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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烟-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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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第34章 草蛇灰线(下)
“我们谈过这个话题。”
向广兰很惊讶地望着张金,明显是从没跟女儿进行过这方面的交流。“她怎么说?”张妈妈着急地问,甚至还有点紧张。像是期待知道答案,却又害怕知道答案。
“她可能还没太想结婚的事。至少,不是特别感兴趣。”张金一边说一边斟酌字词,想着怎样才能既不遮掩又不冒犯地把意思传达出来。转念她又忆起了张礼然嚷嚷多次的“恐婚恐生”,忽然有意探探向广兰的口风。
不结婚可以吗?不生小孩可以吗?“独身主义”、“丁克一族”曾经风行过好一段时间,然而如今传得越多越广的反而是“剩女”、“白骨精”的说法,这是否不公平呢?是否是时代的倒退呢?
见向广兰沉默,张金就知道问错了。张妈妈对自己女儿的观念完全不能接受,隔了半晌猛然道:“她晓得什么啊她!她就晓得成天缩在屋里头,看书玩电脑。也不兴走亲戚,也不兴谈朋友。人都呆成神经了。这种乱七八糟的念头也想得出!”说着说着,向广兰的语调里就添了几分讥讽,听得张金多少不是滋味。
果然,这种其实已经不算反传统的想法在长辈眼中,还是与洪水猛兽无异。依着他们的观念,好像女人的一生没有婚姻和孩子就不完美。
“可是,女人存在的意义就是生育和养家吗?”张金也不晓得是代人发问,还是自己也略有微辞。她忍不住又想起了俞可涵的母亲。无论是行为还是言辞,她曾经的准婆婆贯彻的都是如此理念。所以,张金偶尔习惯性地表露出跟俞可涵撒娇或是指使他干活时,都会被冷嘲热讽外加一阵好脸色看。
向广兰却不着急回答,反而旁岔一道,问:“她跟你讲过多少她小婶的事?”张金一愣,旋即摇头。起先虽是托辞,但实情也的确是没有细讲过。过去讲得比较多的是林宣赜,而自从跟林宣赜生分了之后,两人似乎又很久没有深聊了。
向广兰刚准备长篇大论,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要想讲她会跟你讲的。我就不讲了,省得又跟我发脾气,讲我尽胡说八道。小金,不是阿姨故意瞒你。我们其实也不晓得她为什么那么亲她小婶。但是她爸跟我都承认,确实是张家对不住她小婶……”话到后来,竟越来越哀伤了。张金听着这番错综复杂的话,脑子都有些乱掉了。
好在正逛到卖藕的摊前。向广兰便止住话头挑拣起来,说是要做猪蹄煲莲藕。买完猪蹄还得去毛,张金又领着她找地方。烧猪蹄的小贩一见张金便招呼道:“好久没看到你了啊。这是你妈妈?”张金笑着摇头。“哦,那就是婆婆了?”张金呆住了,一时没缓过劲来。对方还在滔滔不绝:“多好。看着就像两母女。当真是一家人啊……”说着又扭头着重跟向广兰强调她这媳妇多好多好。向广兰听着,转头却见张金两眼发直,神色很也不自然。想到之前理床时的物件,她心下有点明白了,便也不点穿,以张金婆婆的身份跟那小贩你来我往地言语了一阵。
及至猪蹄烧完,她才挽了一旁呆立许久的张金,把这不守舍的魂都勾了回来。张金醒转,赶紧从她手中接过装猪蹄的袋子,说:“给我拎着吧。”就为这一动作,小贩在背后又夸了老半天。
张金为方才的失态备感惭愧,便主动解释道:“我以前是跟我男朋友一起住的。他喜欢吃,所以经常来。”
“那怎么这些天都没见着?也加班?”
