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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浩不敢接赫连皇后的目光,“如今天下,没有不苦的人。”她崔浩又何尝不命苦了?毕竟巾帼换男装,她承受的也不比旁人少。
“本宫身子不适,召国师前来,本宫要和楚国师好好谈谈。”
☆、第86章 身世
楚离回府后主动去找赫连霂聊天。她自从这次好起来后就渐渐学乖了,待赫连霂也日渐亲厚。不管心肠怎样淡漠,楚国师也始终记得自己和赫连霂的亲密关系。她虽无情,却并非不知礼,知恩图报还是懂的。更何况,她一点都不排斥赫连霂。
赫连霂自然乐见其成,深感欣慰。虽然不能同以往相比,但两人如今君子之交一般的日子,也算是得偿所愿。
“师姐,我现在明白你说的取代崔浩是什么意思了,”楚离道,“原以为寇天师是个方外之人,谁知道他也帮着皇帝出谋划策,征战杀伐不逊于人。”遂将崔浩在立秋祭上说的那番话跟赫连霂学了一遍,“那大夏灭国竟也有寇天师的功劳,如今想来,崔司徒也是南征北战惯了的,都是魏帝的左臂右膀,以我之能何堪将士大任,不可能取代崔浩的位置。”
她话说完,就看见赫连霂脸色阴沉,楚离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小心翼翼地喊一声,“师姐?”
“灭我大夏,屠我族人,掳我母后,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赫连霂声音低沉,面沉如水,眸子里全是狠厉。
楚离一咯噔,顿时想到——赫连!那大夏皇族不就是国姓赫连吗!她惊疑地望向赫连霂,“师姐你……”
赫连霂指甲掐紧掌心,“即便知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但这亡国灭族欺辱凌掳之仇,该怎么忘记!”她看向楚离,“离儿。”遂附耳过去,“你我若为仇恨,大可与南朝联手,先乱大魏皇室,再里应外合……”
楚离没有这份野心,她只是恼恨皇族而已,可按照赫连霂的说法,是要引乱天下,再起战事。楚离睁大了眼睛,“师姐……”
赫连霂神情淡淡的,“大魏和南朝早晚要一战。魏帝野心势必要侵吞天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我们只不过推波助澜,各有所求罢了。”
“……”楚离神色复杂,“这么说,赫连皇后是……师姐你的母后?”
赫连霂一顿,“我的母后是大夏长公主,不是大魏的皇后。”
……可那明明就是一个人,楚离不太能理解赫连霂的心情。
“我的母后,在大夏宫破那日,就被大火焚烧葬在了夏宫。不管赫连皇后是谁,我只知道她是大魏的皇后,”赫连霂声音极冷,“是灭我族人的仇人之妻。”
楚离动动唇,“原来她是你母亲……”
“不是。”赫连霂显出固执的倔强来,“我的母后已经随夏宫一起埋葬。”她颠沛流离,亡国灭家,这一切的苦难都比不上知道自己的母后成了仇人的妻子更让她无法承受。战争爆发那年她才十岁。
大夏承光元年九月,武烈帝赫连勃勃去世,夏国内乱,诸子残杀,十月北魏入侵,十二月攻入长安。次年六月,大夏都城破。夏国百姓尽成俘虏。三十岁的长公主赫连樱纵火焚宫,夏宫化成一片灰烬。其时,养在宫外的赫连霂被侍奉她的老宫女护在身下,老宫女身死,十岁的赫连霂被埋在发臭发腐的尸体中过了半月之久,眼睁睁看着北魏攻城大肆杀戮,看着当时四十六岁的崔浩一马当先手起刀落攻破夏宫。
那是一段血染的记忆。漫天遍地的鲜血,尸体,腐臭,杀人之刀,她记忆里的人各个凶神恶煞,宛如修罗降世,面目狰狞可憎。她小小的身子,被埋在成堆的尸体中,那蛆虫从人的尸体里跑出来,爬到她身上,脸上,她的伤口里,血痕里。她有时饿极了,竟会抓起那蛆虫往嘴里送。吃了吐,却又什么都吐不出来。
战争带来的惨烈非笔墨可述,那是活生生的生命,每一个原本鲜活的人,身边的人,亲朋好友,甚至包括自己,都在一瞬间死于非命。所有的战争落到笔墨上史书上,只会留下寥寥几句话,定下输赢。但“战争”二字是用多少人命和鲜血填充的,字字泣血。
