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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张礼然爷爷当时正跟校党委书记闹不和,大意不得。至于母亲,那就更令人心寒了。张礼然一见到向广兰就哭诉道:“他们弄死了我的兔兔!”后者却对此不屑一顾:“你干嘛那么较真?不就是只兔子么?”她惊诧地望着妈妈,跟看怪物似的。那个总给她灌输“妈妈生你很辛苦,所以你要听话,不能淘气”的女人,对同样要做母亲的兔子却没有半点怜悯和关怀,这叫张礼然如何接受?让她更不能接受的是,妈妈不来安慰她,不帮她讨公道,反而还怪她在外边丢人,说一个女孩儿家的出手打架,叫别人看了像什么话。张礼然委屈极了,捏着被撕破的裙子强忍着不哭。
爷爷的官位,爸爸的前途,妈妈的面子,自己的形象……这些竟然比被无辜杀害的兔兔更重要?那可是血淋淋的两条生命啊!许多年前的张礼然想不明白这一点,然而许多年后的现在,她发现自己也被同化成了爸爸妈妈那样冷血的人。自己可笑的洁癖有什么理由可以凌驾于一只可怜的猫猫的生命之上呢?没有,绝对没有。
张礼然暗暗下了决定。下班后还是把小猫抱回家里吧。小时候她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兔兔,现在,应该为这只猫猫做点什么,也算是稍稍弥补下当年的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
想不到好的章节标题……
第16章 花竹怡静(下)
张礼然把整个院子里兜了个遍,也没见着那只小猫。花了将近半个小时却一无所获,张礼然在遗憾之余却又有点儿庆幸。回家途中,她暗自嘲讽道:强装出来的所谓爱心,到底没那么坚定呢。
刚走出电梯门,张礼然便看到对门的小男孩抱着个小箱子,里边是方才一番好找的小猫。小男孩的嘴巴依然是那么甜。他得意地叫道:“然然姐姐。看!看我的小喵喵。”孩子就是孩子,连“猫猫”也要奶气十足地说成“喵喵”。张礼然看着他欣喜的模样,打心底地松了一口气。不是所有的小男孩都会残害小动物的,面前这个就是佐证。
小猫欢快地冲张礼然“喵”了一声,还顽皮地举起了一只爪子,不知道是不是模仿人类扬手打招呼。张礼然一时玩心大盛,指着自己问道:“你还记得我不?”小猫认真地望着张礼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张礼然看着自己的影子印在它乌溜溜的眼珠上,心下忽然生出一点期待。那小东西动了动头。张礼然本来以为它真的会点点头之类的,孰料它一个优雅的转身,步态轻盈地踱到箱子另一端,只留了条尾巴和屁股给她。张礼然很是气馁,不过小男孩很善解人意地安慰道:“然然姐姐,它大概没听见你说话……”
这岂不是又说明自己存在感很弱?张礼然在心里嘟哝一句,抬手用指关节叩了叩脑袋。小男孩见状,关切地问道:“然然姐姐,你怎么啦?头痛吗?要不要我给你揉揉?”
“啊……没有……”张礼然忽而觉得感动。这小伢还真是很体贴,长大后一定又是个林宣赜吧。她已经知道他叫凯凯,于是弯下腰也学着他的孩子气说:“凯凯,答应姐姐照顾好小喵喵。”
“那当然!”凯凯觉得自己被看扁了,眉头一纠,嘴巴一绷,空出来的右手将挺得高高的小胸脯砸得砰砰作响,“我是谁啊?我是宇宙无敌超级凯凯。”张礼然抿着嘴笑了,暗暗在脑海中勾勒起她心仪之人小时候的模样。
凯凯见她笑,怕她不信又伸过小指头来:“拉勾勾!”箱子里的小猫似乎也兴奋起来,一个劲地用爪子刨着纸箱内壁,刮出“嚓嚓”的声响,似乎是在为他俩伴奏。张礼然同凯凯荡秋千般地打了勾勾,心里觉得有趣极了。小孩子和小猫确实还满有意思,难怪张金会喜欢。不过她只要一想到随之而来的各种麻烦和闹心,就又打算退避三舍了。
做了保证后,凯凯就迫不及待地带着小猫回自己家了。张礼然起初还担心凯凯家人会横加反对,就像当初张义山不准她养兔子一样。然而,张礼然站在门边凝神听了好一会儿动静,半点争执的迹象都没有,反而是在他们家再度开门的那几秒隐约听到了凯凯的欢叫和小猫轻快的叫声,于是她也就放了心。
张金听到这个消息明显很开心,连连说可以经常去看小猫了。张礼然当然没告诉她自己原本的打算。她觉得既然没真的把小猫弄回家,那么干脆还是不要说的为好。张金晚饭也没顾上弄,兴致盎然地跑去对门逗猫了。张礼然有没跟去。纵然她曾下定决心收养它,但那只是出于人道而不是喜爱。这两种动因有本质差别。她坐在沙发上翻着书,慢慢地等着张金回来。她本以为张金最多去半个小时一刻钟的,哪知等啊等,等啊等,张金就是不见回来。张礼然肚子饿得咕咕叫,只好自己打了个鸡蛋下面吃了。在此期间,她犹豫了好几次要不要去对门找找张金。可一想到是叫张金回来做饭,她就觉得很丢脸,最终还是没有付诸行动。
过了三四个小时,张金才疲惫地回到家中,眼圈红红的。张礼然见势被吓住了,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小心翼翼地问了问原委,她却没收获到期望中的回答。张礼然讪讪地缩回屏风隔出的专属空间里,以此掩饰自己的尴尬。电脑椅的弹簧由着下冲的力道发出轻微的声响。在这声响中,张金忽然没头没脑地叹了一句:“然然,别人家的孩子,是不是只能看着羡慕呢?”
