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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二郎看了他一眼,把脸扭到一边。
有必要这样吗?程宗扬蹲下来,不就是人家苏荔不肯嫁你吗?一眨眼工夫,可就瘦脱形了。这还是咱们虎威凛凛的武二爷吗?武二郎瓮声瓮气地说道:想看二爷笑话?给我滚!程宗扬笑道:我要滚了,二爷不怕后悔一辈子?他咳了一声,我见着苏荔了。
武二郎呼的坐了起来,她让你来的?她说什么了?程宗扬看了看天色,天也晚了,我就不打扰二爷休息了。我先滚,明天二爷心情好点了,咱们再聊。
武二郎僵硬的脸挤出笑容,兄弟,兄弟!别急啊。
程宗扬暗暗松了口气,只要武二郎上套就好办。他顺势坐下来,二爷知道苏荔为什么要走吗?武二郎脸色顿时一黑。
人家可都是为你好。程宗扬推心置腹地说道:你听苏荔说过吧,她们花苗那地方不太平稳,周围好几个部族整天打过来打过去。她三个哥哥都是被打死的∣你明白了吧?武二郎愣了一会儿。我明白什么啊?这脑袋!怎么就这么笨呢?程宗扬道:你想啊,你娶了她,你就是花苗族长的男人,碰到打打杀杀的,还不第一个上?我知道二爷你能打,可那是从前不是?现在……
武二郎脸色灰下去,半晌才道:二爷武功是废了,可人没废!不就是打架吗?二爷怕过谁啊!啪!啪!程宗扬鼓起掌来,神采飞扬地说道:要的就是二爷这句话!武功废了还可以重新练!二爷怕过谁啊!程宗扬见火候已到,这才抛出诱饵:有篇功法的口诀,不知道二爷听过没有!程宗扬低声道:九阳之道,为神、为气、为精。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武二郎皱眉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你别急啊,后面还有呢——是故虚化神,神化气,气化精,精化形,形乃成|人。万物含三,三归二,二归一,知此道者怡神守形,养形炼精,积精化气,炼气合神,炼神还虚,神通乃成。
程宗扬轻轻道:这九阳神功,二爷听说过吧。
武二郎虎躯一震,太乙真宗的九阳神功?你怎么会……
嘘!程宗扬看了看周围,这篇九阳神功的口诀,是王哲亲自传授给我的。他说过,这篇东西不能留文字。我现在念给你听,你默记下来。
武二郎稳稳神,这是太乙真宗的镇教神功,外人想听都听不来,你就这样传给我?口诀是口诀,能练到什么火候还得看个人。程宗扬道:二爷的刀法没有藏私,我拿这篇口诀换得过吧?武二郎却不占这个便宜,我的刀法是谢你救命的。这篇口诀,二爷无功不受禄。
程宗扬看了他一会儿:龙神那一爪,别人躲不开,二爷怎么会躲不开?这篇口诀是我替凝羽谢你的。
武二郎还要再说,程宗扬道:苏荔族长说了,只要你武功恢复到八成,尽管去花苗找她。
武二郎立刻精神焕发,一张虎脸都放出光来。
挑起武二的兴头,程宗扬又泼了盆冷水:重修武功不是那么容易的,二爷估计自己得耗几年?五年呢?八年呢?十年够不够?我知道二爷不着急,可有人急啊。你去得晚了,说不定人家孩子都一堆了。程宗扬道:这九阳神功再怎么也比你以前练得强点吧。
武二郎啪地在他脑后拍了一巴掌,废什么话呢!『神通乃成』后面那句呢?九阳神功的口诀并不长,程宗扬念诵几遍,让武二郎一字字记在心中。
武二郎知道这篇口诀非同小可,一反平常大大喇喇的样子,神情极为慎重。他反覆念诵,直到一字不差,一个晚上的时间已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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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扬抹了抹被露水打湿的脸,笑道:武二,该说的都说了,你们也该上路了。有云老爷子照顾,你就在建康好好养伤。等你武功恢复,我带八抬大轿到花苗去给你把人接回来。
武二郎摇了摇头,我不去建康。离开南荒后,我会找个安静的地方修炼。到时我会去找你。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你要走,我也不拦你。不过,工钱还没给你结呢。
武二郎鼻孔里哼哼两声。
咱们说好的,一个月两枚银铢。程宗扬从背包里取出一只钱袋推到武二郎面前,带上吧。
钱袋里鼓囊囊盛满银铢,武二郎不客气拿过来揣到怀里。