老宫女临死前紧紧护住她,“小公主,你看,认清那两个人的脸,他们没有离开前,你一定不要动。老奴不能陪着小公主了,小公主好好保重。”老宫女的手悄悄指向了在人群中杀戮的魏帝和崔浩,他们甚至残杀平民,并不讲究优待战俘,只为杀戮,杀,杀,杀。鲜血染红了大夏的土地和天空。处处弥漫着尸体和血的腥臭,夏宫宛如人间炼狱。
那是一段赫连霂一辈子都不愿意去回想的记忆。她自己也仿佛死在了那场国都之战中。
后来流离在外,被邪修的穹天派发现竟是极品炉鼎,所以掳走了她。只是因为她太小,又被血染的沙场夺去了生机,宛如毫无生命的石头人,穹天派便将她置于冰洞,养她玉人之体。
她甚至都没有想过逃跑,死生于她都没有了意义。直到有一天,穹天派作恶过甚,被成公兴盯上,灭了穹天派的老巢,赫连霂这才被成公兴所救。带去了上洛郡,见到楚离。这年,她十一岁。一年光景,已经将原本养尊处优的小公主残害成一个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
心肠变得石头一样的人儿,竟渐渐被楚离焐热了。那无尽的噩梦,也被楚离的怀抱化成了一片温暖。她的小师妹让她看到生的喜悦,赫连霂终于渐渐好了起来,变成了正常人。
但那些刻骨的仇恨和不堪回首的往事,却从未真正消失过。赫连霂永生难忘,即便她曾一次又一次想,只要和楚离安安稳稳的活一世,也就够了。可当有一天,大魏宣告天下,立大夏长公主赫连樱为皇后,赫连霂被深埋在骨子里的恨再一次迸发了。她的母后,竟然嫁给了不共戴天的仇人!赫连霂恨的就不止是魏帝和崔浩,也一并怨恨上了自己的母后。
于是在遇到墨家人之后,赫连霂跟神通广大遍布各行各业的墨家关系密切,更是和墨派巫溪上人交情匪浅。墨家从不做无本买卖,但墨家从无平庸之辈。他们早已经在春秋战国之后转入地下,势力盘根错节,只要他们想,他们就能撼动整个天下根基。毕竟墨派的人遍布在百工之列,各行各业的翘楚几乎皆出自墨家,他们掌握了最有本钱的工匠和小生产者,即使不能与朝廷抗衡,但要让天下乱起来还是相当容易的。如果得到墨家的支持,投南朝灭大魏并非难事。
她修身养性十多年,博学多才深谙天下大势变化之理,也深知国灭国兴朝代更替不可避免,她几乎拼劲力气才让自己将那些仇恨压下去。可楚离却走出了她的世界,走入了大魏,还当上了大魏的国师。
虽然赫连霂一开始就是抱着给楚离铺后路的念头去了南朝,但私心里不可否认,她有意打入南朝皇族。因为,只有南朝,才有能力与大魏比拼。
☆、第87章 变化
楚离望着她,见赫连霂有些抑制不住地抖,便握住她的手软下声音轻唤,“师姐……”
赫连霂深呼吸一口气,久久不能平复。直到楚离犹豫了下,将她抱在怀里,“师姐,别怕。”
多么熟悉的话,从小到大她听了多少遍。赫连霂唇角露出笑意,拥住了楚离。
楚离心头震动,难怪师姐那么反感崔浩,原来她是亲眼看着崔浩杀戮进宫的。可是……可赫连皇后和崔浩……楚离百味陈杂,这种事情要是让赫连霂知道了,赫连霂不得疯?她的母后不仅身子给了不共戴天的仇人,就连心也给了另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师姐,大魏根基深厚,人才辈出,乱之不易。”楚离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安慰她,只好一本正经地跟她聊正事。
赫连霂冷笑,“王权争斗之下,焉有根基可谈。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当初大夏也是国力正当强势,不就因为储位之争导致内乱,最后一盘散沙轻易被大魏击败吗?”她沉了声音,意味深长地道,“吴王拓跋余就非等闲之辈。”
楚离一怔,“吴王?”连忙道,“师姐,我有件事忘了跟你说。当初我从平城返回上洛郡时,遇到好几拨杀手,他们自称是吴王指使。”
赫连霂摇摇头,“真正的杀手根本不会给你和他们对话的机会。”
“什么意思?”
“不过是栽赃嫁祸罢了。”赫连霂道,“除掉你更好,除不掉也好嫁祸他人。”
楚离没料到又是一个阴谋,怀疑地问,“师姐,你怎么知道?”