“啊?”刚刚坐定的张礼然没想到张金会有这么一问,不由愣怔地扭头看回去。竹屏风上影影绰绰地透着张金的剪影,在吊顶的侧灯映照下显得格外清晰。她看不见张金,只能看到那剪影里的深深的落寞。张礼然调了调台灯的张角,皱着眉头反问道:“哪有什么好羡慕的?小孩子麻烦死了,等到一闹腾起来你七八个脑袋七八双手都招呼不过来的。再说,如果真那么喜欢,干脆自己生一个出来就好了嘛。”
自己生一个出来。时至今日,同学间已经有不少成家的了。每当某个名字伴随着婚讯一起到来时,其余的同学总是开着鼓励式的玩笑:赶紧生个小孩出来给我玩玩。于是那些准新人或者准父母就会回敬道:先交钱的,五百块一次,不交钱不给玩。一看到这种对话,张礼然就百思不得其解:有什么好玩来玩去的?那些人又不是没手没脚没家伙没肚子,就不会自己创生并孕育一个小孩出来么?虽然那在她看来是无比麻烦的祸害,但自食其力自尝其果总比不劳而获来得有理。
张金猛地瘫倒在沙发上,瓮声瓮气地叹息道:“自己生啊……”
张礼然奇怪地等着张金的下文,却只等到一片静默。她本能地想道,张金莫不是被自己的“恐生症”给传染了。过了很久,张金却始终没再开口。张礼然担忧起来,便起身绕出屏风去看看。一拐出去,她就见到张金用力地仰着头,枕在沙发的靠背顶端,失神地看着天花板。张礼然一步步走过去,走到张金身边停下。张金也没有任何表示,依然僵硬地保持起初的姿势。
张礼然站了好一会儿,越站便越觉得诡异。她微微屈膝,挨着张金身侧地跪在沙发上。如此一低头,张金的脸庞便终于突破视角的局限而全部呈现在眼前,连同两道业已干涸的浅浅泪痕和眼角隐约的一圈湿漉。对上她的视线,张金的眼神有片刻的聚焦,随即又飞快地涣散开来,就像下课铃响时撒腿逃离教室的学生。
“然然,是不是没有小孩,这个家就不完整呢?”