“应该在度蜜月吧。”张金笑了笑,轻声补充道,“前几天结的婚。” 
向广兰晓得自己触了雷区,一时间也无言。因为晓得妈妈对未婚同居、流产那些事的态度,张金的很多情况张礼然一直也没跟她提过,结果倒弄得张妈妈现在尴尬了。为了调节气氛,向广兰便说起了她俩刚住到一块的事。那时张礼然总抱怨张金这不好那不好。张金听着听着,忍不住都笑了。尤其是曾经的那些摩擦,时隔几月后从另一方当事人的角度回顾,还真真是有趣呢。这样说着,就又说到了大一下时每周通电话张礼然几乎都是在哭,常常一哭就是两三个小时,有时甚至话都讲不出,只灌得满听筒抽抽噎噎的气声。不过,这些事情在向广兰看来,是因为她女儿刚开始过集体生活,还不懂得怎么跟别人共处。
张金摇摇头,插言道:“阿姨,那不是然然的问题。”
“小金,你不用帮她说话。我太清楚她是什么德性了。”
“不,真不是。”张金一脸严肃地否认。她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她闭着眼睛也能想到有问题的是朱莎莎。朱莎莎跟张金的过节由来已久,否则俞可涵说要结婚时她也不会在班级群里那么张狂地上蹿下跳。但那是大二下期的事。至于当年她们寝室的纠葛,张金并不是特别了解,但光凭眼见耳闻也略有知晓。张礼然性格孤僻,双生花几乎只有彼此,这三个人虽然跟大家不甚亲近,但也都是安静乖巧不喜生事的小姑娘。不是当真无法忍受了,是绝不至于去跟朱莎莎张口甚至找到辅导员那里的。一对三,孰非孰是太明显了。人际关系方面,张金从不相信“真理掌握在少数派手中”之类的浑话,所以无论是从私人恩怨还是从旁观立场上讲,她都更倾向于相信是朱莎莎有问题,而不是张礼然有问题——当然,忽略与前者的对比,那家伙还是有很多问题的。
除了联合强数班那三个数学系女生以及少许男生盟友,恼羞成怒的朱莎莎还把矛头指向了外地来的张礼然,集中火力猛攻了一阵。反正,连跟朱莎莎没话好说的张金都听说了那“种种事迹”,足可见舆论造势是如何强大。换了自己,也不能说完全无所谓,就更别提那个敏感的家伙了。从小朋友不多又被家长宠惯了的张礼然,遇上这么大张旗鼓的欺负,心里不好受甚至抑郁都是可以理解的。张金陈述着旧事,同时暗自佩服着张礼然和双生花。居然能忍受朱莎莎这种人,一忍四年。 
就一块出去买了趟菜,回来风向就不对了。张礼然愈发觉出自己的孤立,因此,出言不逊也并不稀奇了:“你跟我妈义结金兰了?”张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着:就是要义结金兰,也该是跟你啊,怎么是跟你妈妈呢?她揪着张礼然追问了老半天,最后才晓得这家伙又在玩文字游戏。后者却还振振有辞,梗着脖子说:“你金她兰,你们不是义结金兰,谁是?”
“我有那么老吗?”
张礼然瞪了她几眼,又想到一茬,扬声叫道:“你金她兰他义,你们才是吉祥的一家!”她负气的言语里却泛着酸意,像是向广兰带来的那堆土特产里的酸豆角。
“那我就代表吉祥的一家来惩罚你。”张金也给了她一巴掌,不过不是接续向广兰未完成的掌嘴,而是重重地不留情面地落到了她牛仔裤背后的兜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蓬”。张礼然惊叫一声,窝火地嘟哝:“你怎么又打我……”“屁股”两个字还没好意思说出口,张礼然就被一脚撂到旁边沙发上趴着。“再敢胡说八道,扒了裤子打!”说完,张金利落地拍了两下手,响声清脆得很。
张礼然从背到腿都给压着,只好闷声不语,听候这“无耻暴力女流氓”发落。不过“流氓”也没再干什么,收回曲着的腿给张礼然人身自由,又拉她起来端端正正做好,换了平常的温柔声调问:“又跟妈妈吵嘴了?不是说好了今晚住天市那边的吗?”