赫连霂抬眸看她,“公输定不是白去的。”
楚离正不解,赫连霂道,“你等一下。”她起身回房,取了一枚铁牌递给楚离,“看。”
“这是什么?”
“擒贼先擒王,”赫连霂道,“公输定当日首要任务是救你,其次是找到主使人。那些杀手不过是些不入流的货色,公输定跟踪找到与杀手头子接触的主使,从那人身上拓印了一块这样的铁牌。”
楚离拿起那铁牌来看,只有一朵莲花,没什么特别,“这铁牌有什么?”
“原本我也不知道这铁牌有什么意思,猜着是不是什么身份象征,直到上次魏帝大宴。”赫连霂喝了口茶,“真不巧,皇太孙衣领口上正绣了一株莲花。”
楚离皱眉,“这是皇室象征?可上谷公主身上并没有啊。”
“同样,吴王身上也没有。”
“你的意思是……”
“你想的没错,”赫连霂说,“这莲花即便不是身份象征,想必也是为人所独有。只要找到莲花的主人,就能找到当初真正想要害你的人。”
楚离苦笑,“想害我的不就是魏帝么?有什么好查的。”
“但至少直到现在,魏帝尚且没有杀你的意思。”赫连霂道,“我们查出莲花的主人,就能知道是谁针对吴王。看起来绝对不会是魏帝,那也就是说,大魏也和大夏一样,内斗不休。皇室只要内乱,灭之就易如反掌。”
楚离眼皮一跳,没想到绕了这么大一圈,赫连霂的目的还是在灭大魏上。她不由得一声低叹,跟赫连霂相处这么多年,从不知道她的师姐掩藏着这么深的仇恨和戾气。
赫连霂看了她一眼,半晌,轻声道,“离儿,你害怕我了?”
“师姐……”楚离摇头,“我只是……一时难以……接受。”她印象里的师姐,虽然会有很多捉弄人的法子,但通身散发着闲散的灵气,像是悠然入世的散仙,洒脱自在,心思灵秀。如今突然变得为了仇恨满心算计,而且这么多年——朝夕相处这么多年,楚离都丝毫没有察觉,这让楚离如何不遍体生寒。
原本以为上谷公主就已经够可怕了,毕竟能够一方面似是发自真心的关心她,另一方面却仍旧将她当成棋子耍弄,这虚虚实实着实让人觉得可怕。可而今将上谷公主和赫连霂一比,上谷公主就是小巫见大巫,丝毫不值一提。赫连霂才真正是城府深不见底,楚离突然觉得自己根本不了解赫连霂,她觉得赫连霂变得非常陌生,让人看不透。更让人深感可怖。
然而单单是这一个躲避的眼神,就让赫连霂心底一抽。她急忙握住楚离的手,柔了声音轻唤,“离儿……”
楚离手有点僵,有些不敢看赫连霂。但抬眸时却不经意撞上赫连霂小心翼翼的神色,楚离一顿,心里滋味更复杂了。
“离儿,我只有你了。”赫连霂幽幽说,“离儿,我便是负尽天下人,也绝不负你。”她顿了顿,“如果……如果你厌倦了这里的生活,我们可以立刻走。我丝毫不留恋,不管是……什么,哪怕是复仇,我也可以放下。离儿,我……”赫连霂握紧楚离的手,唯恐楚离再躲避,“我只要你。”
以往这些阴谋阳谋,赫连霂是决计不会告诉楚离的。那时的楚离一根肠子通到底,坦坦荡荡,一身正气。赫连霂怎么忍心拿这些事情颠覆她的世界?她原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告诉楚离这一切的,可世事难料,谁曾想竟有这么一天,楚离卷进了权力倾轧之中,而且还失了半心。偏偏楚离又对朝廷斗争认识不足,赫连霂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任人摆弄!她不得不跟随楚离的脚步也陷了进来,楚离说有恨,可楚离的恨哪里及得上赫连霂那些刻骨的仇!然而仇恨最容易蒙蔽人的心智,赫连霂尽心尽力,眼见着楚离越陷越深,她自己也跟着越陷越深,便以为楚离也该是知道朝廷黑暗的时候了。甚至,赫连霂觉得楚离必须知道,所有权力倾轧最后,最好的结果只有站在人上人的位子上。成王败寇,朝廷的厮杀丝毫不比战场逊色。在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里,人命一样微不足道,稍有不慎死的可能比战场还惨。
她以为楚离做好了准备。
楚离也确实逐渐认识到这厮杀的惨烈,但让她一时无法接受的是,她最信任的赫连霂竟然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这对楚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