在夏末秋初的时节里,张金这个问题显得很是萧瑟。一阵剧烈的大风刮过,将某一户敞开透气纳凉的窗子猛地关上了,发出震天的巨响。此刻若向外望去,只能看到一片异常昏暗的灰蓝天空,比平日这个时候暗得多的天空。
张礼然不明白这席话缘何而起,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张金,于是只好轻轻地别过脸去,顾左右而言它。在她努力寻找话题让张金回应的同时,刷刷的声音从玻璃之后的外部世界传来。从天而降的白色雨线遮蔽了各种景物原本的模样,将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个旷大而冷寂的荒原。
古书上说:秋属金,位西,主杀、主降。随着这下一场便多添几分寒意的秋雨,树上的叶子一片片地落下来,铺陈一地,昭示着无情而肃杀的寒秋即将降临。因而,这日复一日的生活始终被笼罩在一层生命消逝的阴影之下,纵然它只是大自然里再正常不过的新陈代谢。
其实,生老病死也不过就是同样正常无比的新陈代谢,只是人们往往在动物、在人的面前就不及在植物面前清醒了。
好景不长,张礼然还没去对门看过,就接到小猫的噩耗。原因是凯凯被咬了,他妈妈赶忙带着他去医院打了狂犬疫苗。回去之后,凯凯倒是不计前嫌地继续逗弄小猫。可他爸爸听说缘由,又见着他叫吃饭也不动,一时火起,抓了小猫就从阳台上扔了下去。
看到一动不动的喵喵,张礼然心头一抖,眼泪顿时下来了。她觉得自己对这只流浪猫的死要负上全部责任。若不是那天她执意不肯收留小猫,今日它也不至于横尸于此吧。再想起它以前乌亮可鉴的眸子,欢快尖利的叫声,调皮的模样,张礼然更是难过极了,心上像是压了块大石头。沉重的自责令她反复鞭笞着自己。她非常想找个人倾诉一番。
张金还在公司。张礼然等不到她回来,一个电话便打过去。说着说着,她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语调中都染了几分泪意。然而张金只是淡淡地说:“缘分尽了,只能希望它早日转生投胎吧。”张礼然便觉得张金也是冷血的,起先表露的那些温柔及宠爱都是假象。然而张礼然不曾想过,人究竟需要经历过多大的哀痛,才能够看似残忍而漠然地说出这席话。
张礼然和凯凯一起,到院子里找了个隐秘地方把小猫埋了。凯凯还特意捡来两节树枝,拿草茎绑了做出个十字,以此充当墓头的十字架。因地制宜的简陋材质、笨拙稚嫩的儿童手艺、歪歪扭扭的形状传递的却是饱满的哀思和痛苦。或许再过些年看过来,这些感情在他的成长路中将成为浓墨重彩的一笔,就如同那只被虐杀的兔子之于张礼然。
张礼然拍拍凯凯的肩膀说:“凯凯,等你长大做爸爸了,一定不要虐待小动物,不要打老婆孩子,不要变成粗暴的家伙……”她一口气说了好几项不要,而这都来源于长久以来的期望,期望类似的悲剧不要再发生,尽管它一直在发生。
“好!”凯凯一口应承下来。他紧紧地皱着眉头,寻思了很久。张礼然迷惑地看着他,不明白这小男孩究竟在愁什么。半晌,等到张礼然都快不耐烦了他才开口,似乎刚下了很大的决心:“那我娶然然姐姐吧。姐姐这么善良,肯定会帮我照顾好各种小喵喵小汪汪的。”
张礼然顿时哭笑不得。随即,她那颗敏感的心又开始计较起来:无论多小的孩子,只要他是个男的,他都会以这种凌驾于女性之上的高姿态排出一堆要求。这是潜意识里根深蒂固的东西,遗毒几千年却未被摒弃的旧糟粕。走了两步,她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也是,跟个小孩子较什么劲呢?于是她捏了凯凯肉乎乎的小脸蛋,笑着说:“凯凯,那你应该去娶阿金姐姐啊。你看,阿金姐姐又漂亮又温柔又会做家务又喜欢小动物,她更会帮你把各种猫猫狗狗照顾得好好的,照顾成全世界一等一的小喵喵和小汪汪。”
凯凯使劲摇了摇头:“阿金姐姐是涵涵哥哥的。我要娶她就犯重婚罪了。”张礼然闻言哑然失笑:现在的小孩儿,说他们啥都不懂吧,他们也都晓得这些乱七八糟的词,而且说得比大人还溜;说他们啥都懂吧,听着那话还确实是稚气十足。这小孩还不懂分手是何意。既然只是分手,又何来重婚一说呢?
“然然姐姐,跟你说,我觉得哥哥姐姐好奇怪的。奶奶好早以前就跟我说他们俩是夫妻,所以不让我娶阿金姐姐。可是夫妻怎么都不住一起呢?而且他们也没有小孩啊。难道是涵涵哥哥躲起来把小孩送走了还没回来?”张礼然一怔,想起那一晚张金毫无来由的失态,连忙追问凯凯。
凯凯继续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前两天阿金姐姐到我们家来看小喵喵,奶奶跟她又说了好久好久结婚和生小孩的事,当时姐姐就不大开心。后来奶奶催我去睡觉,我就去了。她们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没有睡呢。那天阿金姐姐哭得好伤心的。”
张礼然用力地握着手指,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突然间变得莫名其妙地紧张。她抓着凯凯那细枝般的胳膊问:“你知道阿金姐姐为什么哭吗?”
“好像是涵涵哥哥很想要小孩,而姐姐不想要。然后他们俩就吵架了,再然后哥哥就回他自己家了。唉,我现在好想哥哥啊。”听到这个回答,张礼然非常惊讶。这完全不符合她对张金的认识。按理来说,总该是张金很想要小孩而俞可涵不想要才对——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