良久,他拍了拍程宗扬的肩,多谢了,兄弟。
州自家兄弟还说这些。你不想去建康就不去吧。好了,一会儿上路,过了那片林丁咱们就分手。对了,我可警告你!程宗扬叮嘱道:没练成之前,你少去骚扰人家苏荔。
第十章殇侯
这边!这边。己朱老头中气十足地叫道。
眼前的莽莽丛林仍和他们当初来时一样,以前开出的道路已经被滋生的灌木覆盖,看不出丝毫痕迹。当日间路的五个人中,谢艺已经身故,易虎变成半人半鬼的怪物,武二郎武功全废,吴战威和易彪重伤北退,自己能好端端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祁远抹着汗道:这老头还真有点道行。这么密的林子,我老祁能分出方位都算是好的,他还能找到路。
程宗扬将一根拦路的长藤砍断。老四,跟我们一道去建康得了。五原城有什么好的?你巴巴的非要回去。
祁远嘿嘿笑了两声。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掌柜的拿了钱让我走南荒,我总得回去给她个交代吧。
你们那位苏夫人可不是什么好鸟……说着程宗扬朝旁边瞥了一眼,板着脸道:还有你!你也非要回去!凝羽微微一笑,没有作声。
程宗扬叹了口气,嘟嚷道:看来我得想想办法,把白湖商馆兼并过来。
祁远笑道:程头儿,我瞧着你像干大事的人。兼并商馆,这事老祁想都没想过。
干什么大事啊。程宗扬叹道:我只想要幢大点儿的房子,手里有一点钱,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就行。
那日子老祁也过过。祁远拿出已经干了的酒葫芦,做个样子抿了一口,过不上几日就浑身发急。天生的劳碌命。
咦,老四,程宗扬道:你那个相好的呢?叫什么……小津的。
祁远老脸一红,我跟她说了,如果老祁命大能活着回去,等安顿下来,我就去碧鲮族接她。
一趟的事,你还要再回来一趟?走南荒有瘾啊。
回去把掌柜的事儿结了,说不定老祁再从南荒回去,就直接投奔你了。
程宗扬大笑起来,好!好!
乐明珠在前面嚷道:朱老头!我找到红土路了!瞧瞧,瞧瞧,还是乐姑娘能干!朱老头嘴上像抹了蜜一样称赞道。
路旁的四煞草结还挂在原地,似乎没有人碰过。乐明珠踮起脚尖,村子在哪儿?朱老头,你说村子里有好吃的,是不是真的啊?可不是嘛。你上次跟花苗人住在野地里,我们可享福了,那烙饼子,香喷喷,油乎乎……
得了吧。程宗扬朝朱老头脑后拍了一把,还烙饼呢,上次连热水都是我们自己烧的。
山村被大片大片的蕨类植物覆盖着,只有那间石屋孤零零矗立在山坡上。
忽然,一道墨线出现在天际,翻滚着飞速涌来。
不好!要下暴雨。祁远急忙拉住两匹马的缰绳,快走!快走!南荒的雨说下就下,刚才还晴空万里,转眼就暴雨倾盆。众人没来得及赶到村寨,就被暴雨阻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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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点打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四周漆黑如墨,裸露的红土路泥泞不堪。程宗扬脚下一滑,跌到小径旁的灌丛中,半身立刻沾满泥水。他勉强撑起身体,手掌按到藤叶下一个圆圆的物体。
一股寒意掠上心头,程宗扬抓住藤蔓奋力一扯。
一道闪电照亮天地,四野茂密的植被在风中掀起海一样的波涛。程宗扬额角像被一根尖针扎中,一阵刺痛。
那是一个骷髅头骨,空洞的眼窝长出青草,张开的颚骨仿佛正在对着自己大笑。
程宗扬仿佛握着一条毒蛇,手臂汗毛竖起。他大叫一声扯开藤蔓,绿叶荫荫的藤条下白骨森森。无数人骨胡乱叠在一起,半埋在土中,一直延伸到土径边缘尽头。
远处一片莹白的光芒亮起,转瞬又被黑暗吞没。程宗扬认出那是凝羽的月光盾,厉声叫道:凝羽!雷雨声交织在一起,叫喊声刚一出口就被狂风搅散。接着又一道闪电亮起,四野空旷无人,凝羽、乐明珠、祁远、朱老头都不见踪影,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伴着这些白骨,立在惊雷骤雨间。
程宗扬大叫一声,扔下藤蔓,奋力向小径爬去。
村口的四煞草结……
花苗人的畏惧……
从门板中生出的发丝……
沉默的村民……
朱老头!你这个天杀的王八蛋!