说这话时已经收假。向广兰见女儿基本可以下地行走,便捡起了拖欠许久的要务,翻电话簿逐一联系,而后带着张礼然走这个请那个。从远房表姐到任伯伯到段总到张盈欣到其他人,反正只要给张礼然承蒙恩泽的人,她都拜会了一番。这天呢是任伯伯又叫了几个大学同学和家眷,说是老同学的妻女在这,大家聚聚。聚完,他们又邀着去郊县的温泉山庄。张礼然本来就不想跟一群不认识的人光溜溜地泡什么温泉。半当中又不晓得跟妈妈因为什么事又怄起气来,索性自行跑回家了。张金好言好语地劝着,可她说什么也不肯过去。大概是真气得狠了,肚子都鼓鼓的。
“你妈妈多不容易啊,大老远地跑过来看你。你不好好陪她,不应该啊。”
张礼然极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又埋怨地望了张金一眼,神色间平添了一百分委屈。张金见状,决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她在张礼然身旁坐下,搂着肩又劝道:“然然,乖啦。是妈妈啦,她也是关心你是哇?”张礼然动动肩膀,把她的手抖落,气哼哼地从鼻子里喷出一声不屑:“哼,关心个鬼!你们就会嫌我这不好那不好。”
张金被这孩子气的话弄得笑起来,忍不住去捏了她的小鼻子,一边晃着一边说:“哪里是嫌你呀?大家都是关心你呢。”张礼然“啪”一声打掉她的手,说:“关心我就不要把我变丑。鼻子都要被你拧歪了。”
“要歪也是给你自己气歪的。”张金逗她,“歪了哦,歪了哦,小气包把鼻子气歪了哦……”张礼然快被烦死了,抬手捂住耳朵,闷着头直嚷“不听不听不听……”张金又把那两只手拉下来,窝在自己手心,让她能听进自己的规劝。口干舌燥地讲了好一通,张金也快没辙了,只得讪讪收尾道:“你就听姐姐一回呗。” 
“哪有人真关心的说自己关心?”张礼然心里已经动摇了,嘴上却还不肯认输,话语依旧硬梆梆的,没点人情味,“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越是伪劣产品,越夸到天上去。”张金早就摸清了她的脾性,晓得她只不过是拉不下面子,于是揉了揉她头发,宠溺地说:“好啦。别逞嘴皮子了。”
张礼然瞪着她不说话,嘴巴翘得老高。张金看着好玩,忽然有恶作剧的冲动,于是伸手在那嘴唇上飞快地刮了一记。只听得“卟嘟”一声,下唇被翻开后猛地与上唇两相碰撞,碰出一点水嫩嫩的声响。就像是藤蔓上的果子熟了,落了,一头扎进正下方的池塘里。张礼然大窘,捂着绯红的脸转过身去,用脊背对着张金,生怕她再来使坏。
“好啦好啦。然然,过来过来。我不弄你了,真的不弄你了。”张金扶着她的肩一个劲地摇,试图将她摇转回身来。无奈张礼然这家伙犯拧,不奏效。张金没奈何,只好祭出了终极法宝。果然,那个执拗的家伙立刻就跟过了电似的从沙发上弹起来,捂着脸的手变了位置,紧紧地抄在胸前,满眼的气愤和委屈则如炮筒般地冲着张金。
还有张金早已预见的大叫大嚷——
“你骗人!刚刚还说不弄我的!”
“反正我是‘流氓’。‘流氓’说的话你都信啊?”张金的先声夺人再度令张礼然吃瘪。她也不跟张金打嘴仗了,两手两脚扑腾开来,改成了肉搏。张金忍着笑迎战,不一会儿就给张礼然制住,落了下风。不过这人是属老鼠的,又狡猾又灵活,几招施展下来,张礼然就发现自己稀里糊涂地又被打趴在沙发上,屁股上早挨了几巴掌。闹了一会儿,张金见时候不早,赶紧说正经的:“这会儿也挺晚了,你给他们挂个电话吧。明天早点起,去找妈妈说清楚。道个歉,撒个娇就好了。亲母女嘛,哪有隔夜仇呢?你说是哇?”
“哦啊。”
张金见劝得差不多了,便打算回房间拿杯子,润润快要冒烟的喉咙。张礼然却忽然想起什么,一声大吼:“慢点!”闻声,张金停了下来,疑惑地等着后文。
“以后不准袭胸,不准打屁股,也不准那个我!”
“哪个你?”张金其实猜到了是刮她的撅嘴,然而有心逗逗她玩,就顺水推舟地装不明白。张礼然又羞又急,还不知道怎么描述,只好抬手用食指碰碰唇,示意道:“这样。”张金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紧皱眉头地想了一阵,张礼然终于想出个说法来,大声说:“刮我‘卟嘟’!”
刮卟嘟。这词真是妙。动作、声音都齐备了,简直活灵活现。张金不由地佩服这小丫头的概括能力。她没再去逗了,连连笑着说:“好好好,以后不刮你卟嘟。”
“不行,你讲话不算数的,你得给个保证。”
张金只好举手发誓:“我张金再刮然然卟嘟,我就——”
“就干嘛?”
“就罚然然亲我一口。”
“不行!哪有这样的啊!”
“那我亲然然一口。”
“…………”
论嘴上功夫,张礼然永远没法跟张金比,所以只能咬咬牙豁出去,走行动派的路线了。没想到,求胜心切的她冲过去却扑了个空。躲到一旁的张金正捂着嘴笑弯了腰,末了还施施然丢下一句:“想来刮我,没门!”
张礼然心有不甘地看着那抹潇洒的背影。其实,她刚刚并不是要去刮张金的卟嘟。相反,她是打算用那无赖自己提出的方式去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却依然对付不了张金。
她对付不了张金,从来都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唔,此RPG中,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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