文专业户啊哈哈 T T
☆、呼之欲出的呼不出
左使顾言清着人去程锦颜的屋里通传了一声,宋知秋等人进去的时候他将将站起来,一身寿衣换成了玄色的袍子,对着三人一拱手,看见恢复女子扮相的宋知秋一愣,随即笑问道:"初宫主?"
宋知秋颔首一笑,道:"程少庄主住的可还习惯?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派人来说一声,之前在望月山庄承蒙照顾,还请少庄主不要客气。"
程锦颜两只手拢进袖子里随意笑了着客气了两声:"实没想到初宫主竟然是个女娇娥,可见宫主内里深厚,不过如此坦诚相见实在令程某有些意外。"
宋知秋坐下来,道:"程少庄主不必意外,现如今你跟我也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人。那日少庄主将自己性命交托于我,我自然是没什么可信不过你的。再者,少庄主要出卖在下,又该如何对外解释与初应宫的这层关系呢?"她拿着扇子在桌上点了两点,又道:"况且尊夫人已然知晓,我又何必掩耳盗铃。"
程锦颜哈哈一笑,道:"初宫主你果然是与众不同,这桩秘密说与不说于你我二人都没什么好处,我又何必做小人?不过,月梅与我尚未拜堂,初宫主还是称她一声冯小姐的好。说起月梅,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程少庄主是想我放了她?"宋知秋一挑眉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