程宗扬又惊又怒,沿着小径朝山村狂奔,只想把朱老头拉过来,给他来一刀狠的。
一道闪电在面前落下,程宗扬骇然停住脚步。
香樟树下露出一顶素花纸伞。一个女子举着伞静静立在雨中,她穿着一袭杏黄单衫,乌亮的头发梳在脑后,犹如鸦翅。雨点落在伞上,交织成一片雨幕,她纤细的手腕举着纸伞,似乎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
程宗扬认出那是姓叶的老媪,此时她脸上的皱纹消失大半,只在眼角露出细密的鱼尾纹,看上去不过三四十岁。
程宗扬握紧匕首,身体微微前倾,肌肉紧绷。
叶媪不动声色,朱唇轻启,淡淡道:再迟一天,你便不用来了。
程宗扬冷笑道:怎么?你们这黑店准备停业装修?再迟一天,你便是死人了。
叶媪转身朝廊下走去,这边来。
程宗扬不客气地夺过纸伞:没瞧见我都淋透了吗?我可跟你警告在先,凝羽性子外冷内热,少给她气受。还有乐丫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少一口吃的,她就跟你拚命。祁远肺不好,别让他待在烟气大的地方。
叶媪淡淡笑道:你倒心细。看来知道我是谁了?你是谁我不知道。不过里面等着见我的,是那位鸩羽殇侯吧?何以见得?
不是他还能是谁?程宗扬道:朱老头那老东西,绕着弯把我们带到这儿,打的什么歪主意?那死老头一路装疯卖傻,演得也太过火了,你去对殇侯说,扣他半年工钱!程宗扬虽然夺过伞,但大半都遮住叶媪,叶媪身上并没有沾上雨点。她推开一扇门,微微一笑,你自己和他说吧。
门后是一道石廊,长长的青翠兰叶从两侧伸入,雨水沿着叶脉滴在青黑色的石板上,留下点点水迹。
程宗扬暗暗吸了口气,踏入石廊。
鸩羽殇侯,这名字一听就毒得要死。程宗扬不知道这一步踏入究竟是福是祸。
一道竹帘垂在堂前,帘内传来滋滋的水声,似乎一壶滚水正放在红泥小火炉上轻轻沸腾。片刻后传来竹匙拨动茶叶的微响,接着沸水湖入盏中,飘来一股茶香。
闻到那股茶香,程宗扬才发现自己又冷又渴,茶叶诱人的香气仿佛一只小手在喉咙里勾着,让他垂涎欲滴。
程宗扬咽了口唾沫。五原程宗扬,见过殇侯。
帘内传来啜茶声,饮者舒服地呵了口气,然后一个冷峭而充满威严的声音响起:你果真是五原人吗?程宗扬耸耸肩,算是吧。反正我是从那儿来的。
在此之前呢?
大概是北边吧。
北方何处?
问这么仔细,想招我当女婿啊?程宗扬心里嘀咕着,答道:我生过一场大病,以前的事都忘记了,醒来时就在草原里。
都忘记了,怎么还能认出灵飞镜呢?竹帘哗的一声落下,露出一个孤傲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袭宽大华贵的袍服,屈膝跪坐,身前放着一张黑漆小几,几上放着一盏雾气袅袅的清茶。他戴着一顶玉冠,漆黑的胡须梳得整整齐齐,须下还缀着一粒珍珠。左手扶着腰间的玉带,右手放在几上,指上戴着一枚翠绿的戒指。他神情冷峻,双目湛然有神,流露出帝王般的气度。
程宗扬发誓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位殇侯,却有种古怪的熟悉感,似乎在哪里见过他。
程宗扬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开口道:当日与龙神一战,还未谢过殇侯援手之德。若非殇侯派来那支军队,在下今日也到不了这里。
殇侯眼睛光芒收敛,但不经意地一瞥仍然精光四射:你如何看出他们是本侯手下?我本来只是有点疑心,直到临走时我认出那位指挥官,如果我没猜错,他就是跟朱老头一同出来过的吴三桂吧?那时我才想到……程宗扬道:鬼巫王那位没露过面的师傅,就是殇侯。
殇侯不露声色,你何时起的疑心?
程宗扬叹道:最早应该是在废墟的时候。小紫那死丫头费心费力把我骗到废墟,那地方够隐密的,朱老头竟然能带着人一路迷到那儿,这也太巧了吧?后来见着鬼巫王,疑点就越来越多了。他一个南荒土着,言谈作派和南荒人大不相同。用的剑法——什么黄泉剔羽、妖龙解羽、天王铩羽……佩的还是鬼羽剑,这么多羽字,联想到殇侯的尊号鸩羽,让人想不起疑也难。
殇侯袍袖一拂,锵啷一声,一柄带着血污的长剑落在几上,正是鬼巫王那柄鬼羽剑。
此剑是我亲手所铸,以羽为号,想告诉阿巫举重若轻的道